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你说你不喜欢冷冽的北方,那么便快些回来,我们一起去温暖的南方

正文内容会在正在更新的《红尘客栈》中出现
内容标签: 市井生活 BE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长生,顾予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有一个地方像家一样温暖的

立意:积极向上

  总点击数: 113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12 文章积分:581,07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纯爱-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主攻
  • 所属系列: 奇奇怪怪的短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20741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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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辙南辕

作者:张女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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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我叫许意闲,独自一人经营着这家酒肆客栈已十几年了,因着靠水,往来捕鱼贩鱼以及客商经过此处必会在此歇脚,所以我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有些是累了的人谈笑间编造而出,有些却饱含着真情实感。

      又或许……谁知道呢。

      我收养了一只黄狗,起名唤作老黄,脚有些跛,走得也不甚快,每当夕阳西下之时,都会趴于我脚下,用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手。

      三年前初次见到长生之时,他年仅十八。头发微卷,短衣裤褂,白色布衫挂在身上,浑身都是海水的味道,向我打听着借宿的价钱。他的外眼角生得极媚,说话的时候向上挑动着,眼神清澈,目光流转,右眼尾的一颗泪痔,在手指撩过头发时若隐若现。

      “一个人来的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向身后努努嘴。

      午间日头很辣,隐约只看到一个瘦削的影子在门口的招旗下面,长袍和轮廓都是淡淡的,一只手摸着老黄的头,老黄的表情倒是比平常对我之时还多了几分谄媚。

      “和喜欢的人一起来的吧?”在这里久了,听过各种故事,我有了异于常人的八卦精神。

      他愣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呵呵笑着合上了嘴,低下头一心一意数手里的一大把铜板。

      “长得很漂亮吧?看把我家老黄给乐的。”

      他笑得弯下腰去,一个劲儿点头:“老板,可得看好你家那条贱狗,小心我把它烤着吃了。”

      “方长生!休要胡言乱语!”

      那个瘦削的影子有着冷冽的嗓音,声音里似是含着一把匕首,擦得锋利光亮。

      长生冲我吐吐舌头,递过数好的一大把铜钱:“老板,要一间房,唔……最好有两张床的。”

      他的手虽然因为做渔民拉网而有了茧子,但依然可以看出是漂亮纤细的,右手小拇指上有一枚极简单的素银戒指。

      那天晚上是这里一年一次的庙会,我住在酒楼的二楼最角落的房间,我喜欢从高处向远处眺望的感觉。房间的窗不大,夜空看的还算分明,大家都去了庙会,店里冷清的很,我早早关了门,倒是老黄一个劲儿挠着门板叫唤着要出去,没有办法,我一边起床一边盘算着干脆趁着机会赚些银钱,于是背上一些杂货带着老黄向庙会走过去。

      穿着各式衣服的男男女女,挂满焰火的天空,小贩们吆喝着糖果和各种奇异的面具,远处传来杂耍的铜锣之声,还有老黄,兴奋地直蹦达。

      我找了个风水宝地,铺开摊子,摆好一些旧书和去年剩下的几包烟花。

      旁边是个捞金鱼的小摊,两个男孩,一个蹲着兴致勃勃地玩着,另一个探着身子半弯着腰,认真的端看。蹲着的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红色的狐狸面具向上撸着,支楞起微卷的头发,惨叫声却惊天动地:“啊啊啊啊又跑掉了!”

      正是我的小客人方长生。

      身边的那个男孩穿着很艳丽的一件长袍,鹅黄色的底子,大片大片的暗色红花,燃烧着一路摧枯拉朽下去。人是极瘦的,大约比长生矮着半头,黄色的束带比寻常人多绕了两三圈还是松松地垂在腰间,微微弯下的腰身,线条竟是说不出的妖娆。可惜脸被一个猴子面具遮了大半,看不分明。焰火升起的时候,铭黄朱红靛紫的落了一身,真真是画里蹦出来的人物。

      老黄一瘸一拐地奔了过去,围着他直打转,叫得欢愉。

      长生见了忙扔下手里捕小金鱼的网子跑到那男孩身前,舞着双手“嘘嘘”地赶老黄。那男孩拎着长生的衣领一把给扔到后面去,弯下身极温柔地挠老黄的下巴,却不见后面另一只张牙舞爪气急败坏急需安抚的动物:“顾予安!你、你、你!”

      那个叫顾予安的男孩无视他的叫喊,抬头问我:“大叔,这狗叫什么名字?”他的嘴唇线条很薄,夹杂着调皮的锐利。

      “老黄。”我回答。

      “嗯,比长生这名字好听许多。”话音刚落,某人已经是一副要扑上来和老黄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了。

      予安自顾自地抱起老黄到我的摊前,翻看我的书籍,他的左手小拇指上也有一枚戒指,款式和长生的很像,却是纯金的。

      老黄得意地把下巴放到予安的肩上,对后面的被冷落者发出胜利的叫声,长生脸上已经是要把它碎尸万段,生吞活剥的狰狞表情。

      予安径自挑着我的货品,拿起一包焰花问我:“这个放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愣了一下,看着予安衣服上大片的红花随口道:“是莲花,红色的莲花。”

      予安的眼睛藏在面具后面竟突然亮了起来:“长生,我要买这个。”

      “现在满天不都是焰火吗?”我有些诧异。

      “呵,那你为何还拿出来贩卖?”予安抬头望着天空继续说道:“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的焰火。”说话的时候,夜空中焰火的金色光芒泻下,那远处的光束似是要靠近予安,又在那一刹那像是怕被割伤一样弹开了。

      最后当然还是长生掏钱买下了焰花,临走时趁着予安不注意转身狠狠地踹了老黄一脚。老黄并不是瘸的不能动,自然蹦着躲开了,且狂吠着。

      当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房间,悠闲地喝着茶,到半夜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升起了绚烂的红色,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盘旋,消逝。安静的夜空中,连绵不断的带点哀伤的温暖。

      “还真是挺像莲花的。”我看着那片红色竟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二年夏天,雨水特别多,门外墙壁上多了许多的苔藓,周围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也引来了许多蝴蝶。

      那年的老黄似是找到了事做,别有兴致的扑起了蝴蝶。

      我在店里听着往来商人脚力天南海北的聊天,恍惚间似是回到了从前,看到了行知,那个与我无话不谈,说要仗剑天涯却再也未回之人。

      “心乎爱矣,瑕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我脱口而出,然而又自嘲般的摇摇头,何日忘之,行知,你是否也一直未能忘我?

