史书这样记载

　　观察维尔茨的大腿根并不是穆夏拉的本意。

　　穆夏拉倾向于把所有的一切归结于某些不穿铲球裤的怪人——在这里，这个“怪人”专指弗洛里安·维尔茨，他的国家队队友，他的国婚对象——在这里，“国婚”并非真正的国家指婚，而是广大德国民众的意愿。

　　穆夏拉猜测维尔茨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或许吧，但他们没有在私下聊过足球之外的话题，这样的涉及“婚恋”的话题也绝对不适合和一个不甚熟悉的普通队友展开。

　　穆夏拉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再集中在坐在替补席上的维尔茨大剌剌敞开的双腿上，和那赤裸裸地露出来的白嫩嫩的大腿根上。

　　铲球裤的坚定拥护者穆夏拉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维尔茨不在训练和比赛中穿上铲球裤。毕竟铲球裤本来就是为了足球这项运动设计出来的，不仅可以保护皮肤，还可以减少疼痛，用了都说好。

　　不过也别误会，穆夏拉才不是因为关心队友呢，他只是不想再看到维尔茨露着大腿根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也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神，只是穆夏拉想，踢球的时候谁还要花费多余的精力来注意这些事情呢？

　　或许应该和主教练反应一下情况，就说是为了弗洛里安的健康着想。

　　穆夏拉又仔细地想了想，最终决定算了，主教练可能会以为他在开玩笑，然后狠狠地把自己打回来，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安排加练。因此，穆夏拉决定找个时机委婉地提醒一下维尔茨——至少不要总是提起裤脚，露出结实白嫩的大腿根吧！

　　但是不太凑巧，穆夏拉等太阳等月亮等星星，却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管好自己就行，不要多管闲事。穆夏拉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决定对此事眼不见心不烦，反正维尔茨和自己也不在一个俱乐部，一年也见不上多少面。就这样，这个小小的插曲逐渐被穆夏拉抛在了脑后。

　　穆夏拉发誓他不是故意去搜维尔茨的照片的。只是一个高强度网上冲浪的小屁孩，无意间刷到了某个博主（应该是维尔茨的球迷）发的几张刻意放大的照片截图罢了。大脑告诉穆夏拉他应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迅速划过，可是他的手指却缓缓地停在了那几张照片上。

　　这条帖子只有十几个点赞，还有几条用词比较夸张的评论。穆夏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贴子会出现在他的首页，或许都是奇怪的大数据的错。

　　穆夏拉再次发誓他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这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在不到十秒钟之后，他就准备划拉到下一个帖子。

　　在大多数情况下，你都无法解释人为什么会手滑，穆夏拉也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突然手指抽筋了还是脑子抽筋了，才会一不小心多点了一下屏幕。直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之后，穆夏拉才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什么。
　　——不要慌张！只要及时取消点赞，这个博主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的。

　　看着屏幕上粉色的爱心重新变回白色之后，穆夏拉才松了一口气。他把手机扔在一旁，有些无语地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脸，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缓解这个无人知晓的小尴尬。

　　其实也还好，这件事情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的，除非这个博主此时此刻也恰好在看手机。

　　穆夏拉扑腾一下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解锁之后，屏幕上还是那几张照片，但他来不及细看了，迅速点进了那个博主的主页。

　　几乎是与此同时，穆夏拉亲眼看见这个博主的主页出现了一条新的帖子。他的呼吸一滞，灵活的手指颤抖起来，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这个帖子和他刚才的举动无关。

　　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祈祷并无法被上天听到，在看清楚新帖子中的那张消息提示界面的截图之后，穆夏拉崩溃了。手机再次被他扔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都怪他一天到晚做什么不好，非要网上冲浪，这下好了，现在或许全国人民都即将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们会怎么猜测呢？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对维尔茨有什么非分之想吧？穆夏拉几乎可以预想到舆论会如何发展。可是他又不可能现在贸然跑去给这个博主发私信，询问是否可以删除这条帖子。无论如何，这张截图已经发了出去，即使现在删除也无济于事了。

　　其实穆夏拉并不在乎那些关于“国婚”的言论，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维尔茨会怎么看他……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吧？虽然穆夏拉也认为自己的行为看上去真的很像个对队友想入非非的色魔，但是都是年轻人的他们，应该也可以理解一些因为手滑导致的意外吧。

　　还好穆夏拉并不需要等待太久，五天之后，就是又一次国家队集训的日子。但是穆夏拉其实更希望可以晚几天，等到这件事情被大众遗忘之后，再去法兰克福，再和另外一位被迫卷入这个事情的当事人见面。

　　好在穆夏拉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在连续五天远离互联网之后，他坚定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面对维尔茨和教练以及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友们。

