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剧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忘记一个人却很难。

　　在家许稔可以控制不去想裴江初，可到了学校，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又怎么能轻松忘掉呢。

　　她看着黑板，余光瞥见裴江初的后脑勺，极力克制大脑不去想，手用力攥紧笔，指尖嵌入肉里，她不停给洗脑自己：“不许再看他！不许再想他！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他不会喜欢你！许稔你心里不许再装着他！”

　　理智不断收网拉回到没遇见裴江初之前的生活，可心偏偏却一直走向他。

　　许稔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内心五味杂陈，根本听不进去课。

　　这几天，她心不在焉，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也听不进去课。

　　班主任察觉异样，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

　　班主任关切道：“许稔，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的原因吗？”

　　许稔来办公室的路上一直担心，怕被班主任的发现她暗恋裴江初，没想到不是，她松了口气，顺着班主任的话点点头。

　　“你想好考那所大学了吗？”班主任的语气里没有带责备的意思。

　　许稔情绪低落，无精打采道：“还没。”

　　“你人生规划的怎么样了？”

　　“还没规划好。”

　　班主任眼底透露着担忧，她轻声说：“那你想好现在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许稔不自信道：“努力学习，备战高考。”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班主任问

　　许稔皱着眉头，垂眸道：“是。”

　　“努力学习没有错，但是你要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一个健康的身体去学习。”班主任语重心长道：“学习的目的不是搞垮自己身体，而是让丰盈自己的内在，让你更好的去看世界，拥有更精彩的人生。”

　　“试卷上的分数只是结果，不是过程，它判定不了一个人的好坏。”

　　班主任继续说：“许稔，你是一个上进努力的好孩子，你平时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

　　许稔怔然，仿佛现在不在办公室，天空下着大雨，她彳亍在雨中，班主任像过路不知缘由的好心人递给了她一把伞。

　　“解决眼前的问题后，又会抛出下一个问题，人生的问题就像无穷，永远解决不完……”

　　班主任在叫醒她，内心的声音在拯救她：“许稔，振作起来，不能因为失恋，就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听完班主任的话，许稔坚定的回答：“谢谢老师，我会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会再像这样了。”

　　谈话结束，许稔慢慢走回家。

　　寒冷的冬季，漆黑的夜晚，人烟稀少的长街，失恋的少女。

　　老师的话像此刻的路灯，照亮迷路的许稔，她自我安慰：“不能再继续颓废下去，高中生活还在继续，明年就要高考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

　　“未来漫漫长路，我不一定只能和裴江初携手前行，过去我可以一个人走来，将来我也可以独自前行。”

　　许稔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即使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她只是利用学习之余喜欢着裴江初，没有一门心思的扑在暗恋上。

　　同时她也庆幸这一点。

　　“既然喜欢的人抓不住，那就抓住当下能抓住的。”

　　翻开高一学校发的“招生考试报”，查阅了很多讯息，最后手机页面停留在江安大学。

　　让悲伤化为忙碌吧。

　　把这份喜欢扔进海里，任由时间的长河将其冲刷，慢慢石沉大海吧。

　　她将有关于裴江初的东西都封存在盒子里，扔进垃圾桶。

　　刚开始经常会唤起过去的回忆，在决心动摇的之时，许稔把精神支柱转移在考江大上，告诫自己：“许稔，你不可以再有除同学以外的其它任何想法，努力学习，考上江大！考上江大！！考上江大！！！”

　　高中的时光很奇妙，经历时觉得遥遥无期，过后又觉得转瞬即逝，一晃就过去了。

　　临近高考，许稔从颜诗雨口中得知裴江初没有女朋友，没有喜欢的人，只是拦桃花的借口。

　　本能的喜欢让许稔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庆幸，在埋藏已久的喜欢死灰复燃时，她狠心的用理智生生浇灭。

　　错过了，就错过吧，回不去了。

　　今天晚自习有同学提议听歌，放松大家紧绷的学习状态，班主任没有反对，放了首学生点的歌。

　　学生看着讲台上大屏幕的歌词，听着音乐跟唱，参差不齐的声音逐渐演变成合唱，热烈又蓬勃。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一首歌，许稔总觉得学校放的歌比自己手里放的好听，更有感觉。

　　音乐到了高潮，学生的声音伴随着音乐，整齐悦耳的回荡在教室。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在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no

　　背弃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怕有一天只有你共我……】

　　唱着到一半，不会的同学看着同桌，两人相视一笑。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年少不经意的瞬间，成了不可磨灭的青春，这一刻青春具象化了。

　　【我看着

　　没剩多少时间能许愿

　　好像多一天我们的明天

　　我问着

　　还有多少时间在眼前

　　以为多一天……】

　　如此美好的画面，就像歌词里说的【每一刻都像永远……】

　　让它成为永远吧。

　　天热了，该是离别的时候了。

　　高考结束，毕业那天。

　　大家对待告别的方式各有不同。

　　相互拥抱，写同学录，在校服上留下全班的名字，互送毕业礼物，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拍照……

　　今日过后，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相见。

　　许稔想好好和青春告别，她站在少年的身后，鼓起勇气，带着试探语气说：“裴江初同学。”

　　裴江初转身看她。

　　再次和少年对话，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她努力保持微笑，眼泪闪过一丝泪光，祝福道：“毕业快乐。”

　　裴江初勾唇道：“毕业快乐，许稔，祝你被理想大学录取。”