      第三年的冬日午后,我揣着手坐在店里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喝茶歇脚的人讲着关于宛城富商和八个老婆的故事,“老板!”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我思绪,我侧目过去,原来是长生。

      他微卷的飞扬的头发变短了,细碎的刘海搭在眉尖压不住的还是眼睛里的婉转清澈。两年前还是男孩的身量现在却也变得结实起来,脸虽还是尖尖的,但肩膀宽了不少,线条的硬度和力度明显地增加了,眼角眉梢带过两年的时间,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他冲我笑道:“老板,房间的价格没变吧?”声音也厚重了好多。

      我拢了拢手,努力把眼前这个男人和两年前的长生重叠起来:“啊,价格没有变,近日大雪,前面水路也封了,若要出门需小心些。”

      他摇摇头,递过一把铜钱:“给我一间房,小些的就好。”

      我接过数了数:“也不用这许多。”

      “剩下的都用来买焰花,像莲花的那种焰花。”

      我朝他身后看去,空荡荡的,已不见两年前那个瘦削的影子。

      我没有多问,拿了东西给他,他接过去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他右手上的戒指,一看,却是金的。

      夜间,天空又飘起雪花,门外一阵响动,我出来查看,却是长生。

      他拍打着身上的雪,嗓子压得很低满是委屈:“焰火还来不及放上天就被浇灭了……”

      仿佛我又看到了十几岁时,行知拉着我去游湖,却突降大雨,他当时也是这般的委屈。

      我笑笑,对长生说道:“快去洗洗吧,莫要冻感冒了。”

      长生点头,边走边叨咕:“明明这里是南方,却比我家那里还要冷。”

      我心道,这里怎么又算南方了。

      长生沐浴后出来,我为他找了件还算宽大厚实的衣服,他道谢着穿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用雪烹着茶,看着他的模样,我笑着邀请他一起品尝。

      长生端起茶盏,看着上面掉瓷的缺口,问道:“这杯子怎么了?”

      “两年前两个混账半夜在放烟火,我看得走神,失手掉到地上,就成这样了。”

      他笑了起来,不断用粗布擦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大把大把毫不在意地向外拉,有细小的水珠四处飞溅着。

      “擦仔细些,天冷,莫要着凉。”

      听到这里,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砰地冲向浴室,我跟了过去,只见他急急忙忙翻着自己换下的一大团衣服,有什么东西叮叮咚咚地从衣服上掉了下来,他竟也不起身,用膝盖急急地挪了过去,一把拽住,紧的背部放松下来,似是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东西?”我探过身子问他。

      他摊开手,手中赫然一条束发的发带,红色,尾端坠着两个小巧的铜铃。

      回到正厅,长生端着茶盏看向窗外,问道:“南方总是那么冷吗?”

      “真正的南方是要温暖些的,只是这里不算南方。”

      “可是这里是我家的南方了。你说如果在这里放烟火,北疆是看不到的吧。”长生落寞的说道。

      “那自然是看不到的。”我回应。

      看着窗外的飘雪,长生自言自语道:“好安静啊,仿佛这世上就你我二人一般了。”

      我没答话,我们都沉默了许久,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长长的沉默后,长生开始讲话。那一晚,我陪着他一夜未眠,知晓了他和予安的故事。

      我叫方长生,原是因为从小体弱,邻居都说起个贱名可以活得长久些,爹又觉得二狗猪娃这类的名字过于粗鄙,求了城中私塾的陈夫子,于是便有了“长生”一名。

      我与予安的初识异常之简单,无非是看他是贵公子,想讹上几个钱罢了。

      我娘在生我之时难产去世,家中只有我和我爹相依为命,生活拮据。我爹打鱼为生养活着我,说到教育也就无非在我闯祸的时候玩命地打一顿然后狠狠扔下一句:“早晚蹲大牢的兔崽子!”想想我的抗揍能力也许就是在那时候被他练出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送了我去城里陈夫子那儿读书,我本不喜读书,可是爹说,读书可以明事理,希望将来我不要像他一般没有出息。

      我爹从小到大只教会我一句话——男人不强还有什么意义。托这句话的福,我在十二岁时就和他对着干上了,常常在深夜四邻们还能听到方家惊天动地的动静,那是方长生在和他爹打架,不仅如此,我们村中还有私塾附近的混混都知道,方长生,不好惹。

      予安来到私塾那年,个子瘦小,也不喜同人讲话,总是独来独往,他穿着华贵,透着有钱人家的公子气质,让人看上去就厌烦。

      那日午后,他独自坐在私塾门口的树下,穿着鹅黄色绣暗纹的绸缎长袍,吃着城中盛宝斋的新鲜糕点,一副等人来打劫的样子,那么好,我成全他。

      我凶神恶煞的走过去粗着嗓子说道:“喂,小子,借几个钱给大爷花花。”

      他抬头看我一眼,将糕点盒子放到旁边石阶上,走到我身前,他的个子只到我的下巴,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我,左手却突然攥拳发力,朝我腹部击了一拳。

      我疼得蜷缩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破裂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掸掸身上的灰尘,将食盒端起离去。心里不禁琢磨着,这么小的个子怎么会如此有劲呢?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予安家是行伍出身,他爹如今是朝中的骑都尉。

      那日回家之后我躺了好久,记得我爹杀气腾腾的出门,去了私塾。

      许是为我报仇去了吧。我心想。

      到下午时分,就在我饿得半死不活间,闻到一股香味,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一桌的好菜。然后,我就看见我爹极热络地拉着予安进来,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他和我爹成兄弟了,那我是什么?他侄儿么?

      果不其然,我爹指着我说:“来,顾兄弟,这是你大侄子!”然后笑得一脸奸计得逞大快人心的模样。可恶,予安竟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侄儿好。”

      我直接就跳了起来,但是腹部的疼痛又让我弯下了腰。

      予安后来告诉我,那天下午我爹带着一副欲灭人全家的表情冲进私塾,大叫:“是谁把我家长生打成那样的!”

      予安站起来说:“是我。”

      我爹竟然丧尽天良地一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打从心底里讲了一句:“做得好!”然后再热泪盈眶地补了一句:“在这个年纪就能把长生这个兔崽子调教成那样,真不简单!你既替我教育了儿子,今后就是我兄弟了!”而后再一个激烈的拥抱,予安彻底懵住,任由我爹将他拉回了我家。

      我嘴上虽然还是狠狠地骂个不停,但是还是被我爹硬拽住双手给按坐下了:“长生,是男人就要晓得服输!”

      予安看着我这副模样,笑着坐到我家的桌子旁,并且大模大样的夹起饭菜吃了起来。

      他惯用手是左手,从前听老人讲过,左撇子的人大都比较聪明。切。

      我爹抱出了好几大坛烈酒扔到桌上,于是我们三人开始拼起酒来,大口大口的直接向喉咙倒入,我爹拍着予安的肩膀,口舌含糊不清起来:“顾兄弟……你厉害!”说完,“扑通”一声倒下。

      我用手拼命掐自己的腰,剧烈的疼痛感让我保持着摇摇坠的清醒,满眼充血地对我爹叫嚷着:“喂,爹,不要给方家丢脸啊!”

      予安眯着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喝吗?”

      我不甘示弱地端起一碗猛地灌了下去,浑身一阵燥热,然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我鼻子中流出,我随手一抹,红红的一片,腥气十足,无意识的,把一手的血腥伸到予安的眼前,迷茫地问道:“这是什么?”

      予安直接就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头发,让我朝后仰去:“方长生!把头仰起来!快点!”

