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脂逸

作者:樱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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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筍札筱记


      太元十一鹤离竹,徒留清风绕余音。

      与陛下相伴的光阴,大抵是从太和二年至太元十一年的这二十年。
      当青蛙在井中所见过的最美景象,是某几个夜晚空中的月华,这或许足以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安好,亦希望诸君皆能迎来属于自己的美妙夜空。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昨晚一时冲动居然对一国之主拳脚相向......其实严格来说只有脚......总之就是严重的冒犯了当今圣上!
      他回想起那个男人笑着向自己走来的那天,即使迟钝如他,第一眼也有些奇异的感觉:好似一脚步伐轻浮,一脚步伐庄重,神情扑朔迷离难察心思。当时只猜测男人或许是个大官,没想到正是皇帝本人。
      这下完蛋了,自己要被杀了,不仅自己家属也会被株连吧,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他吓得魂不守舍,甚至跑到一个较远的、平常不怎么喜欢的房间,躺在床上蜷成一团。天知道对他而言窝在房里是多大的安慰,小时候在家里只要把门一关锁一上蒙在被子里,就算是阿爹也打不了他。
      怎么办才好?他冷汗直流——也可能是被子闷出的热汗也说不定——思绪泛白。
      他有些难过,怎么自己就这么死了呢,他还挺喜欢在宫中生活的,这才过去没多久就没了。
      如果陛下醒来能自己忘掉就好了,反正本来也醉了,话说自己如果手起刀落把陛下抹除的话皇位会不会变成他的啊......少年犯困,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他早早惊醒,提心吊胆地待在房里过了一个上午。最终他横下心,选择主动认罪争取生机。
      这之后他得以成长。
      好几个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要融化了。

      南风之始,由来已久,小竹花在书房随手翻阅,见余桃、断袖之事最终都没什么好的结果。
      “小竹花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一天他问询于这位宦官,后者自陛下任藩王时就一直在其身边照顾起居。
      宦官稍稍思索后答道:“从前陛下养过一只猫,一度喜爱非凡,取的名字正是小竹花......后来猫的尸体被人从井里打捞出来,虽然嘴上没说,但陛下心里想来不太好受吧。”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赔笑道:“小人擅自妄语而已,还请您听过就算了......”
      小竹花懂了,没有把这事告知陛下。反正自己总不会真从竹子里蹦出来吧。
      江雨霏霏,烟笼十里。
      一连数旬,陛下带着他在台城四处游览玩乐。几乎逛遍除了正殿外的每一处角落。
      “不用上朝么?”
      “偶尔不去也没什么所谓。”
      他们二人轻简出行,或乘小舟于湖中——陛下带着一根没有钩饵的钓竿和一袋扁平的石子,游至湖心处停歇,钓竿闲架一旁,就这么打起了水漂。
      “哎呀,还是没能找到能用来作舟的大瓠啊。”陛下边丢石头边讲:“知道吗,千百年过后沧海桑田,而你我今日沉进湖里的石头,将永远记住这一切。”
      带上些许护卫,或射猎于林场间——这是他第一次骑马,飞快地奔跑使他既紧张又兴奋,他的力气不足以拉开任何一张弓,但仅拿个弹弓吓唬一些小兽就让他感到满足了。
      对于被杀死的猎物的尸身他一眼都不敢看,陛下微笑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你来说......”
      他好几日皆过得这般充实欢乐,某晚他照旧美滋滋的迎来最喜欢的睡眠,半夜被人不客气地叫醒,他有些委屈的睁开眼,听见陛下煞有介事地说:“跟我过来一下,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他半醒半寐地由陛下牵着在宫中七拐八弯,秋分捎来秋菊香,甘冽的晚风在周身绽放,他们在一处偏殿的凉亭边躺下。
      脑袋枕在陛下的臂弯上,小竹花被他搂住,是夜天朗气清,月明星嘒,陛下有些亢奋地指着星空道:“快看,那就是寿星,然后那是苍龙七宿中的角宿和亢宿......”
      陛下叨叨地讲了关于星星的许多事,何谓十二星次,星宿与节气的关系,诸如此类。
      最后,陛下轻轻摇了摇小竹花。
      “这片夜空乃吾之秘宝,今分享与卿,切勿告知他人啊......”
      小竹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渐渐昏睡了过去。
      梦中遇一青衣小童,自称天外来客,羁留人间许久不愿离去,梦尾,险些被他做的鬼脸吓醒。
      陛下闻之叹曰:“此荧惑也,一日不去则兵戈不息。”
      至于在小竹花睡着之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他有些不好意思问,权当无事发生。

