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全一章
1.否认:拒绝承认已发生的现实,试图假装一切都没有变化。
存在这么个阶段吗?即使有也很短暂。那晚西里斯带着零食和啤酒去往虫尾巴的藏身处——考虑到对方万圣夜一个人或许会害怕,是他对那位胆小朋友为数不多的体谅。这活儿往日是莱姆斯负责,在他们中莱姆斯最擅长发现和照料这些细节,无疑西里斯也能发现,然而西里斯并不体贴。詹姆倒算个体贴的家伙,但他对恐惧的敏感程度就跟追女生的水平差不多,而且处于行动受限的状态,还被闹腾的小不点儿占据了全部精力。
综上,顾全大局,西里斯就勉力承担起些许人类职责吧,毕竟虫尾巴独自害怕对谁都没好处。他在公寓门口侧耳听了听,里边静悄悄的,不像是有第二个人在。这本不该令他连想到莱姆斯,按照他的要求,彼得不会将自己的新住址告诉剩下那位掠夺者,但西里斯还是想到了:月亮脸本该正安慰害怕的虫尾巴,可是月亮脸不在,就像他们过去一年多小聚时那样,总不愿跟他们待在一块儿,仿佛谁染上了瘟疫。
毫无道理,极其荒诞,就连跟莱姆斯毫无关系的小事也在证成他对莱姆斯的怀疑,西里斯该意识到自己有病的。很难说那更多表明他希望莱姆斯是叛徒还是不希望——不不不,他绝不希望莱姆斯是叛徒,莱姆斯跪在伏地魔脚下的样子他根本无法想象。但莱姆斯是叛徒意味着他选对了,詹姆安全了,自邓不利多提示他们存在叛徒后无休无止的疑神疑鬼、胆战心惊结束了,他们再也不必谨慎地观察其他人的一言一行,每次某人离开超过五分钟就被反复询问去向。
没有证据,当然,但凡有,他们早就将叛徒清除出去了——那意味着什么?他们要怎么处理一个对凤凰社(尤其是詹姆一家)所知甚多的叛徒?常规方式是将莱姆斯作为食死徒的一员送进阿兹卡班,但阿兹卡班不接收狼人,将莱姆斯交给魔法部等同于处决,只不过他们自己手上不沾血而已。邓不利多说不定会把莱姆斯流放到国外……但出国渠道受伏地魔监控,风险和变数太大,且难以确保莱姆斯不会回来。
对,他已经在莱姆斯就是叛徒的前提上思考了,甚至他都讲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些蛛丝马迹:反常的语气,躲开的眼神,詹姆和彼得都发觉了的冷淡疏远。詹姆认为莱姆斯是在心烦找不到工作的事,到最后他也不相信莱姆斯会故意泄密;彼得同意西里斯的每点怀疑,但他本就习惯于赞同詹姆和西里斯的每句话。总之,西里斯成功让他们心里都打起了鼓,怀疑莱姆斯有比交不起房租更大的问题。为什么在他们随时可能见不到明天太阳的情况下,莱姆斯还是不肯接受朋友的任何支援?他以那种阴郁语气强调的“我欠你们够多的了”,真的只包括他们都知道的部分吗?莱姆斯现在连满月夜去向都不再告诉朋友们,是否有了其他陪伴者?