      他手臂的力气着实很大,我身子不禁向后仰去,“砰”地摔倒在地上,予安只好把我的头靠在他肩头,从袖中里掏出一方帕捂住我的鼻子,血开始倒流回我的喉咙,混着酒,既腥且辣。

      我呕了出来,污秽之物溅了他一身,最后的印象就是予安冰冷的手指狠狠敲我的额头:“你这个蠢货!”一下,一下,又一下。血腥味,酒味,还有一种树木的清冷味道从予安身上传过来,我大口呼吸着这种味道,紧紧掐着他的胳膊。

      后来,予安说他实在是很佩服我,他把我拖进隔间剥光,然后扔进木桶中,涮了涮,再拎起来擦干净扔回床上,整个过程我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其实我才是佩服予安,那天晚上,他安置好我和我爹后,竟一气呵成地收桌子洗碗打扫房间洗衣服,转日又做了早饭……

      予安的回答是他有洁癖,至此以后我和我爹均觉得“洁癖”是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东西,因为它害得我爹第二天看着明净的房间,热气腾腾的早饭,一整日都神情恍惚,以为我娘回来了,一想到我娘,他望向我的眼神都含情脉脉慈样关怀起来。

      从此,我也没有再找过予安的麻烦。就算被他擒拿打翻,被他灌酒灌到喷鼻血,被所有人嘲笑是他的侄儿,但我无法与一个帮我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还被我吐了一身且把他胳膊掐的青紫不堪的男人为敌。

      予安说,这说明我良心未泯,真正的坏人欺负人是没有理由的。这也许就是后来他为何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我一度怀疑予安的酒量是否是那日趁我和我爹不备而使的诈,于是便邀上熟识的几个酒量大的朋友去与他拼酒,而结局自然又是以他的胜利告终。

      予安将我扛回家后,再一次的“洁癖”起来,次日清晨醒来之时,家中干净的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而我爹,自此以后,隔三差五的便塞我一些铜板,让我邀予安去喝酒,我爹说:“每次你喝醉撒酒疯之后,予安都会来收拾房间,这样我便能重温你娘还在的时光了。”

      我真想对爹说声“好不要脸”,可是我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于是,同予安喝酒仿佛成了我每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般。

      聪明如予安,并非看不出方家父子的小算盘,而他只是单纯的很宠这家人而已。

      我还清楚记得每次“喝醉”后,予安背我回来的那条巷子,幽长昏暗,偶尔有野猫叫着,声音惨烈。我伏在他的背上,大口吸吮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干净的,混合着树木和雨水的味道。

      他身上那一层薄薄的温度,始终不曾散去。

      予安很少提及他的家以及父母,但是有一次我“喝醉”之后,他将我背回了他家。

      那是一个很大的宅院,假山,池塘,穿梭忙碌着的仆人。

      而予安的娘,我虽没有见到她的面,但是从声音上可以辨别,那是一定是个温柔且美貌的妇人。

      予安将我扔到他的床上,他的床实在是太大了,可以翻五个后空翻都不止。被子很软,我将脸埋在里面,很舒服,都是予安身上那种干净的味道。

      他过来蹲下身开始解我的衣带,我半睁开眼偷看他,他动作很轻,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到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我的衣服都是粗布的,线头很多,其中两根衣袋的线头居然缠在了一起,死死的,他俯下身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

      他的呼吸一下撩拨到我锁骨上,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笑得奸猾:“现在酒醒了吧。”

      我回过神来,这兔崽子,他是故意的。

      我扑了过去抱住他在他腰间搔痒,予安的腰像芦苇,一碰就软了下去,他禁不住痒向左右拼命躲闪,虽然可以一拳将方长生打倒在地,但若是讲蛮力的话,十个顾予安也是顶不过一个方长生的。

      予安始终被我紧紧搂在怀里,他略带怒意却依然声音很轻的说道:“方长生,你再不停下我就废了你。”

      我笑得得意:“那你说一句长生大爷我知错了。”

      予安用头撞向我,是真撞,玩命的那种。我慌忙侧身躲过,他的头猛地跌落在我肩膀上,对着我的耳朵,呼吸声急促,清晰,一下一下撞进耳朵里,痒得很,一直痒到心里。他的身体依然还被我箍在怀里,因为怕痒而扭动着,很紧密很重地磨擦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开始发烫起来。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我停下来,低下头看着予安,刘海散落在他额头上,眼睛闪闪发光,因为笑得太厉害了脸很红,喘息着吹到我脸上,我哑着嗓子说:“予……”他居然又一头撞了过来,这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的额头。

      说实话,予安的额头真的硬。我爹常说头硬的人很拧,认准的事就会不要命般,一点都不假。

      丫鬟在门外低声回禀,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我慌忙起身,随丫鬟穿过一个又一个庭廊,来到浴室。

      进去的时候我真的想骂脏话,因为他家浴室都比我家全部房间加一起还要大。

      泡在浴桶里,感觉心脏似是被人用拳头在狠狠地打着,每一下都很扎实。我摸摸额头,果然还是很疼。

      回到予安卧房,他一个人倚靠在榻上借着明亮的烛光看着书,橘色的光洒在身上,凝结出淡金的光晕。他穿着鹅黄色的寝衣,刘海湿湿地搭着。

      见我过来,就要灭掉烛火睡觉。在房间全都暗下来的一瞬间,我忐忑的问道:“予安,你一直知道我是在装醉的吧?”

      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地看到他点了点头。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会背我回家?”

      他“嗤”地笑出来:“谁叫你是我侄儿呢?”

      我闷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很久,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因为在长生家,很容易就能

      睡着。”

      我不解:“我家里又臭又脏,有什么好的?”

      予安喃喃道:“你家里像南方。”

      我扬声道:“放屁,老子家世世代代都是北方人,南方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他顿了很久之后说道:“南方是又湿润又暖和的。”

      这是予安第一次提到南方。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直到有一天,我家突然涌进一群官兵,那些官兵说府衙老爷吃了我家的鱼呕吐不止,欲以谋害朝廷命官之罪将我爹押进大牢。

      这真是天方夜谭,我同他们理论,却被殴打,我方长生可是不会服输的人,很快,便同官兵扭打在一处。

      而这时,予安恰巧来到我家,看见我受欺负,自是上前相帮,就如同话本上最荒谬狗血的剧情一般,在一个官兵朝予安挥动着木棍打过来时,我想都没想的挡在他身前,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就在此时,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这些官兵见状均停下手来。

      此时的我已直不起身,予安在我怀中焦急地问我疼不疼,我忍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说道:“这算什么,只是你可不能倒下,我和我爹还都指着你的洁癖过活呢。”

      显然的,后来的那群官兵要比之前的那群人官职大很多,他们敏捷地将府衙的官兵扭压起来。

      那群人中为首之人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扬手就要打下来,我紧紧的闭上眼睛,“啪”的一声,力道不轻,只是我却没有一点感觉。

      睁眼看去,这次换作予安挡在了我面前,紧皱着眉头冷冷地对那人说道:“顾都尉,你只有资格教育你的儿子。”

      很快的,予安被他爹带走,而我和我爹也托他的福,逃过一劫。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爹洗干净了所有衣服,并且将房间来来往往打扫地干干净净。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却拉着我坐到门外的石阶上。

      我爹将他的烟袋锅在墙角磕了磕,然后点燃,缓缓地说道:“你爹年轻时也有一个好兄弟,从小一起玩耍,打架喝酒睡觉都在一起的那种要好。”

      我点点头:“哦。”

