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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寨名,萦绕身侧
皇城的琼林苑里,明晃晃的金色帷幕随风轻扬,臣僚近侍都侍候在皇帝魏长束左右,皇帝品尝着御膳房送来的精致菜肴,悠哉地看着前方的金明池中的戏子表演,心情舒畅。
鼓声响起,一名头戴红巾的男子手握大旗,朝着帷幕内磕头,里头的尊荣自然不是他能抬头直视的,只见他额头贴地,声音洪亮道了声“吾皇万岁”便开始了表演。
皇帝年纪已经近五十岁,平日最喜欢看些新鲜有趣的表演,身边的大太监江总管揣测圣心,在今日安排了这一场表演。
两拨青年人做着交战的动作,随着乐队的曲子,手中的枪与盾牌发出激烈的声响,看着龙心大悦。
江总管抱着玉壶恭敬地立在皇帝身侧,随时准备给皇帝斟酒。江总管的徒弟小福子弯腰进了来,偷偷在江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退了下去。
外头鼓瑟吹篪,江总管适时给皇帝倒了一杯酒,并贴耳说道:“景王生辰并没有大操大办。”
皇帝手指跟着伴奏轻轻触着桌面,心境大好。
“前几日王爷遇到了黑山寨的人,将所埋伏的人一举击杀,百姓们对此颇为称赞,这几日的病假也是因为当时受伤所致。”
皇帝手指微顿,面上变得清冷了起来。
江总管时刻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变化,捏紧了手中的酒壶。
只听皇帝声音不轻不重道:“既如此,那边送景王一些赏赐吧,朕嘉奖他除贼有功,同时景王遇险,赵立升作为巡抚难逃其责,那便罚他半年俸禄。”
江总管低低应下,转身出了帷幕。
一个时辰后,江总管出现在了王府里。
林青青跟着沈景跪在门口接着圣旨与赏赐。
沈景虽然跪着,但上半身挺直,如松如柏。
宣读完圣旨,江总管上前一步扶起沈景,笑道:“恭喜王爷了,如今大魏没有人能比得上王爷。”
忽然,江总管瞥见了林青青,心中一惊,指着她惊颤出声:“她是?”
“她是本王的王妃。”
“哎,”江总管恍然转过脑子,“老奴都忘记了,王爷娶妻了。”他说着话,目光不自觉地瞟过林青青的那双眼睛。
怪异的目光落在林青青身上,她皱起眉头,回看了一眼江总管。
总觉得那人望向她的眼神怪怪的。
“王爷既然有伤在身,便赶紧回屋吧,老奴还要去赵大人府上宣旨。”江总管收回了视线,朝着沈景开口。
闻言,沈景眉头微微拢起,淡淡问道:“不知赵大人得了什么赏赐,本王改日也去恭贺一声。”
江总管笑着摇摇头,“他监管不力,让王爷受伤,皇上颇为生气,罚了赵大人半年的俸禄。”
说完,江总管便匆匆告别。
林青青扶着沈景回了屋子,却见沈景神色沉凝得厉害。
“怎么了?受了赏赐还这么不开心?”她眉眼弯弯,望着沈景那张紧绷的脸,表示不理解。
沈景并不想和林青青说关于朝堂的这些事情。
这其中太过复杂,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沈景的沉默,勾起了林青青的兴致,她抱着沈景的胳膊,晃个不停,非要他说出来,“说来听听嘛。”
沈景眉头不再发紧,别的没有多说,只说皇帝非常忌惮他,所以万事要十分小心。
听完,林青青心里明白了几分。
其实也不怪皇帝忌惮,皇帝年将半百,却膝下没有一子,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公主。
所以底下臣子稍微有些苗头,皇帝便寝食难安。
眼下其中最大的威胁就是沈景,但皇帝偏偏动不了他。周边突厥虎视眈眈,大魏可用良将不多。
老皇帝顾忌着自己的百年名声,所以对沈景依赖又防备。
总得想法子牵制住沈景才好。
林青青伸手握住沈景的手,温声道:“狗皇帝他不敢动你的。”
狗皇帝?
沈景眉梢微挑,惊叹于林青青的称呼,但也没有制止。
这里只有他俩人,谁还能去告发不成。
他宠溺一笑,抬手点了点林青青小巧的鼻尖,“从前竟没有发现,你说话……”
林青青歪着脑袋,笑盈盈地望向他,“说话怎么了?”
“说话如此……”沈景前倾,贴近了林青青的耳边,“如此符合我心意。”
温热的呼吸挠得林青青耳朵发痒,她顺势靠在沈景右肩,轻轻靠着,不让沈景费力。
“若是……”你不是王爷就好了。
“若是什么?”
林青青抬头望着他,目光复杂。
若他不是王爷,那岂不是就可以入了黑山寨,然后他们就能真正在一块了?