      新年时,陛下大手一挥,送了他好些金银珠宝、珍奇玩物,如今他已不再懵懂,不至于对这些亮闪闪的物什呆若木鸡。
      怪有趣的,小竹花伸出手指在一支簪珥上弹了弹,放在外边这些金饰能吃上多少顿饭?能挽救多少死于非命的人?
      如此一想,它们的分量骤然重上许多。
      而他,心底深处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无地自容。

      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是小竹花盼了许久的事,但陛下担心太过危险,用象征仪仗的假剑送给他作为替代。小竹花挥舞了一番,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这是发生在一个暮春上午的事,他手按腰间的仗剑,伫立在湖边一座凉亭内发呆。潭面如镜,湖水色泽从早到晚随天色几度变换,青、碧、紫、橘,似一块巨大的玉石,美轮美奂。
      陛下曾言在众多消磨光阴的手段中,钓鱼是最无趣的一种,却不想有人能徜徉于湖水的颜色打发掉大半天。
      “湖里有妖怪吗?”
      呆滞了好一会,小竹花才后知后觉地对有人在跟他搭话一事反应过来。
      “......啊,不知道......没有吧。”他腼腆地回答。
      问话的人五官端正,斯斯文文的模样。
      “我姓何,唤我何郎便好。我之前见过你,琴弹得不错,且恰巧也爱看书,如果可以的话可否交个朋友?”
      小竹花心说你见我的次数还不少啊,“为何觉得湖中有妖怪?”
      正好这年三月,日有蚀之,陛下因此还大赦天下。四月又兼暴雨狂雹折木,要说妖物作祟也不是没可能。
      “因为你,”何郎指指他,“气度不凡的美人佩剑聚精会神地盯着湖水,岂不像是仙人降妖的派头?”
      美人......是在说他么?而且气度不凡......小竹花有些飘飘然,等等,何郎刚刚说了什么来着......交朋友,朋友?
      他浑身一哆嗦,心中翻江倒海,他要有朋友了?年龄相仿的友人?
      一瞬间小竹花畅想了无数种未来,无不是欢乐融洽的画面。他神色平淡,声音却有些发颤道:“哦,做朋友啊,也不是不行......”
      何郎粲然一笑,小竹花微微偏过头,低敛眉眼。

      见小竹花喜爱看书,陛下安排他去国子学听讲,听了几日后问其心得,小竹花半天憋出一句:“感觉不如我自己看书。”
      他回忆了一下课堂的情况,众人言皆玄远唯自己格格不入,偶有稍微能听懂的,却又不知答案,答的不好可是要挨板子的。
      就好比这两位接受提问的同学。
      “夏侯玄的《乐毅论》中主张为何?”啪。
      “中原陆沉,百年丘墟,追本溯源罪在其谁?”啪。
      来到他面前,小竹花紧张地直咽口水,教书先生和蔼地问:“司马相如的本名叫什么?”
      一次散学,有个青年郎将他约到一处无人角落,直言不讳地问:“你就是那个陛下送来的人?你和他可有了抱背之欢?”
      魁梧青年的视线让小竹花很不舒服。
      青年以为他没听懂,接着道:“就是周公之礼,肌肤之亲啦。”边说边凑近小竹花,伸出一只不老实的手。
      下一瞬小竹花用力一脚踢在青年的裆部,后者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施施然离去,小竹花感慨当初青楼老鸨教的方法就是好用:对于图谋不轨的男人,事有不决猛击其□□即可。
      儿时那般向往的读书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为此沮丧了好几日。