      我爹吧嗒嘬了口烟继续说道:“那时我们发誓有一件衣服就不会让对方冷着,有一碗饭就不会让对方饿着。只是后来,他进京赶考去了,走的时候我没哭,我说你一定要高中,然后我以后一定也会很有钱,遣着最大的船队去看你。他笑着说,我等你的船队。只是几年后,再见面时,恰逢你娘生你难产,我找邻居水伯借了牛车送你娘去城里的医馆,而他,正回乡省亲,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宴请宾客。当晚,你出生了,而你娘死掉了。他看到了我,我们两个人坐在医馆门外的石阶上,冬天,冷得很。他的老婆来接他,带了酒楼热的饭菜和斗篷,他接过饭菜放在我的手里,说不要饿着,把斗篷披在我身上说不要冷着。一下子我哭了出来,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后来,他留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他在京城的住址。我一直没有去过京城,一次也没有。后来我在江上看到过他,那时我在打渔,他坐着一艘十分豪华的游船,和十几个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我没有叫他,我知道即便叫了他也听不到,你知道那船有多大吗,我这辈子也不会拥有那样的船的。”

      他低下头,叹口气继续道:“当然,老子也是赢过他的。在小时候,我俩常一同在这林中跑着,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我。但是他如今坐上了马车,坐上了大船,我却再也追赶不上他了。”

      我不知道我爹为何给我讲这些,可是我却隐隐觉得,或许我也永远追赶不上一个人。

      “爹,你让我去读书,也是希望我会像他一样吧?”

      我爹有嘬了口烟点点头:“谁知道你这兔崽子不是那块料,浪费我那么多钱。”

      “那从今天开始,我不去陈夫子那了,便同你一起捕鱼贩鱼吧,或许我能成为富商,买下一支船队呢。”

      我爹点点头:“要最豪华那种。”

      再见到予安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那是个傍晚,我帮我爹去城中王员外家送鱼,手中提着竹筐,满是鱼腥味。予安走过来想要帮我,我打掉他的手,继续向前走,送到地方收过钱后,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那密密麻麻的汗水。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从后握住我的手腕,攥着就往前走,他身上依旧散发着那清新的味道,让人精神爽利。

      我高声问道:“你作甚?我手很脏的!”一把挣脱开,但是脚步却不听使唤似的随着他来到河边茂密的树林中。

      在一棵大榕树下,他转身看着我,夕阳的余辉从榕树的叶子里漏出来,打在他的脸上,轮廓模糊,一缕头发蜷在他的衣领里,我突然手痒痒地,想帮他拿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很安静,我嗫嚅着开了口:“嗯,你家里应该看你很紧吧?我也该回去了,还有鱼没送完……”

      予安打断我冷肃道:“刚刚为何推开我的手?”

      我低头苦笑着说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站在一起很怪吗?”

      他还是直直地看着我,不解道:“哪里怪?”

      我看看他那绣着暗花的绸缎长袍,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粗布短褂,涩然道:“我们这样不是很不一样吗?”

      “脱衣服!”予安的声音很低,但是近乎于命令。我不解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予安这副样子,傲慢,鄙视,不屑。

      他抬起下巴再一次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叫,你,脱,衣,服!”一边说一边自己脱下那绸缎长袍扔在地上,又开始解自己白色里衣的带子。

      我愣愣地脱下自己的短褂,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还有裤子。”予安一边解开腰间的长汗巾一边继续命令我。

      我站在那里不动,怨气涌了上来:“顾予安!你在发什么疯!”说这话时,予安已经把裤子扔在地上走了过来,也不回答,开始解我的腰带。

      我推他的肩膀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予安虽然很瘦,但是肩膀和手臂却是一等一的结实,一推之下竟是纹丝不动。他一把拉下我的裤子,我几乎跌倒在地。夏天傍晚微热的风拂过身体,予安退开几步,我和他都只剩下一条内裤两两相望,场面很是诡异。

      予安盯着我的眼睛,寒声道:“方长生,你再看一次,看清楚。”

      在树叶露出的微光里,予安白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淡黄色光晕,肌理紧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窄窄的腰身把本来很秀气的肩膀衬得很宽阔。许是生于武将世家从小习武的缘故,他的小腿绷得很直,看得到结实的肌肉在薄薄的皮肤下滑动。这个身体我其实是很熟的,只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仔细地盯着看过。

      予安的声音很慢很低,但一字一句却很清晰:“你看清楚,现在我们两个还有哪里不同。”

      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生气,薄薄的嘴唇向里抿,眼睛明亮。说实话,很……美。

      这种想法若让予安知晓,他一定会生气的。想到这里,我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说道:“你的内裤可也是绸缎的。”

      予安一副又想笑又想发火的表情:“你该不是要我把这个也脱了吧。”

      我强忍住笑一脸得意的道:“还是算了吧,脱了以后怕你自卑。”

      予安“哼”了一声,同样得意的表情:“谁自卑还不一定呢。”说完两个人竟都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笑着捡起地上自己脱下的衣物扔给我,脸色一收说道:“给我穿上。”

      我挑挑眉头说道:“你这小身板的小衣服,我这高大威猛的身躯穿上还不给绷坏了。”

      予安不理我,低头去捡我的短褂和那松松的笼裤,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叫你穿你就穿,废话怎么如此的多。”

      在他去捡我的衣服时,我盯着看着他的腰身发呆,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这样的腰实在是太细了吧。我心想。

      予安转身穿衣时,他的背部露出了大片大片形状奇特的阴影,中间是脊梁的线条,深的像条伤口。我走过去俯下身用食指沿着予安背部的线条一路滑下去,他一阵颤抖,转身就是一拳打在我小腹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便是在那一瞬问,我倒是看明白了,予安的后背是大片大片伤痕,像绽开的焰火。

      真的很冤,我当时心术极正,我真的只是好奇予安背后的那条线深的有些过分了,但是我也不敢再作声,默默穿好衣服,我一脸哀怨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处被予安修身的长袍勒得紧紧的,紧的直不起身子,恐一挺起背,衣服就会裂开。

      他站在一旁裹在我大大的衣服里呵呵直乐,然后说道:“走吧。去你家。”

      那天晚上,予安和我坐在我家大门口,讲着他的事。

      他说他从小生活在南方,和母亲生活,而他的父亲仿佛只是以一个称呼而存在的,一年也见不到两面。

      我笑着说道:“你娘人很好,又温柔,那次去你家我听到过她的声音。”

      予安摇摇头:“那不是我母亲,那是我的姨娘。”

      我有些语噎,但又不能让话题冷掉,继续说道:“那你爹虽然脾气古怪些,人还是很强的,拥有那么多兵马。”

      “男人强就一定很好吗?”予安盯着我,他的眼睛像繁星般璀璨。

      “那是自然。我们方家有句祖训——男人不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点头道。

      “男人强就一定有什么意义吗?男人强大是没有错,但是,所谓强大,理智,聪明,正直,并不能保证你自己不会犯错,并不能保证你就一定会过得幸福。而且越是强大犯的错误就会越严重,结果就会越无法挽回。”

      我彻底糊涂了,予安继续说道:“我只想告诉你,强大不是幸福的充分必要条件,从来都不是。”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那天乌云很多,月亮的轮廓也看着不甚清晰。

