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顾雪青
【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开，想攒攒笔力再动笔，这也是我一直很想写的一个故事】

　　1

　　八岁那年，父亲扶着柳絮坐在一头瘦驴上嫁进了南昌顾家做童养媳。

　　过门的第二天，柳絮的脚就被层层叠叠的白布裹了一转又一转，她哭得直喊娘，可名义上的丈夫却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离去。

　　他是新派知识分子，自然看不上家里包办的童养媳，眼不见心不烦，索性直接出国留洋去了。

　　倒是那只有五岁的小姑子顾雪青，摸着柳絮的小脚问她：疼不疼。

　　2

　　二十一岁的柳絮终于得到了那张早该写下的休书，不过用他们新派人士的话来说，这应该叫离婚。

　　柳絮跛着一颤一颤的小脚从顾家的侧门出去，却被顾雪青一把拉回家与哥哥对峙道：“凭什么这么糟蹋人，你的‘德先生与赛先生’让我感到恶心。”

　　当晚，顾雪青收拾了两个包袱，把其中一个架在了柳絮的肩上：“和我一起走。”

　　柳絮泪水盈满了眼眶，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脚：“我，走不远，我不能拖累你。”

　　可却在抬眸的一瞬间正对上顾雪青坚定的眼神：“不，你可以。”

　　3

　　顾雪青带着柳絮没跑出多远，南昌城上就响起了枪声。顾雪青的眼神瞬间变得欣喜，仿佛那是某种胜利的信号。

　　后来柳絮渐渐才知道，顾雪青不常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她在“闹革命”。

　　她常常与柳絮谈论起共产主义、聊起中国的未来，顾雪青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笑着畅想道：“以后的中国啊，不会再有谁能够糟蹋谁。”

　　有时，她也会聊些女儿家的心事，那个她喜欢的男人。

　　那个男人柳絮也认识，后来建军时他成了参谋长。

　　4

　　国共合作破裂，危急之间，顾雪青随着大部队转移，柳絮行动不便与她走散。

　　好在附近的村子里的人收留了她，是大部队以前驻扎过的山村，虽贫瘠但对柳絮极为友善，她想，顾雪青虽然不见了，但顾雪青还是像守护神一样保护着她，一次又一次。

　　延安，顾雪青听到这个地名后，拿自己攒了一年的人情换了一张去往延安的车票。

　　一路风尘仆仆一路辛苦，柳絮总算到达了延安，也如愿见到了顾雪青。顾雪青穿着一身棉军装，头发剪得极短，皮肤晒得黝黑。

　　她瘦了。

　　顾雪青的眼神比以往的坚定更多了一丝韧性，她说，那个男人死了，死在了转移的路上，死在了娄山关。

　　5

　　人们常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只是顾雪青手上这封家书明明白白地写着，南昌顾家死于日/本人刀下，无一活口。

　　柳絮抱住了嚎啕大哭的顾雪青，她坚强太久，确实需要好好哭一场。许久，顾雪青哭累了，靠在柳絮的怀里喃喃道：“柳絮，我只有你这一个家人了。”

　　柳絮轻轻地擦去了顾雪青的眼泪：“那我们俩好好过。”她没有对顾雪青说的是她其实对顾家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只是独独对顾雪青有感情。

　　6

　　柳絮学起了通讯传播，她脑子灵光，学东西肯下功夫，又因为裹了小脚，掩藏在村子里愣是没有人怀疑她。

　　战争年代，分分合合，顾雪青与柳絮互传的消息总是能以一种奇异的组合信号传递着，旁人都看不懂，更破译不了，这是她们独有的暗号。

　　胜利在望，1949年，顾雪青葬身长江，死在了黎明曙光前。

　　7

　　建国后，也有人给柳絮介绍过对象，虽说年纪大了不能做小夫妻，可人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图个有伴。

　　但柳絮都拒绝了。

　　漫长的岁月里，她不需要有个伴来陪伴她。

　　她想，顾雪青要是知道了八成要生她的气，柳絮突然很庆幸她的心事顾雪青永远不会知道，也就永远不会感到负担。

　　柳絮每天都将那块属于顾雪青的烈士勋章擦试一遍又一遍，以一个烈士遗孀的身份活了一辈子。

　　“你的丈夫是在战场中牺牲的吗？”

　　“是，她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是为了新中国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