西里斯敲响彼得的房门。就这样吧,月亮脸是叛徒,问题解决。假设伏地魔威胁了莱姆斯,要公开莱姆斯的身份、把莱姆斯交给魔法部或愤怒的受害者亲属甚至以此让邓不利多身败名裂,有这样的理由,詹姆会原谅莱姆斯——而且即便西里斯不再了解狼人朋友,他也认为至少得拿出这种分量的砝码才能制服莱姆斯。说不定他也能原谅莱姆斯,斯内普十有八九投入了伏地魔麾下,那么伏地魔抓到莱姆斯的把柄没准儿是西里斯的错。他们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没人会死。
他沉浸在那种尘埃落定的莫名激动中,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没人应门。
彼得不在屋子里,而且不是临时出去丢垃圾或采购生活用品那么简单。这间屋子至少一整天都没待过人,同时又整整齐齐,别说搏斗的痕迹,连件做到中途被打断的事都没有。屋主进行了简单的收拾,有计划地外出,或许还打算回家——等余下的知情者也被斩草除根之后。
说来可笑,西里斯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圆其说、自我欺骗,然而站在静悄悄的公寓中央,他立即推翻了此前在脑内建造的所有空中楼阁。虫尾巴才是叛徒,西里斯将本已安全的詹姆、莉莉和哈利推入死地。
这是他唯一正确的判断,西里斯证实了它,连否定的力量都没有。毁坏的屋顶下,进出每个房间的路途似乎永无止境,他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将哈利交到海格手中。并没有气愤的幽灵冒出来阻止西里斯将摩托车留在身后,他再不需要珍爱任何东西。
2.愤怒:责怪他人和自己,要求某人对失去的事物负责。
伏地魔不可能自愿放过哈利,一定是詹姆和莉莉死前设法击败了他。在剩下的活人中,佩迪鲁要负全部责任。那矮子愚弄了所有人,他可怜巴巴跟在詹姆屁股后边的时间太长,以致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佩迪鲁向往的真是成为像詹姆那样的人——某种程度上说不定没错,但他们注视的是詹姆勇敢、忠诚、热情等一切闪光的品质,而佩迪鲁眼中只有力量和名望。
“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点了把火,摄魂怪压不灭这把火……”
整个巫师界都难以相信伏地魔一夜之间完蛋了(如果西里斯考虑过这点,会承认自己也不信),虫尾巴更不会轻易接受现实,肯定待在某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探头探脑。就这样,西里斯凭借自己对虫尾巴的了解——了解,哈!——找到了那个叛徒,却因了解得不够而被先发制人。
“詹姆和莉莉!西里斯!你怎么能!”
他的错误并未终结:仍将佩迪鲁当成那个软弱蠢笨的小东西。西里斯不介意当街杀死佩迪鲁(或被杀,虽说他不信彼得有本事干掉自己),事后魔法部怎么处置他都无所谓,然而他从未考虑过拉半条街陪葬的选项。残忍冷血、计划犯下谋杀的布莱克居然败在了这方面的想象力不足,真够丢人的。
对虫尾巴的复仇草草收场,西里斯是如此难以置信,以至于在满地尸体中间狂笑起来。就这样?彼得自己干掉自己,不必弄脏他的手?佩迪鲁就这么死了,那么煮沸他大脑的火焰又该往何处燃烧?不对,哪里出错了……即使彼得恨西里斯到要在死前栽赃他的地步,那懦夫也绝没有自杀的胆量,一个卖友求荣的人不可能主动割舍自己那条烂命。
跟随傲罗离开前,西里斯最后一次回头,见地面咧开大嘴发出嘲笑,吞噬着鲜血的溪流——啊,是为了逃跑。直接看到施咒者的人全部被炸成了碎片,直接目击者尽灭,而且佩迪鲁的尸骨无存也能得到充分解释。莱姆斯知道佩迪鲁能变成耗子从下水道逃跑,但他们确保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西里斯不是保密人。魔法部只能得到人们远远听见的佩迪鲁“死”前发言,死者不撒谎。继将詹姆和莉莉推向伏地魔后,他又协助佩迪鲁完成了一个如此完美的脱身计划。
可如果佩迪鲁终身都不打算再以本来面目出现,又有谁能证明这个计划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也许佩迪鲁恐惧面对后果到自我了断的地步,也许佩迪鲁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不小心真被炸得只剩一根手指。西里斯仅仅是一厢情愿地想要相信佩迪鲁还活着,自己选定的复仇对象仍然存在……作为继续呼吸的理由。
他试过转移注意力,责备邓不利多仅提示他们存在叛徒却从未尽力找出那是谁,或莱姆斯在关键时期不计后果地疏远好友,或任何一个粗心大意的同伴,但他们的分量根本不够,他们与詹姆和莉莉死亡的联系太薄弱,远远排在西里斯自己之后。
西里斯睁大双眼,在绝望笼罩的夜晚偷听食死徒们尖叫佩迪鲁的名字,要求那叛徒解释为何黑魔王与他见面后突然消失。他们中没人在那之后亲眼见过佩迪鲁,就像佩迪鲁是保密人一样,佩迪鲁还活着的事实也只存在于西里斯脑中,而他的大脑不值得信任。但他保留了火种,只要有一丁点可能那个企图将哈利送进伏地魔手中的叛徒还活着,还在虎视眈眈,他就必须继续呼吸。
最终,证据出现了。福吉留下的报纸不可能作假,他每次掏出它确认,虫尾巴趴在红发男孩肩上的形象都跟上回一样,于是那把火再度熊熊燃烧。
“要是他以为我是奸细,他就不会告诉我。”莱姆斯说,“我想这就是你没有告诉我的缘故,是不是,西里斯?”