      予安接着说道:“我爹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偶尔回家。我母亲也不怨他,总是在知晓他快要回来的时候将家中各房间都换上崭新的鹅黄色的被单,帷帐,然后亲自下厨去上一桌饭菜。我母亲很喜欢鹅黄色的,所以父亲也常常给她捎回各种鹅黄色的布匹。我敢打赌,你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鹅黄色的衣物床单。”

      我点点头,没有打断他。

      予安继续说道:“在我八岁那年春天,母亲又有了身孕,我摸着她的肚子说,要有小弟弟小妹妹来和我一起穿鹅黄色的衣服了。母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她问我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我说我喜欢妹妹,这样我以后会买各种漂亮的衣服给她,然后等她长大了,有喜欢她的人的时候,我便玩命的使唤他们,哪个能坚持下来,哪个就做我的妹夫。

      “那一年,父亲去了北疆,前线屡传捷报,而我和母亲却在一个傍晚被人掳走。我们被关在一个看不见外面的房间里,破败不堪,三餐只有些馊了的饭食。我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不来救我们。母亲坚定地说道,他一定会来的。是啊,她总是那么的相信着父亲。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天门外出现骚动,听语气应是父亲的部队大胜,而抓我们的北疆首领下落不明,他手下的人忙着逃命,便放火烧了这间屋子。

      “母亲倒在地上,腿上压着燃烧的房梁,看不清脸,我用肩膀扛住她往外面拉,有湿湿的东西一直从她身上流到我腿上。烟越来越浓,我们的头发被烧着了,一股焦味儿,呼吸越来越困难,什么都看不见。终于挪到了门口,我用力推门,门就是打不开,从外面被顶上了,我浑身的力气顿时没有了。母亲从我肩头滑下去重重倒在地上,粘稠的血连在我们之间,又一根房梁被烧断了,压向地上的母亲,我扑了过去,只觉得背上炸裂般的疼痛,我只能用手紧紧地撑住地面,不让碎片碰到母亲,可是我的身体都好像失去知觉了,唯一的意识来自死命用力的手臂。

      “后来救我的郎中说我的手一直就是这么向前举着,怎么按都按不下来,肌肉整个似僵住一般。我醒来时已是十日后了,父亲守在我床边,又黑又瘦,满脸胡茬。我说父亲,你回来了,母亲一直在等你。他说,我知道,我买回了鹅黄色的布料,她本来可以用来做裙子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很平静,只是眼泪一直往下流,眼睛红得不见眼白。父亲的副将说他一直很平静地看着母亲的尸体,不对,是母亲和我妹妹或弟弟的尸体。然后守在床边等我醒来,只是他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我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但是它就是要冒出来,没有办法。父亲摸着我的头,嘴角抽搐想笑但是嘴唇像被粘住了般,咧不开。那一刻,我真的原谅他了,我的父亲永远失去了他正常的笑容,以后,他的嘴角虽然向上扬起,但眼睛是悲哀的,皮肉是塌下的,鼻子是冷漠的,非常难看和狰狞。而我,也再也不能完整地睡好一个觉,总是梦到母亲,梦中的她不会对我笑,却是永远嘶吼的,被焚烧着。”

      予安讲故事的时候头始终是低着的,看不见他的表情,月光洒落,我低头看到自己穿着的予安那件长袍,鹅黄色的。

      “再后来我知道了,当年北疆细作将我和母亲绑架,就是为了让他乱了心神,无心作战。此后父亲虽然找到了我,可是那绑架我们的罪魁祸首却逃之夭夭了。父亲也因作战时分心,损失大量兵士而被贬谪到这里做了小小的骑都尉。这两年,我终于打听到当年那人,现在已是北疆大将,终有一天,我会出征北疆,为母亲报仇。这里是北方,母亲死的地方也是北方,仇人更是在北方,我讨厌北方。”

      我们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予安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我的怀里,鼻子上粘着发丝,睡得像个小孩子,而我的手臂被压在下面整整一夜,一整天酸的抬不起来。

      予安醒来后,我问他:“你很想去南方吗?”

      他不解,没有答我。

      我激动地说道:“我听我爹说,从这里过了江,对面就是南方,那里有一个小镇,好多人都去那经商,还有,过几天那里有庙会,好大的庙会。”

      看着我激动的样子,予安像摸狗一样摸了摸我的头顶。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乘船来到了这个小镇,那里真的很热闹,在一个小摊前,予安看着上面摆放的各种珠钗首饰,默默拿起一枚戒指,笑着冲我说道:“长生,我送给你枚戒指吧,我们要一样的。”

      我凑过来看着,一金一银,我抚掌笑道:“那既是顾大公子请客,我自然要金的。”

      予安笑着摇摇头:“本少爷花钱,你没有挑的权利。”说着,拿起那枚金戒指戴上。他的手真是秀气,和人一样秀气。

      而后我拿出小刀,在戒指内侧歪歪扭扭的刻上了字,金的那只刻着“予安”,银的刻着“长生”。

      然后在庙会上,我们住的客栈的老板也在那里摆着小摊,予安让我买了烟花。那价格可真不是一般的贵啊,可是谁让予安喜欢这破玩意儿呢,我还是买下所有的烟花。

      但是那烟花真的很美,红的像莲花一般。

      那天晚上,在放完烟火之后,我和予安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天是很热的,但是在河边,吹过湿湿的风,还是让人神清气爽。

      予安问我:“长生,你有想过今后做什么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世上跑得最快的马,然后去抢钱庄,反正马跑得快不会有官兵可以追上我。然后去抢两个世上最美的美女做老婆,你一个,我一个。”

      予安笑道:“最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两个。”

      我思忖片刻说道:“双胞胎不可以吗?”然后枕到他的腿上,予安嫌弃地推我的肩:“重死了,起开。”

      我紧紧抱着他的双腿不撒手,而予安虽然嘴上不满地嘟囔着,手上力道却轻了下来,直至变成了一种轻轻地抚摸。

      仰望着夏季的星空,予安身上浅浅的清凉的温度再次攀上我的身体,他的身体永远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习惯,而某种情绪却从我的心底弥漫出来。

      我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予安,是不是只有你才能忍得下我这种混蛋。”

      予安本来在抚摸我头发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地骂了一句:“谁说你是混蛋了!”

      “好多人。我爹就经常这样骂我,还有你爹估计也这么想吧。”

      “除了这两个人外,谁敢说你是混蛋那我就杀了谁。”

      我嘿嘿笑着:“那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混蛋怎么办?”

      予安叹口气说道:“那你得有多混蛋啊。我又杀不光全天下的人,只有和你一起做混蛋了。”

      从第一次认识开始,予安就有一种很强的功力,平时不擅言辞,可往往一句话就会让我完全失去某种抵抗力。

      我往他的怀抱里缩了一下,说道:“不要,你不要当混蛋。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予安不由追问道:“什么事?”

