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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走水
“那是谣言，我曾亲自逼问过他，又派人去乱葬岗寻那二人，可那二人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丝毫不见踪迹，这是谁告诉你们的？”王老将军问。
颜乐天回答：“是城西那姓陈的大娘。”
“居然是她，我也就不怪了，半年前她哭诉着上门来说她那女儿怀了我儿子的孩子，问我要养胎费。”
“为着这喜事不假思索我便给了，想让接她女儿到我府上养胎，她又支支吾吾说她女儿想留在娘家，我不同意，她又撒泼耍横满地打滚，无奈我就又多给了些并告诉她，有什么困难皆可来府上提。”
“没想就此她胃口便大了些，三天俩头得来我府上要钱，我要她女儿过来又不肯，这日子长了我便生了疑心，偷偷派了人跟了她去，却没想到她转头就去了城西的赌坊，我同我儿子带着人到她家去，这才发现她女儿在家中已经病入膏肓，接回府中时已经有上气没下气，不久就带着她那腹中的孩子一同去了。”
“如此毒妇，为何您一开始就没发现，又放任她到今天呢？”颜乐天问道。
老将军坐在桌子前，双手掩面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这外室有孕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为着这事我曾经那儿媳一直和我闹，而且儿媳谢氏同这孕妇还是幼时的玩伴，也就耽搁了。她那女儿是也是至纯至善之人，根本不知道她娘这回事，临走时还求我放她娘一条命，如此，也就罢了。”
颜乐天对于这老将军感觉很复杂，论到德行品德，这老将军的做派无话可说，可一旦涉及他儿子，就方寸全乱了，就目前来看，王哲这些年来害死的人最起码也有五六条，虽是花钱买回来的小妾，可这若是放在平常人家，也是可以上官府衙门告他个死罪的。
这做派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故去的爹。
自娘亲走后，小姨嫁入家门成了续弦，做了他的继母，对他宠溺异常，他的嫡亲大哥哥也是宠着他从不让他磕着碰着，唯有那个男人，三天俩头的让他跪祠堂，继母与亲生父亲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他叛逆的心也就越来越重。
逃学、摸猫斗狗、勾栏瓦舍的玩意儿，他父亲不让他碰的他偏偏要碰，那时在他的心里，出了天大的事情有兄长顶着，摔疼了有继母搂着，有什么事情是他怕的？以至于后来父亲也把他当成了摔进烂泥里的玉石，专心收拾烂摊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打骂一顿便算了。
如此一想，他也就理解了这王老将军，只不过他家死的是儿子，而自己就……
“小兄弟？小兄弟。”一声声叫声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老将军端着一碟子点心放在他面前，问；“那位兄弟什么时候来啊，这有些点心，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颜乐天看着对自己热情不已的老将军，连忙起身，接过他手中那盘点心，“烁……我哥他去乱葬岗调查去了。”
“那是你哥？看着不像啊，哈哈，也对，你戴着面具，不知道你长什么样。”老将军慈眉善目，“快尝尝，多年不做了，看看好不好吃，我自己都快尝不出味了。”
颜乐天捻了一口放在嘴里，他连连点头，称赞道：“软弱香甜，好吃的。”
“喜欢就多吃些，”不知道想到什么，老将军的泪眼又有些婆娑，“要是再过10年前，我的哲儿也是如你这般大的，你今年及冠了吧。”
颜乐天摇了摇头，道：“没有，刚年又十九，乐天二字，是我那故去的娘给我取的。”
老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乐天知命，故不忧，孩子，你娘亲希望你这一辈子无忧无虑，只可惜你这面具……害！”
“没什么，我自己玩的时候点了房子，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颜乐天故意撒谎，并乐观地笑了笑。
“哈哈，有如此心态，也真是合了你这名字，乐天，你们村子草料的事情不要担心，我年前就已经在准备了，不拨给你们是怕坏了规矩，等到大雪到来时，我会向朝廷请/命，将这草料统统派发给你们的。”老将军斩钉截铁地保证着，他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为他那尸骨未寒的儿子暗自伤神。
如此，颜乐天也算是安了心，道：“有将军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嗯。”
老将军点了点头，看了看院子外的斑竹，那竹子随风摇曳，像极了他守边一辈子的那颗心，他缓缓开口，“其实我也明白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罪孽深重，可我也只是希望能还他一个全尸罢了，凶手什么的无所谓了，都是可怜人，这算是我这辈子的第二个心愿。”
听到王老将军的独白，颜乐天的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问他的第一个心愿，而他也那么做了。