他在小矮星彼得脑袋上方不经意般提问,而西里斯就是无法将过去的亲昵称谓像那样轻易说出口。
“原谅我,卢平。”他说。
“没事,大脚板,老朋友。”莱姆斯说着卷起了袖子,“反过来,我也曾经认为你是奸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某种程度上这错得比西里斯的荒唐判断更离谱——莱姆斯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赞成私刑处决,更别说是为了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西里斯颠覆了莱姆斯所知的每个形象:詹姆不是毫无保留地信任每个朋友,彼得内心从未潜藏正直和勇敢,而西里斯并非杀人犯、仅仅是纯粹的混蛋。莱姆斯的疯狂是强行将真相组装进残破人生的副作用,他必须假装这些全都理所当然、易于接受,否则他该怎么理解发生的一切?
莱姆斯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挚友,两次都是拜西里斯所赐。西里斯本要放任那暴怒的狂潮将他们双双毁灭,然而哈利像一堵墙般拦在中间,那孩子甚至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却无师自通地担负起了阻止西里斯一头扎进地狱的责任。突然间,西里斯从令人沉醉的仇恨中苏醒,听见詹姆大声质问他怎能对莱姆斯做出这种事,揪着他的脖领重申他们不是食死徒,不为个人好恶杀人。
3.讨价还价:对自身或超自然存在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幻想通过某些改变来创造更美好的现实。
那么他该做什么?答案几乎是唯一的。
“当然啦,如果你愿意和你的姨妈、姨父一起住下去,我会理解的。”西里斯说,“不过……唔……想一想吧。一旦我恢复了名誉……要是你想要一个……一个不同的家……”
哈利的回复来得那么快、那么激动,导致西里斯重新考虑了自己说的话。当然詹姆会给他同样的回答,但哈利并不真的认识他,更何况就连詹姆也不知道他如今变成了什么东西。
莱姆斯忘记喝狼毒药剂未必是坏事,那晚所有人都太莽撞了,而且哈利骑着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从窗边朝他伸手即便不是西里斯这辈子见过最棒的场景,也能排第二。他欣然爬上那头怪兽的脊背,飞跃霍格沃茨高高的围墙,不像被一股执念驱使着游过大海时那样,西里斯能清楚地意识到,他自由了。
孩子们即使缺乏照料也会自己长大,哈利如今十三岁,成为了既强悍又敏捷的小男子汉,詹姆和莉莉本该看到这个,本该告诉儿子他们有多为此骄傲——西里斯知道他们一定会的,就连大脚板在第一次看到哈利抓住金色飞贼时,也激动得追起了自己的尾巴。
如果西里斯没提出更换保密人的话,过个十年,他会和尖头叉子一块儿穿越禁林偷偷溜到球场看比赛。但细想起来那样似乎不够保险,西里斯绝不会背叛詹姆,可要是伏地魔给他下药或搞乱他的脑子,他就没有十足把握能避免自己无意识地透露詹姆和莉莉的下落。他应该再,比如说,背着詹姆偷偷立个牢不可破誓言?设置能够在泄密开始前就杀掉保密人的条件——那样所有知情者都会立即成为保密人,包括彼得。但邓不利多能及时反应过来,将詹姆和莉莉送走。
哈,过于复杂,还不如直接顺应邓不利多的提议,由校长担任保密人。可詹姆希望把性命交给掠夺者中的一个,他那么喜欢西里斯的一大原因,就是西里斯在这类冒险的话题上永远都会选择怂恿他。要是莉莉坚决抗议就好了,她加哈利的分量肯定重过西里斯,但她不跟西里斯竞争。