      我冲他眨眼睛说道:“我可以把世上最大的房子,最漂亮的女人,最好吃的东西都让给你,但

      是,这世上最快的马和最大的船一定要留给我。”

      予安打了一下我的头:“蠢货,这世上最大的房子,最漂亮的女人,最好吃的东西,最快的马都轮不到你我好不好。”

      我说道:“不管,你要答应我,你将来骑的马不准比我的快,坐的船也不准比我的大。”

      予安笑道:“你今日似乎对马和船有执念啊。好,我答应你。”

      我得意的把脑袋伸过去,贴近他的小腹,羡慕地想咬一口那没有一点赘肉的韧性。忍不住把手也贴了上去,予安的身体又开始轻轻颤抖,浅浅的温度从我的指尖蔓延。

      回去之后又有好几日没有再见过予安,直到他来找我。

      那天他低着头,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长生,我要去西凉了。”

      我愣住,半晌之后才呆呆地说道:“去做什么?”

      “随军,打仗。若混得好,便能升迁,直至有一天可以领兵,荡平北疆。”予安看着我的双眼坚定地说道。

      我无法反驳,这是予安的夙愿,可是我却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并不是我无法阻止予安的离开,而是我想要拥抱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我这种想拥抱他的冲动,让我心生恐惧。以前喝醉的时候,常常会抱住予安不放,但“喝醉”毕竟还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看着我这副模样,予安笑了,阳光在他脸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轮廓,柔软的刘海被风吹着不时抚过眼睛,我伸出手去拨开他的刘海,看着他的眼睛,予安的眼睛是细长且锐利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搞得像生离死别一般,这么不相信本少爷的武力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这时予安一边骂着一边却已走到我身前,轻轻抱住我。只是轻轻地一下,我没有回应,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从刚才我就在疯狂的思考,想为自己身体的某种欲望找一个不完美的借口。但这种思考的结果让我更加疑惑,连动一下的勇气都失去了。我想,我是一个明智的人还是说我是一个孬种?

      予安看着我,然后突然质问道:“你那枚戒指呢?”

      我低着头嗫嚅着:“那天在河边时我给弄丢了。”

      予安生气的将他的那枚金戒指摘下扔到我手中:“若我从西凉回来时,你把这枚戒指也弄丢的话,就一别两宽吧。”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还是慌忙戴好,并且用力地点点头。

      那天我们去喝了酒,我自然的又醉了,予安如常背我回家,只是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整个人像浮在半空中般,而予安就在我身旁,我伸手去拥抱他,无论如何用力却都抱不紧,好像随时都会从怀里滑走一般。我拼命加重手臂的力道,但是还是心慌得紧,不断地叫他:“予安,予安,予安……”

      努力用头蹭他的头发,耳朵,肩膀,脖子……感觉予安的手也慢慢抬起抱住我的后背,叫我的名字,长生。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哭了,心里满满的难受溢了出来,在予安叫我的声音里一点点释放,在四周无尽的漆黑中,身体慢慢向下坠落,手继续用力,只想把他留在怀里。

      予安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抚摸我的头发,我终于因为这种安心流泪了。

      后来的梦便记不得了,仿佛在梦的尽头是一片灿烂的焰火和无尽的幸福。

      第二天睁开眼,予安已经不在了,像往常一样,收拾了房间,换了床单,洗了衣服,大概

      因为宿醉的缘故,我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又一次沉沉睡去。我爹叫我起床的时候,才发现

      自己的右手紧紧握成拳状,摊开看去,竟是一根红色的发带,尾端坠着两个铜铃。

      虽然予安走了,可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我随着爹捕鱼,因着年轻,渐渐地去往更远处捕捞,这样可以多捞些鱼,多赚些钱,或许予安回来之时,我也能成为富商。

      邻村的阿秀时常来我家为我和我爹做饭,洗衣服。阿秀生得很美,白净,嘴角总是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而我爹似乎也很满意阿秀,想找媒婆来为我说亲。可我却制止了他。

      我爹不解,又大骂道:“兔崽子,错过阿秀你要去哪里找这样好的媳妇?那么美的姑娘难道你没看上她吗?”

      若说不想娶阿秀那肯定是错的,可是若说想娶阿秀,我觉得更加是错的。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阵阵的酸楚在心中氤氲开来。

      “等予安回来后再说吧。”

      我爹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可是阿秀却依旧天天来我家,也不说话,干完活就走。

      我真是造孽。

      随着打的鱼渐多,我开始和人搭伙一起去临城贩卖,偶尔也会帮临城的财主运些货物回来。

      只是这钱财并不是如此好赚的,终于在一次回来的路上遭遇劫匪,财物均被抢走,人也打得半死不活。

      我的小腹中了一刀,流了好多的血,我爹抱着我大哭:“以后遇到这种事就当破财免灾了,不要这样不要命啊!”

      我看着他说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教育我的,你不是说男人不强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他一愣,握住我缠满纱布的手,慢慢把脸贴在上面哭的泣不成声:“我错了,长生,都是我错了……我都教了你点啥啊……”一边说,一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

      我按下他的手说道:“爹,你一直教的我挺好的,只是我没用,是个孬种……”

      他抬起头,看着我喃喃地说道:“你若真是孬种也就好了。”说完把头埋进我的被子里抽搐,我费力地抬起手摸他的头发,心不断往下沉,我爹的头顶已经是点点花白了。

      过了一会儿,阿秀走了进来,我爹说道:“你可要好好谢谢阿秀,人家可是守了你好几天呢。”

      阿秀红着脸低头说道:“不用,长生哥没事就好。”

      我摸了摸右手小指上的戒指,又朝头发摸去,问道:“我头上那根发带呢?”

      阿秀忙跑到桌旁,拿过发带递给我:“我想将头发松下或许能舒服些,便将它解下了。”

      我握紧发带,嘴角不由抽了抽对阿秀说道:“谢谢你。”

      我的愈合力惊人,躺了半个月后,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我向我爹提出要去捕鱼,却被他拦下:“你不要命了!”

      我叹口气,予安走了一年多了,我刚刚有了一点积蓄却因为这次的打劫而全部付诸东流。若予安回来看到一滩烂泥般的我,会不会嫌弃的闭上眼睛?

      “方长生!”我正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却听到有人唤我,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予安!

      我的心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幸福而瘫软在那里。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眉眼,薄薄的嘴唇,鹅黄色的长袍……真实的他塞满我的眼睛我的脑子,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走过去用尽全力接住他,想让他成为我骨肉的一部分,离不开逃不走。

      他拍着我的手说道:“长生,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我委屈地无以复加,不对,予安,你说的不对,不能呼吸的是我才对。

      怀中树木的清香一阵弥漫,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这时传来阿秀惊慌的声音:“长生哥,你的伤口……”

      我感觉到温暖粘滑的液体从手臂和小腹处流出,但是却死抱着予安不肯松手。我爹赶忙过来,拉我说道:“你快点放开人家予安,别把人衣服弄脏了!”

      我赌气般的不肯松手,把头深深埋在予安的脖颈间,心想一年多了,还不准我抱一抱,真是没天理了。

      予安笑着说着“无妨”,拍我后背轻轻叫着我“长生”,我的浑身又是一阵激灵,他蹲下去指着自己的背说道:“爬上来吧。”我攀上他的背,他背着我走向我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转身要离开,我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

      我爹进来一看就又骂我道:“人家予安刚从西凉回来很累的,你也不要人家休息一下。”

      予安俯下身握住我的手:“长生,我今天不走。你先放开,绷带都松了,我去找新的重新给你绑上。”我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予安拿来药箱和金创药,阿秀伸手去接说道:“让我来吧,您是客人,不好干这些粗话的。”

      我不耐烦地叫道:“予安,我的血要流光了!”