      借着何郎,小竹花又认识了许多新朋友:陶郎、范郎、王郎、裴郎等好几位男子。皆是不到弱冠的翩翩少年郎,初见乍看有琳琅满目之感。
      他们有时聚在一起玩乐,大多时候小竹花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不苟言笑,显得有些冷傲,几位男孩也不在意,有什么热闹准会叫上他。
      挺好的吧,小竹花想。美中不足的是自认观书不少的他仍然听不懂这些人的言语,仿佛只有他被排斥在外,且他们偶尔会突然掩面哀泣,说自家的父辈叔辈在朝中做官如何不易,如果有人能提携一二就好了云云。
      虽然小竹花几乎没有真切地看见他们有眼泪流出来,但还是替他们感到些许难过,沉默着为他们祈福。
      他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倒不如说他其实害怕改变。
      又过去好一段时间后,不知怎的他和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乃至离开台城时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去往县公封地的途中,见陛下面色怏郁,小竹花伸手摸摸他的头,出言劝慰。这手摸头多少带点回击报复的意味,由于小竹花的青丝柔软顺滑胜过绸缎,平日里陛下有事没事就爱握在手中把玩。
      四月苍翠的天,田梗外的流水零星地飘过几瓣栀子花,道路旁的泥地散发出奇异的味道,杂糅着泥土草木、干燥金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微云欲湿,风成群结队地跑过,攘来远处山脊的清新凉意。

      自从陛下不做皇帝来到扬州赋闲,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连眉间都舒展了许多,开始变着法子打发光阴。
      时而临摹字帖,学习陆机卫瓘的书法;时而又热衷于打铁,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时而对黄老道术、佛门禅境来了兴趣;时而又涉猎于其他的闲情雅致。
      这些事有个共同点:往往没做几天就搁置一旁。陛下每事于精,略于考终。
      有几次,有人打着陛下的名号聚众闹事,反抗朝廷。甚至来了个人声称奉太后旨意迎陛下回归帝位,但此事疑点重重最终被陛下拒绝。为防受到牵连,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闭门不出,谢绝来客。
      陛下严厉地警告他,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切忌再以“陛下”称呼,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陛下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白天可以看云,晚上可以看星星。
      越是闪亮的明星,越是一份天上人想要传达的思念。
      偶尔陛下提及泛舟南海、躬耕桃源之事,言辞之间颇为向往。
      炊烟每日照常升起,水车依旧运转不休,单调的发出“扑楞、扑楞”的水声。
      白驹迈着看似轻快实则沉重无比的步子,在人的身后穷追不舍。从前对于这个词的印象无非是匹干净可爱的雪白小马驹,回过神来已经对其狰狞的威仪避之不及。
      他二十岁及冠时,已过而立之年的陛下笑着说已经不好再叫小竹花了,该称呼竹花君才对。
      微微沉吟后,陛下以“长安”当做他的表字,“那儿也曾是个好地方。”说罢北望一眼。
      小竹花心说你就是懒得想吧,太随意啦。

      往后许久的光阴里,陛下大多深居简出,常常是拿着壶酒,搬张竹椅往廊下一坐,不声不响地看着院外、天空,一坐就是大半天。
      若是下雨,陛下直接埋头昼寝,夜里再起来作乐。陛下的懒散也算是数一数二了,有回居然提议要给床安装上轮子,以便足不沾地而动。
      几只家鹅摇着圆润的身子在池边嬉戏。
      竹花君便奏琴一二,了以清乐静好。
      为了能够琴瑟和鸣,陛下特地学习了鼓瑟之法,倘万里无云心绪尚佳,便移步后园竹林,点燃熏香——这倒并非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林中不少蚊虫属实讨厌。
      “真实的世界和浪漫的幻境之间,区别就看有无虫豸!”陛下看着自己被叮咬肿起的包,气愤地道。
      一开始合奏他还有些紧张,久了发现陛下之随性,乃至经常走神弄错声调,便逐渐跟着放松下来。陛下专注力不高,他再清楚不过了。
      “平时都在想什么呢?”竹花君好奇问道。
      “三界的尽头,人世的沉浮,今天的宵夜,明年的自我。”一如往常的不正经答复。
      若夜不能寐起坐鸣琴可就更不得了,幽篁里杳霭流玉,月出则皓兮,不出则照夜清蹁跹皎兮,促织伴音,和以蛙声,琴瑟在御,清风吹襟。
      六月的拂晓,桌上研磨好的墨水。
      七月的雨,院中鸣叫不止的鸡。
      八月的田,遥望远处人家的尘烟。
      九月的青苔,悄悄染绿的墙。
      十月的星,蝉与禅相顾无言。
      一月的云,悠哉的秋千。
      二月的黄昏,屋外安宁的竹林。
      三月的兰花,靴履间残留的香。
      四月的猫,新生的幼崽。
      五月的风,落在琴面上的柳叶。
      四时轮转,大雁从北来南,从南返北,望去一个“人”字,是偶然还是注定,并不重要。