只见老将军笑的坦然，“我的第一个心愿，我希望我守的边境永远和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这一辈子，我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颜乐天的内心大为震撼。
……
“老爷，老爷。”院子外那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城西走水了，走水了，老爷。”
老将军急忙站起，问：“怎么回事，人都去救了吗？”
那管家见到颜乐天在屋内明显愣了一会，在老将军的催促下这才反应过来，答道：“都去了，都去了。”
“火势大不大？搞清楚是怎么燃起来的了吗？”老将军继续问。
“大的，大的，听说是打翻了烛火引燃了供布，现在已经连烧了几家了。”
“遭罪的捏，谁大白天的点烛火啊，那你还在这干嘛！赶紧招呼院子里的丫鬟们拿上盆去救火啊！”老将军着十万火急，不顾他二人就冲进了厨房，拿上木桶就往城西赶去。
而颜乐天，在听到是烛火引燃了供布后，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
*
城西，火光大片大片，与即将下山的夕阳形成了强烈的呼应。
“乐天，你别在这，站远些，你身子骨弱，别伤了你。”东方烁满头大汗，他已经脱去了上衣，大粒大粒的汗珠挂在他的肩膀上，显得晶莹剔透。
从城西到河边足足二里地，他挑着水桶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躺，而这一路上，自从被系统治愈腿伤就中毒昏迷的颜乐天也提着一桶水，陪着他走了七八趟。
颜乐天拒绝道：“将军年岁七十有余，不也再咬牙坚持着吗？姚大人他们都在里面救人，我多搬一桶水你们就轻松些，火也就早点灭，便能有多一个人活下来。”
这火势实在烧的妙，连着城西几处宅子都糟了殃，再加上又是整个陵城离水源最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也就灭不了。
只可惜了那几户人家，尤其是谢户，通家几百口人都在院子里，到现在救出来的也不超过一半。
“胡说，你身子遭不住的。”东方烁不顾颜乐天的反对，抢过他的桶递给一旁的东石，抱起他就往人堆里跑，他仍然记得那日在部落颜乐天劳累到昏迷的模样。
“这儿的郎中们都忙不过来，你帮他们打打下手我也能放心些。”说罢他便又冲了出去。
颜乐天急忙叫住他，“烁，你挑水就挑水，别往火堆里跑，姚大人他们都穿着护火服，火烧不到他们。”
“得嘞！”
东方烁对着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脸，一脸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模样让颜乐天安心不少，可安心归安心，他的心仍然揪着的。
因为，在部落昏倒的不止是他颜乐天，还有一人身中数刀跟没事人一样到处搬来搬去，最后病倒。
罢了，眼下他的事情同样重要，他回头一看，周围忙碌的均是披红裹女的妇女，顿时他的头便大了一倍不止。
“公子，你且帮我去拿二两三黄膏来。”
“哎，是。”
……
入夜，月亮爬上枝头，随着最后一丝火光逐渐灭掉，这场大火终于熄灭了。
东方烁累的躺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有扑灭过这般大规模的火，先前在部落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又一个分开的蒙古包，火就算燃，也只是那么一小个，而在这陵城的大户人家，大多房瓦相连，风一吹遭殃的就是一片。
老将军还指挥着后事，不愧是征战多年沙场的老将，他虽年岁已高，一旦事关陵城的安危，他的体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一股深深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都是一类人，他为了东方部落，王老将军为了陵城，为了大周的东北，而且显然，王老将军比他做的好了太多。
“喝口水吧，挑了那么多桶水，你怕是一口也没喝吧。”
人堆中渐渐走出一个人，如他所想，是乐天。
他连忙从地上坐起，接过他手中的水，放口憨饮起来。
颜乐天看着他那触目惊心通红的肩膀，内心不由得为之动容。
他蹲下身来，柔声道：“眼下事情都差不多了，我们去和将军说一声，回客栈吧，我给你按按肩。”
“好！”接过颜了天的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二人慢慢朝着坐在大槐树下的王老将军走去。
老将军看见他二人走来，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正准备将手边拟好“批用草料”的文书递给他，突然，府中一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大管家他在公子的尸体前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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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乐天和烁就像一块海绵，一路上，会有无数想老将军一般的人向他们灌输自己的观念，让他们长成参天大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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