      予安推开她客客气气地说道:“姑娘最近应该也很辛苦了,我知道这家伙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折腾人,姑娘不妨先休息下,还是让我来吧。”然后转身瞪我:“血要流光了还这么凶。”

      他坐下来,拆开旧的浸出点点血斑的绷带,用温水一点一点擦拭着我的伤口,我嘶嘶地吸着气,他冷冷地说道:“是男人就给我闭嘴,不要鬼哭狼嚎的。”

      我毫不示弱:“顾予安,且让你嚣张片刻,看老子伤好了怎么收拾你!”

      他一边缠上新的绷带一边不屑地笑了:“好啊,我等着你。”他低头用牙齿一点一点咬紧打的结,刘海搭到我手臂,痒痒的很是舒服,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傻笑起来。

      予安出去倒水的时候,我还躺在那里保持着痴傻的笑容,阿秀走过来帮我理好被子的角,微笑着说道:“第一次看见长生哥你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我不说话,继续傻笑。

      那天予安就留在我家里,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房间说道:“不错啊,娶媳妇了,房间很干净嘛。”又俯身闻闻我的被单:“也知道换新被单了。”

      我摇着双手急忙辩解道:“她不是我媳妇,就是……”

      他看我逼问道:“就是什么?”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道:“就是女人,邻村的,嗯……邻村。”

      他笑着说道:“还是一个很有耐心很贤惠的女人,居然能忍你这么久。”

      “你岂不是忍我更久。”

      “像我这样心胸开阔的人毕竟不多啊。”说罢,他转身伸手抱起我的肩,我疑惑道:“做什么?”

      他叹口气道:“伺候你沐浴啊,你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家伙,那个人不是你媳妇,肯定也不能给你濯发洒身啊。”

      予安将碎发别于耳后,命令我:“抬手!”然后将手伸到我的棉衣下解着带子,然后开始解我腰带,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抬起一只脚,我的小腿上满是青青红红的新旧伤痕,予安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身体开始微微发颤。

      我拍拍他的头,说道:“怎么?看见伤痕害怕了?倒是你,这一年多来有无受过伤?”

      他轻轻把我按在凳子上,用粗布沾水为我擦着身子,若无其事地说着:“也有过,但是不重,受过伤,立过功,也有了升迁。”

      他早已将他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像从前一般穿着我那肥大的衣服,或轻或重的擦着我的身子,别到耳朵后面的头发不时溜到脸颊上,我抬手帮他别回去,他挑起嘴角冲我笑了笑,出奇的清秀。那一下,我的心突然软得没有了力气。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自己的左手伸到我面前,他左手小指上是一枚素银戒指。其实刚才我便看到了:“这是你新买的吗?”

      他笑摇摇头把戒指摘下来,将里侧翻给我看,只见歪歪斜斜地刻着“长生”,俨然出自我的手笔。

      我惊讶地接过,翻来覆去的查看,他笑着说:“蠢货,那日你因为戒指太松摘下放到我袖袋里了,转头你便忘了。”

      我顿时想起来了,看着这枚戒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要换回来吗?”予安问。

      我连连摆手,把那枚戒指戴回他手指上:“好好对待长生啊。”他笑笑:“你也是啊,好好对予安啊。”

      天很冷,浴室中的水汽如开锅般一阵一阵地弥漫开来,予安为我擦拭的手清清凉凉的,而我的心里暖洋洋的。

      洗好后,我躺在床上等予安,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过来,我的衣服太大,松松地露出了他大半个臂膀,在军中的那些时日让予安壮实了许多。我的眼睛粘在上面没有移动,他长长细细的腿伸进被子时碰到了我的,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被炭火烤了般,我迅速将腿缩起,他抱歉地问我:“碰到伤口了?”

      而我此时仿佛除了点头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予安吹灭烛火,在我身边躺下,在黑暗里我静静地说道:“对不起,予安,没有大的房子没有快马也没有美女。”

      他轻声说道:“不要紧,让我睡个好觉就好,好久没能睡个好觉了,你看,害得我都苍老了。”我笑着向前拱了拱,握住予安的手,这么近闻着他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恐惧又爬上心头,无能为力,不敢多动一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这一夜,予安睡得很熟,但是我却一直没能合眼。半夜爬起来,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松散的头发,纤细的腰身,有筋腱滑动的手臂,紧绷细致的皮肤,在我手心的小小拳头,刘海掩盖下光滑的额头。难以启齿的情绪又开始在心底反复地□□游荡。

      我缓慢地伸出手去,一碰到他的脸颊又赶紧缩了回来,警惕于“一发不可收拾”这句俗语,我倒下去,任身体一遍一遍出着虚汗。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予安拍醒的,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予安的衣服里,攀附在他的腰间,大半个身子半压在他身上,他在我身下无奈地看着我,使劲的拍着我的脸颊。我笑咧了嘴,顺势倒在他身上,侧过脸去,不再看他,微微叹了口气,手却仍然没有抽出来。

      我爹破天荒地在予安在我家的时候没有让他去做饭,而是自己跑去灶台,做了一桌子饭菜。

      饭桌上,我爹热心地说道:“过几天城中有庙会,长生带着阿秀,予安你也带着心上人一起去玩吧。”

      我往嘴里扒拉着饭,没有抬头回了一句:“再说吧。”

      予安笑着说道:“叔父我可没长生那么本事,又一直在军中,还没有女人要我呢。”

      我看了予安一眼,他也正好在看我,我一阵心虚,继续埋头吃饭。

      我爹突然一拍大腿:“兄弟,早说嘛,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就怕配不上兄弟你。”

      予安笑笑:“哪有的事儿,叔父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只要人品好旁的我都不计较。”

      听到这里,我心下甚是不爽,扔下筷子正待发作,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原来是予生的手在桌子下面顺着我的手腕滑下去,紧紧握住我的。我掰开他的手指,十指紧扣。

      我爹笑着拿筷子指点着我二人说道:“你看你们这俩孩子,都多大的人了,一说起女人还脸

      红。尤其是你,长生,笑得跟傻子一样。”

      予安抢过去接着说道:“就是,长生从很久之前就非常的好色。”

      我发狠地把扣着的他的手翻个个儿,大拇指用力摩挲着。我一边安安静静地往自己嘴里送着红烧肉,一边手上不断用着力,恨不得把他的手嵌进我的血肉里。

      傍晚时分,阿秀来了,她站在门外,看着我同予安嬉笑的样子,低着头,不安地搓着手。我爹招呼她进来,她只是说着:“我就是来看看,给你们做个饭。”

      我搔了搔后脑勺说道:“不用,予安会做饭。”

      她尴尬地咧出一个笑容说道:“那,那长生哥,我走了。”予安想说什么,却被我按住了:“阿秀住在临村,她要来我家需要坐船渡河,晚了怕没有船了。”

      我爹踹了我一脚道:“那你还不快去送送阿秀!”