      每年佳节姑且是有在过的,对竹花君来说,仅仅是嘴馋那些时令美食而已。某些瞬间回想起从前儿时的家,也很快被抛之脑后。
      见竹花君如此喜爱角黍、年糕等甜点,陛下干脆让厨房平日里时不时做一些。殷实门户就是潇洒,天天像过节一样。
      见他一个劲地吃,陛下取笑道:“小心长胖成猪了我不要你。”
      什么小猪花。他鼓着本就被糕点填满的脸颊,小声道:“那我就找别人去。”
      陛下顿时沉默了半晌。惊觉自己似乎说错话,竹花君有些忐忑。
      结果当天晚上的饭肴丰盛如国宴,放在皇宫都不多见。陛下一言不发地给他夹菜,神色自若。
      隔几天,陛下手中捧着书册,不经意地问:“颇思家否?”
      竹花君认真地想了想,实话道:“此处非家耶?”

      这段时日陛下沉迷于睡觉,一日多睡,一动不动。
      竹花君趁此悄悄到外边溜达,偶尔这么一次,且低调谨慎,想来不会出问题吧。
      路过一家食肆,被其中的香味勾引......吸引进去后,满满地吃完一大碗馄饨面,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心旷神怡。
      人活着或许就是为了吃上这等美味。他觉得自己又悟了。
      低头注视着空空如也的碗,家里不常做这个呢。
      如果自己学会了做的方法,岂不是让陛下大吃一惊?
      说干就干,竹花君迈着小碎步走向后厨,郑重其事的请求学艺。
      回到家,他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沉思,回忆今天见到的种种步骤。
      正在忙碌的厨子们无言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竹花君睁开眼,捋顺发丝沉声说:“今日,我要出手。”
      一番折腾后,在不依靠厨房帮闲的情况下,他端出成品。闻了闻味道,感觉有些不对。
      “呵噫咿咿咿呀啊啊,哟咿噫噫呐——”哼唱着不知哪个国家民谣的陛下睡醒后,正巧踱到了附近。
      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筷走到陛下跟前,“给你吃。”
      陛下呆立片刻,用几句话搞清楚状况后,不可思议地看着竹花君,嘀咕了一声“难道还没睡醒”,拿着筷子坐下,轻轻吹了吹,开始品尝。
      除了眉毛有些许抬起,陛下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第二口,第三口......
      吃到第六口时,竹花君有些急了,面上还是满不在乎地问:“如何?”
      陛下暂且停下筷子,“容我一问,做好后你自己可试过?”
      “未曾。”
      “哦,那我就是第一个......”仍是看不出情绪的发言。
      陛下喝口汤,方才徐徐道:“简而言之,是相当寡淡的滋味。很符合我的想象。”
      啊,果然如此。竹花君想。还有后面那句话是几个意思。
      陛下慢慢地、一点不剩地吃完,长长吁出一口气,喃喃道:“小竹花居然学会做菜给我吃了,当年还只有这么高呢......”说着用手在半空中比划,随后陷入了沉默——竹花君现在和当年似乎差不多,身高。
      就在他认定这次料理以失败告终,今后也不会再提起兴致时。
      他没想到,在未来,逐渐衰老的某人,不断地吃下一碗又一碗,一碗又一碗......