忽然,林青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想和沈景长久……
“没什么。”林青青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摇摇头,静静地窝在沈景怀里。
怀里的女郎像只小猫一样温顺,沈景下巴轻轻抵在林青青温热的额头,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
夜色已经深,月华流转,如轻纱朦胧。
沈景独自骑马去了趟将军府,报了平安后,又调转马头去了赵府。
赵府门口的小厮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见到沈景,便领着他去了厅堂。
厅堂南墙有些矮松盆景,里头有几块鹅卵石,其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赵立升穿着灰色长衫,手里捧着一盏茶,正弯腰细细看着。
“赵伯父好雅致。”沈景进门就说了这么一句。
赵立升转身回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茶几上,走到沈景跟前,上下打量着他,查看他的伤势,“听闻你受伤了?伤到了哪里?”
沈景低垂着眸子,看着与自己父亲一般大的男人。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他止住赵立升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温笑道:“赵伯父,我没事。”
赵立升显然不信,沈景惯会报喜不报仇,他故作冷脸,沈景才无奈指着自己左肩:“小伤,没有外头说得那么严重。”
见沈景脸色确实无碍,赵立升面色才缓和。
他拿起空杯子给沈景斟了杯茶,放置他面前,沈景恭敬回了声谢。
“皇上此举,是摆明了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沈景看着面前澄澈中带青的茶水,低低应了声。
“不过好在皇上不知道你我两家之间的交情。”赵立升笑了笑,回想起早些年沈景父亲沈荣山在世的时候。
沈荣山那是还是一方小将,打了胜仗后,他心中欢喜,告了元帅一声,便独自提前回家报喜。
那是他第一次参军取得的胜利,半大的小子耐不住,骑马一路狂奔。
正好遇见进京赶考的赵立升。
一片柿子林,赵立升独步走了多日,饥饿难耐,便不顾文人傲骨,偷偷爬上树,摘了个大红柿子裹腹。
没想到刚吃了一半,就被附近村民发现。
他们强硬地将赵立升的东西全部抢走,更别提留什么盘缠。
正当赵立升自认倒霉之际,沈荣山一杆银枪横空插地,一下子挡住了那群村民的去路。
村民们瞧着突然出现的银枪,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跨过那银枪。
经过沈荣山的调解,赵立升的东西已经归还,只是多赔了些柿子钱。
赵立升对他感激不尽。
没多久,在朝堂之上,两人再次相见。
“此番我来,也是许久没见赵伯父了,前来看看。”沈景低头喝着茶。
赵立升不怨沈景,“皇上盯你盯得紧,万事该十分小心。还有,你可曾得罪什么人?”
沈景不解,疑惑望着他。
赵立升叹了口气,沈景地位颇高,眼红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经我调查,你遇山贼受伤之事,乃是有人故意散播。”赵立升眯着眼,脸色愈发凝重,“此人心迹颇深,一来不仅让你惹皇上忌惮,二来算是让黑山寨的人恨上你。”
沈景眉头微皱。
又是这个黑山寨,自从他回来以后,黑山寨这几个字总是萦绕在他身边。
赵立升继续道:“黑山寨的实力不容小觑,有许多江湖人士或走投无路,或报官无门,他们心里多少对朝廷有怨恨,若是他们将这恨意转到了你身上,那就不妙了。”
沈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黑山寨存在多年,根基深厚,我自会注意。”
只是沈景想不明白,此人到底是谁。
沈景回去之时,林青青已然躺下,他脚步轻盈,轻挑珠帘,朝着床边慢慢靠近。
林青青秀脸洁白无瑕,睡得正香。
烛光暗香浮动,沈景阖上了窗,吹灭了蜡烛,褪下衣服后,将林青青揽紧了怀里。
早在沈景进门之时,林青青就发觉了,只是脚步声熟悉,她又实在困得厉害,便不想起身。
沈景身上是一股子木脂香味,清香凛冽,林青青翻身往他怀里蹭了蹭,她喜欢这味道。
清晨阳光洒落,黑山寨的后山头,空气清新,风景怡人。光秃秃的石头还泛着微凉,吴盛半条腿耷拉着坐在上头,右肘撑在膝盖上。
听到脚步声靠近,吴盛收了腿,坐得规矩了些。
春花到处找他找不到,这才往后山来。
她抬头看着吴盛坐在大青石上,青灰色的背影有些孤寂,不像是她认识的吴盛。她沿着石头边爬了上去,在他身侧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
“吴盛?”春花喊道,“自从那日回来,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可是有心事?”
吴盛勉强一笑,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净白的手指与那陈旧的布料并不相称,但却让他穿出了几分贵气,随意的动作都赏心悦目,让春花一时间有了错觉,坐在她身边的不是什么落魄书生,而是哪个王孙公子。
吴盛叹了口气,“春花姑娘,你能告诉我青青小姐究竟在哪吗?”
他看向春花的眼神不是询问,春花虽然不算聪明,但直觉告诉她,吴盛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春花躲开他的视线,“你……问这个干嘛?”
“寨主已然将我指给了青青小姐,作为她的未婚夫,我难道没有知晓她在哪里的权利吗?万一她有什么危险……”吴盛说话间带着几分迫压,春花心底莫名有了怯意。
春花摇摇头,“不会的,小姐她不会有事的。”
吴盛见她还不肯说,耐性一点点散去,他直接挑明,语气生冷:“在景王身边,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春花转头略带惊恐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吴盛起身,整理了下袍子,站在大青石头上,薄雾稀疏,金色的光照映在他浅棕色的瞳仁中。
许久,只听他淡淡道:“我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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