或者他在更早以前就光荣牺牲了?他死里逃生的次数跟詹姆一样多,但凡其中哪次食死徒少失误一点,或者虫尾巴干得漂亮些……詹姆无疑将痛不欲生,没准嚎叫着要为他报酬,可为挚友流下的泪河终将冷却他发热的头脑,迫使他明白自己必须理智认真地面对局势。那样能排除他任用邓不利多以外的保密人的可能性吗?难说,然而除了自作聪明的白痴,没人会假定彼得是可靠的选择,邓不利多不劝阻才怪。
嗯,这是个不错的假设。干脆再彻底些,詹姆与他绝交——唔,这大概不可能——那就詹姆从未与他成为朋友如何?比如他打从一开始就被分进斯莱特林,不,从一开始就没有碰巧跟詹姆看上同一节车厢,再被分到斯莱特林,那样才能杜绝詹姆在开学后与他搭话的可能性——否则西里斯没可能抵御他的公示。那样西里斯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紧。
但西里斯还是最喜欢牺牲的故事线,成为青少年傻缺小团队一员,为值得的事物赴死,成为好友口中值得永远铭记的传奇教父。想象詹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英勇事迹简直令他乐不可支,詹姆多半会把他描述成美德和睿智的象征,而且没人敢提出异议。
来啊,这可是同化我的最好机会,他坐在尘封的旧卧室中,向虚空挑衅。你们不是一心延续这个早该灭绝的家族吗?不够?好吧,我明白不可能那么理想,我的后半场人生没有交易的价值,那么我的全部呢?如果纯净高贵的血脉真有你们夸耀的威力,现在总该发挥出来了吧?拿去,都拿去,布莱克家族末裔宁愿这房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金色和红色。
然而将母亲留在墙上尖叫的仅仅是怨恨而已,他从来不曾以之为荣的门庭与寻常万物一同朽坏,给不出任何回应。
4.绝望:接受已发生的事,变得疲倦、无精打采、不合群。
老宅一日比一日更像个巨大的棺材,西里斯照看房子的卫生,照看巴克比克,或许也照看看不到的哈利。跟克利切关禁闭令人作呕,但他也没有多想出去。外面并无可去之处,他唯一能拜访的是哈利,而哈利已经明确表示不欢迎。
“有时你谈起他时的语气,就好像你以为你最好的朋友又回来了似的!”
我没有啊,莫莉,他想,至少再也不会。如果他在詹姆面前沦落到酗酒度日的地步,一旦西里斯表示自己有想做的事,给出任何振作的迹象,詹姆会不计代价地支持他。并非哈利不如詹姆勇敢,而是哈利在更年幼的时候就失去了太多,很清楚一时痛快绝不值得那般沉重的代价。
哈利之所以明白……是因为他,他杀了詹姆和莉莉,对此他绝不会跟哈利一样轻易忘记。
但还没到他解脱的时候,谢罪的资格,他理当拼命去赢得。
5.接受:不再企图抗拒或改变,生活继续。
归根到底,对死亡的恐惧源于惧怕未知和留恋现世。帷幔闭合那刻,低语的诉说成为真实,悲愤的哈利和拼命拖住哈利的莱姆斯从视线中消失,于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伴随晨雾徐徐降落。
他死了,跟詹姆和莉莉一样。
西里斯不由感到抱歉:哈利要重走他所熟知的道路了。但他对哈利有充分的信心,那孩子将走得很出色、很远,将逝者的名字安放在鸟语花香的景致近旁。
他呢?
无非是迈开脚步,新的一天,新一段旅程,走下去便是。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