　　饶是心理强大坚固如穆夏拉，在训练日当天看到维尔茨破天荒地穿上了铲球裤之后，也还是彻底崩溃了。此前的所有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如同鱼溃鸟散悉数倾塌。

　　所以维尔茨也知道那件事情，而且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些介意，不然他也不会刻意穿上铲球裤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训练结束之后去道个歉呢？

　　因为心里面装了太多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太过沉重的心事，同时他还必须在训练过程中面对事件的另外一位当事人维尔茨（你知道的，这都是DFL的安排），所以穆夏拉一整天都表现得格外心不在焉，身体也僵硬得有些过分了，特别是在和维尔茨共同完成某些双人热身动作的时候。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按照DFL的安排，穆夏拉和维尔茨坐在了一起。这也意味着即使是在休息时间，穆夏拉也无法放轻松，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身旁的维尔茨的动作，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要不然就趁现在跟他道歉？不知道会不会有些突兀……等会儿还有训练呢，如果现在就开口的话，说不定倒是可以更加便捷地揭过这个小插曲。

　　只不过穆夏拉没有想到，在他正在深呼吸着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身边的维尔茨率先开了口：“Jamal，你怎么了？今天你好像……有些分心。”

　　他的语气充满了迟疑，穆夏拉把这归因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铲球裤事件”。穆夏拉哼哼唧唧着，酝酿着道歉的话语。他的双眼不再聚焦于球场上的某个无意义的地方，这时，他忽然发现身上还穿着标志服。于是，在开口之前，穆夏拉用手卷起标志服，准备先把这个碍事的衣服脱下。

　　也是在视线被浅绿色的标志服占领时，穆夏拉才意识到：趁着现在开口似乎可以避免和维尔茨的对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尴尬。

　　穆夏拉当机立断，一边故作笨拙地缓缓脱下标志服，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抱歉，Flo……我只是不小心手滑了，没有其他意思……”

　　一片沉默，没有回答。

　　穆夏拉终于成功地把标志服脱了下来，他偏过头，看见维尔茨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难道是因为自己说得过分语焉不详了吗？

　　穆夏拉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呃……我的意思是，我不该点赞你的色情图片，但是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只是无意间刷到了那个帖子，并没有仔细看！这只是个意外，我只是一不小心多点了一下屏幕……”

　　“什么意思？什么色情图片？你在说什么啊……”没想到在解释之后，维尔茨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他似乎完全不知道前些天发生了什么。

　　穆夏拉比比划划地开始解释：“就是一些在你没有穿铲球裤的状态下拍摄的照片。”

　　“嗯。”维尔茨点了点头，“所以呢？怎么就是色情照片了呢？还有你点赞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奇怪了，维尔茨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情。难道自己是穿越到什么平行世界了吗？

　　穆夏拉警惕起来：“……所以你完全不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

　　维尔茨点了点头。

　　“你这几天是没有上网吗？”

　　“不。”维尔茨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这么问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穆夏拉花了一秒钟思考维尔茨口中的“不”到底是指他这几天没有上网还是在否认他的问题。

　　出于保守起见，穆夏拉谨慎地回答道：“那就没什么了……”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脸出神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

　　维尔茨奇怪地瞧了他一眼，暂时断定身边的这个人可能脑子出了点问题。他收回视线，学着穆夏拉，也开始发起呆来。

　　又是不熟却被迫共同行动的一天啊。

　　回到酒店之后，穆夏拉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拿出手机，凭着良好的记忆找到了前几天被他点过赞的那个博主。

　　穆夏拉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好几遍，才认定这个博主竟然删掉了那个截图——还是说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其实这个博主从头到尾就没有发过自己给她点赞的截图。

　　可是他不认为自己会想象出这么离谱的事情……穆夏拉困惑不已。

　　“Jamal，你怎么还没有出来？”维尔茨的声音把穆夏拉吓了一跳。

　　“马上——”穆夏拉收起手机，收拾了一番，磨磨蹭蹭地走出了卫生间。

　　如你所见，即使是在住宿这样的小事上面，DFL也是对他们施以了额外的关照。

　　目送着维尔茨抱着睡衣进入了卫生间之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穆夏拉再次掏出手机，誓要一探究竟。他切换到了自己多年不用的某个小号，删除了大多数或许有可能猜到身份的内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关注列表。确认一切无误之后，穆夏拉再次搜索到了那位博主。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博主的账号叫做“jametflo”——看起来这个博主也是自己的球迷。

　　那就好办了！穆夏拉灵机一动，把头像换成了自己和维尔茨的合照，点赞了几条关于自己和维尔茨的帖子，又发布了今天训练时抓拍的自己和维尔茨的照片。做完这一切，他关注了那个博主，戳开她的头像，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私信：“Hiiii！我想问问你前几天是不是发送过一张Jamal给你点赞的截图呀？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不知道你可以解答这个问题吗？”