      有人寄来几封信件书卷,其中居然有给竹花君的东西,拆开一看是幅人物肖像画,画中人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嘛。
      他十分意外,有些愕然,歪头思索作画者何人。一旁的陛下神色有些微妙,将画卷要去欣赏了一番,啧啧叹道:“好极好极......”
      仿佛不服输似的,不觉间颇善绘画的陛下扬言自己要画出更好的来。
      所幸并没有要求竹花君一动不动地静止充当模特,“不碍事,反正你怎么都好看,放心交给我就好。”陛下信心满满地说。
      于是他稍稍期盼了几天,但这场作画直到一个月后才收尾。期间他两次相问,陛下都以“慢工出细活”为由搪塞。
      到了展现成果的那日,迎着正午的暖阳,竹花君亲启几张画卷,随着画纸缓缓摊开,他的情绪一波三折。
      正在抚琴的他、在院子里玩闹的他、端坐着读书的他、流露出发呆神情的他......
      画工相当精湛,不愧是练过字的,落笔有神布局巧妙,技巧没得说,也能看出十分用心,但......
      竹花君面红耳赤地指着几幅画质问道:“为什么,全都没穿衣服?”
      正沉醉在自己佳作的陛下好似愣了愣,“啊,是呢,可能一不小心疏忽了吧?”
      “正常人会疏忽这种事吗?!”他呆滞地捧着画卷端详,“话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样搞得我好像真的是光着身子在做这些事一样!”
      陛下置若罔闻,呢喃道:“决定了,我要把这些带进棺材里。”
      竹花君诚恳地问:“我能把它们撕了么?”
      “那样我会哭的喔?”
      “没有以泪洗面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他胡诌道。

      一日陛下削出两把竹刀,轻重大小都不赖,两人颇为满意,时常爱不释手,对竹花君而言是了却心中一二幻想的又一个玩具,对陛下而言还能当作手杖助行。
      明明听闻人老后会像个小孩子一般,但陛下老后......不,甚至没到老的年纪,却两鬓霜白,暮气深重盖过朝气。他不知如何是好。
      从前他深深地在书上记下一句话:那君子之交,是淡如水的。于是他偶尔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时而清冷疏离,时而激热缠绵,根本无从判断出答案。说到底“淡”的距离、温度具体该如何界定就没有说法。
      与陛下相识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会有种进宫之前的生活才是一场梦的错觉。
      竹花君有些愧疚,一直想为陛下做些什么,却总未能付诸实践。

      “谢谢你。”竹花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咦?”该道谢的人,分明是他才对。
      “不客气!”他大声回应。扭捏了片刻,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其他言语。唯有苦笑。
      太元十一年,陛下病笃,虽气若游丝仍不放开和他紧握在一起的手,“至今为止,君悦心否?”
      竹花君轻轻点头。
      早先陛下如交待后事般地留了不少嘱咐,“当以修身养德,宁静淡泊为上佳......杯中之物乃是秽物,不可尝试,世道未平......不许过江北上,好好保重,切勿伤悲,每日......”
      最后陛下的眉间和嘴角一齐舒展开来,笑着道:“有缘再见。”
      许是看不见的风经过,室内的灯烛熄灭。陛下无声无息的没了声息,手心的温度亦慢慢褪去。竹花君不确定,往后的夜空是否会多出一颗明亮的星星。
      有寒鸦和噪鹃趁稍微回暖之际觅食,鸣声悽厉。他走出屋外,抬头望去天色一如既往的幽昏。
      院中的玉兰越种越多,其中几株乃是前些时候,陛下身体略微好转时一同栽种,今尚未高及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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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全文完。故事的历史原型为东晋的司马奕,东晋一朝战乱不休,政局黑暗民生凋敝,故而整体显得压抑。
    作为第一篇完整发表的作品,虽仅有短短两万余字,毕竟是费心写就。读者寥寥固然失望,但绝不会就此放弃。
    下一部作品为唐代的百合文。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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