      我不情愿地起身,走在阿秀身后。走到河边时,摆渡还没有过来,阿秀突然停下,转过身紧盯着我的眼睛问道:“长生哥,你是不是一直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怔愣片刻说道:“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对于这样直白的问题,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阿秀自嘲的低头笑笑:“长生哥,我明白了。你要幸福啊。”

      我也愣愣地回了她一句:“阿秀也要幸福啊。”阿秀笑着点了点头,此时摆渡已经靠岸,她轻巧的跳上船,摆渡的老伯大声笑着:“姑娘,那么舍不得你的情郎,就把他拉上船一起走啊!”

      阿秀笑着说道:“人家才不要和我乘一艘船呢。”说罢又甜甜地朝我挥了挥手。

      之后,阿秀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女人,真是一种过于敏感的动物。

      回到家中,我抱来几坛酒,又和予安还有我爹拼起酒来,几旬过后,我爹便人事不省。而我还尚存半分理智,看着予安将桌子收拾干净,又擦了地,最后将我抱起,放到床上。

      他的身体挡住大部分烛光,只有一个深深的轮廓,手指很凉,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一阵难受。我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想说“不要”,只是稍一用力,他便整个人都栽进我的怀里,我紧紧抱住他,抱得密不透风,口中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予安,予安,予安……”

      他身上的味道和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我们一起浑身颤抖着,他挣扎了一下,就那一下,紧贴着的身体摩擦着,突然予安猛地颤了一下,抬头看向我,眼里充满惊讶:“长生……”

      我身体的剧烈反应吓到了他,我感到揪心的难过,一把推开予安:“对不起……”一边快速跑到隔间的沐浴的大桶里,冬天很冷,桶水尚未烧热,冰凉的水浸入我的身体以及身上的伤口,阵阵刺痛让我清醒,透髓的冷,水面上满是一层红白相间的轻纱,淡淡的血迹像烟一样弥漫开来,我将头也扎入水中,欲望在寒冷和疼痛的刺激下渐渐萎靡。

      过了好久,一切都平复下来后,我从水里慢慢站起来,回到房间。予安坐在那里等着我,看着我那泡软了的纱布挂在身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滴着冷水,他举起拳头又放了下去,发狠地推开我,然后拿来一块干布,窸窸窣窣地脱下我的衣服裤子,解开我的纱布,开始一点一点擦干净我身上的水,温暖柔软的感觉随着他手到之处漫上全身,我立在那里,咬着嘴唇握紧拳头光着身子任他摆布。

      他最后用新的纱布帮我再把伤口一层一层包上去,轻轻抚摸,用牙齿打上结,小心地问我:“疼吗?”

      金创药融进血肉,剧烈的疼痛感压倒了不受控制的欲望,我感到无比的庆幸,拼命摇着头,感谢着这种非人的疼痛。

      予安坐到我怀里,拉过被子,将我二人都包裹在里面。我彻底蒙了,费力地想站起来:“予安,这样子不行,不行……”他按下我,看向我的目光闪亮且坚定:“为何不行?”

      我看着他,嗓音有些颤抖:“予安,我一直不知如何是好,想要靠近,却又害怕靠近,但是我知道,有些事,做了的话会被当作混蛋的。”

      他凑上来,手环上我的腰:“我说过,我会陪你的。”

      我看着他,微弱的光线透过薄被打在他脸上,他在微微喘息,呵出的气拂着我的脸,痒痒的。他的身体慢慢贴过来,腰线沿着我的手心滑向我的臂弯,我的呼吸开始不正常,他说:“长生,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告诉我,我心里很急,很想证明什么,但是找不到办法,很难受。”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

      予安用我的说词把我给彻底打败了。

      无法控制地,我猛地收紧了自己的臂弯,把他紧紧搂住,手伸进他的里衣一把拉了下来,扔到一旁,另一只手沿着背后那条深深的线条摸索着,我开始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下拉扯,光着身子一阵一阵在发抖,昏黄微弱的光线开始四下跳动,偶尔掠过予安的身体,我的脸。

      烛影摇晃,彻夜不休。

      次日醒来时,身体的酸痛首先袭来,膝盖处低头一看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而予安的手肘,后背,青青红红的斑驳一片,我呆呆地看着,无比心疼的拢住予安,下巴枕到他的肩窝,轻声说着“对不起”,我抱着他,抱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不想放开。

      (共1063个字,审核说不让我发出来)

      次日醒来时,身体的酸痛首先袭来,膝盖处低头一看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而予安的手肘,后背,青青红红的斑驳一片,我呆呆地看着,无比心疼的拢住予安,下巴枕到他的肩窝,轻声说着“对不起”,我抱着他,抱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不想放开。

      “对不起什么?方长生,我和你不一样,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都清楚的很,且不会后悔。”他侧过头看向我的眼睛继续说道:“收好你这副罪孽深重的表情,否则以后不要见我!”

      我眼睛湿湿的还欲说些什么,他一拳捶向我的肩头:“说的就是这副表情!”

      片刻后,予安轻轻说道:“长生,此次回来我只待半月,然后还要走。”

      “去哪里?西凉一役不是大胜了吗?”我讶异的紧了紧手臂。

      他看着前方顿了顿说道:“北疆。”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再次收紧手臂,将整颗头都埋入他的肩窝。

      “予安,我随你同去。”

      予安倏地回头,怒视着我说道:“方长生,你给我听好了,你不要总想着为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不如你吗?你能得到的东西我得不到吗?”

      我低头,是啊,我能得到的东西予安向来可以轻易得到,而且他从来不需要,我苦笑着说道:“是啊,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予安掐住我的下巴,使我仰起头来:“我可以轻易得到很多东西,但是,方长生这个人是我不能失去的,永远不能失去,所以,请你照顾好他。”

      看向予安的眼中再次被水汽弥漫,我颤抖着说道:“予安也是我不能失去的,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等我。”

      “嗯。”

      大雪渐渐停歇,长生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我听说过,早在夏天的时候北疆之战便已结束,我朝溃败。我看向长生,他也正看着我,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疑问,他笑了笑,叹出口气道:“我打听过,他似乎像人间蒸发了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我明白他所说的,而且对他心情感同身受。行知走的时候也同我讲过“等我”,我也十分乖巧的在这里等了二十年,在这里经营着这家酒肆,万一他回来时找不到我了,他会难过的,没有办法,谁让我答应他了呢,我得等他。

      长生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投军了,果然我还是要去找他。人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他向来慵懒的脸上露出几分坚毅,他笑着对我说:“这几盒烟花没放,可以退吗?”

      我也笑笑:“休想。”

      “哈哈哈哈,果然是奸商。那便存在这里好了,等我寻回予安,再来这里,与他同放。”长生将头发扎好,用那根发带紧了紧,穿好衣服向我道别。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长生吟着诗,渐行渐远。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高声叫住:“长生!你的家乡和北疆比,应该算是南方吧?”

      长生回头不解地看向我,迷茫的点点头。

      “那么予安一定会回来的,他总是会回到南方的。”我笑着说道。

      长生也笑了,这是我这次看到他之后他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大笑。他转过身去,冲我挥挥手,以示告别。

      “说不准几年后我朝会出现两个少年将军呢,”我揣着手,低头看了看蹲在脚下的老黄:“对吧,老黄。”老黄十分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作为回应。

      “走吧,进屋吧,太冷了,我可不能冻坏了,否则行知回来会抓狂的。”

      冬天终将过去,暖春总会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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