　　对面的博主并没有让穆夏拉等待太久，她的回复很快到来：“Jaaaaa！不过我删除了：（我不知道那张截图是否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你也是他们的球迷吗？”

　　似乎不需要过分的思考，穆夏拉很快回复道：“Haha，是的。”

　　“那我可以问问你发的第四张图片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还有第七张图片！这两张我好像都没有看DFB发过诶？”

　　穆夏拉大脑宕机——他好像又干了什么蠢事……果然一个人不应该在头脑不清楚思考不充分的情况下去做任何事情，或许他需要放空大脑一会儿。

　　“Jamal，你要现在去洗漱吗？”又是维尔茨的声音打断了穆夏拉的思路。

　　“我马上就来。”穆夏拉把手机扔在床上，扯过放在床边的睡衣，和他的室友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卫生间。

　　维尔茨发誓他并不是故意去看穆夏拉的手机的。只是但他走到床边的时候，刚好听到一阵铃声响起来，因为担心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他顺手拿起了被随意丢弃在床单上的屏幕依旧亮着的手机，准备拿到卫生间递给穆夏拉。

　　铃声刚好在他拿起手机的那一瞬间停止了，维尔茨无意探究是谁给穆夏拉打了电话。然而，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你不会是什么内部人员吧？”

　　维尔茨皱起眉头，看见对面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你是DFB的人吗？”

　　什么玩意儿？维尔茨不解，他产生了一些多余的好奇心。虽然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他又不是猫，所以维尔茨点开了私信界面。

　　在看完他们的聊天记录之后，维尔茨更加迷惑了——穆夏拉为什么要假扮成自己和他的球迷呢？他们说的那个截图又是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维尔茨退出私信界面，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穆夏拉使用的这个账号和对话框对面的那个博主的主页。

　　或许是因为穆夏拉太细心了，总之维尔茨一无所获。经过一段并不挣扎的思想斗争之后，维尔茨决定等穆夏拉洗完澡出来之后，亲自问问他。

　　穆夏拉被维尔茨吓了一大跳。

　　如果没有记错，他们似乎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坐在对方的床上吧？

　　不过看到维尔茨严肃的表情和挺直的腰背，穆夏拉还是没由来地心虚了，他战术性清了清喉咙，神色自如地走到床边。

　　“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噢，抱歉。”维尔茨站起来，松松垮垮的睡衣让穆夏拉可以看清楚他衣服下面的所有风光。只不过在下一秒，穆夏拉就没兴趣“欣赏”了。

　　“是这样的，我刚刚听到你的手机铃声响了，就打算把手机拿过去给你，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很快就挂断了。然后——我无意中，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窥探你的隐私的。但我看见，你似乎在和一个球迷聊一些……呃……或许是关于我们的话题，所以我想找你了解一下，你们在聊什么？真的和我有关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可以知道吗？”

　　“啊？”其实穆夏拉在听完维尔茨的话之后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事情，但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他夸张地发出一个语气词，假装自己也十分震惊。

　　不过好像演得有些过头了，穆夏拉敢肯定自己的表情现在一定愚蠢不堪——因为他看见维尔茨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所以是不太方便说吗？”

　　穆夏拉张开嘴，又闭上，高频率地眨着眼睛，他没有想出来什么可以糊弄过去的理由，最终只能咬咬牙，如实把铲球裤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维尔茨。

　　“噢……原来是这样。”维尔茨听上去似乎并不生气，穆夏拉因此放松了许多。

　　“嗯嗯，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维尔茨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啊？”穆夏拉的嘴巴又张圆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穆夏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愚蠢。

　　维尔茨的嘴唇一开一合：“国婚。”

　　穆夏拉的额头冷汗直冒：“……哦。”

　　哦什么哦啊？这不是在讨论他们俩的终身大事吗？

　　维尔茨“啧”了一声，穆夏拉这次敏锐地捕捉到了语气词中透露出来的不满，于是他急急忙忙地找补：“我知道这件事……但是DFL那边好像没有相关的任务吧？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没权掌控我们的婚姻……”

　　“好吧……”维尔茨又走了几步，回到了自己的那一侧。

　　穆夏拉呆呆地望着维尔茨的背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维尔茨看起来有些失落，他在心里脑补出了一场情感纠葛复杂的大戏。于是穆夏拉又开始快速而全面地权衡起来国婚的利弊。但是——除了不能自由恋爱，好像没什么弊端？

　　这个问题好像也很好解决，穆夏拉做出了21年来最迅速的一个决定：“Flo，我们恋爱吧！”

　　在看到维尔茨惊讶万分的眼神之后，穆夏拉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是指，自由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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