　　教室内外欢笑不断，阳光透过窗户，见证了他们的青春和梦想，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有那么一刻，许稔想自私的想按下暂停键，让时间停止在此刻。

　　走廊外的晏羡白举着相机，朝教室里喊：“裴江初快点，就差你了。”

　　“马上。”裴江初对窗外的人说完，又对许稔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失陪了。”

　　“没关系。”

　　许稔偷偷拿出手机，趁无人注意，她看着窗外的裴江初，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的眼睛，放大画面，拍了好几张。

　　当做是我们之间的单独合照吧。

　　看着青涩的照片，她承认自己还是忘不掉裴江初，这份喜欢好像演变成了一种执念。

　　指尖扫过裴江初的课桌，走过曾经一班和二班的过道、教学楼的天台、篮球场的角落、操场的跑道。

　　这里每处都是和裴江初有关的回忆，感觉一切都仿佛在昨天。

　　离开学校之前，许稔看了一眼学校门口的宣传栏，上面贴着裴江初的照片。

　　是高二时的他。

　　她拿手机对照片拍下一张，拍完觉得不满意，又对着多拍了几张。

　　拍完照，许稔拿着手机垂于身侧，看了很久，怕再不多看几眼就看不到了。

　　这句话不想说，却又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她看着照片不舍道：“再见，裴江初。”

　　这条长街是她高中三年来，每天都必经之路，熟悉又怀念。

　　经过一家便利店。

　　春夏的包装换新了，口味多了两种，现在已经没有旧版的包装。

　　“时间过得这么快了吗？”

　　最后买了一瓶新版的美式、纯牛奶和两包旺仔牛奶糖。

　　许稔拧咖啡瓶盖时，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晚上喝咖啡对睡眠不好。”

　　“我已经毕业了，明天不用上学。”她拧开咖啡喝了一口，口感醇厚，苦涩中夹着甘甜。

　　刚开始喝不惯，喝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

　　“今天回家的时间好快，是不是路变短了，感觉没走久就到家了。”

　　回到房间，许稔放下书包，打开放旧物的柜子，将最后一排的书搬出来。

　　尘封的盒子再次见到光明。

　　其实没有没有扔，因为舍不得。

　　盒子太久没有被打开，外面都起来一层薄灰。

　　她坐在地上，擦擦上面的灰，打开盒子。

　　里面的三颗未拆的旺仔牛奶糖，因为放的太久没气的扁了。

　　许稔从口袋拿出买的两包奶糖，撕开其中一包装，里面有五颗散的小包装奶糖，她撒开一颗，取出奶糖，放进嘴角。

　　为什么以前吃的时候是甜的，现在吃起来这么苦呢？

　　接着是旧版的空瓶春夏美式，她又跑去写字台拿新版的春夏美式。

　　旧版的美式和新版的美式放在一起，旧的空盒纯牛奶和新买的纯奶放在一起。

　　绘画本上被撕下的一页，画的是裴江初在草原骑马的铅笔画。

　　许稔想起来草稿本画了很多裴江初，她起身在书柜到处翻找草稿本，所有的书都翻看了一遍，书架被清空了也没有找到。

　　已经被扔了，她失落的坐回原地，取出日记本翻开。

　　『2021年 11月2日

　　一次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

　　就算努力和回报不成正比，我也要努力，毕竟不努力的人一定没有回报。』

　　下面贴的栾花失去了水分，像天然的书签。

　　许稔：“记得这是高一的时候，我第一次考试失利，安慰自己的话。”

　　『2021年 11月3日

　　今天在天台偶遇一位少年，他叫裴江初。
　　他送给了我一包旺仔牛奶糖，我想自作多情一回，视作这次考失利的安慰。同时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失败只是暂时的，世界依然美好，比如温暖的相遇和小小的甜蜜。』

　　许稔：“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

　　『2021年11月4日

　　今天他叫了我的名字，他是同龄人当中第一个第一次叫对我名字的人。

　　他还对我说：“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乌云遮挡从而陷于长久的灰暗之中。”』

　　下面是一副少年侧脸看着天上太阳的简笔画。

　　许稔：“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

　　『2021年11月12日

　　我一定要进理科A班。』

　　许稔：“那个时候的我好傻，也很有勇气。”

　　『2022年 9月20日

　　今天晚自习停电，不过有裴江初陪伴。
　　他的手很温暖，衣服袖上有淡淡的柠檬味，黑暗好像突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开心的事情不止一件。

　　我们还做了一节课的同桌，他亲口说我们是朋友。我决定了，不放弃了，我还要继续喜欢裴江初，即使这份喜欢无人知晓，我也会喜欢下去。』

　　少年晚自习课侧脸听课的简笔画。

　　许稔：“那天晚自习停电，我们第一次做同桌。”

　　『2022年 9月23日

　　他每天早上都会喝一瓶咖啡，春夏牌子，美式口味。

　　但是晚上喝咖啡对睡眠不好，要喝牛奶。』

　　一瓶咖啡和牛奶的简笔画。

　　许稔：“他现在还喜欢喝春夏牌的美式。”

　　日记停留在2022年 12月2日

　　后面的每一张写满了『裴江初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再喜欢他了…我不能再喜欢裴江初……』

　　许稔：“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是带着怎样的的心情写下去的，还挺想抱抱曾经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

　　她拿着日记本，坐在写字台，重新翻到日记的扉页面，打开笔帽，在上面写：“从今往后，君向潇湘我向秦，愿裴江初平安喜乐，前途无量。”

　　落款时间2023年6月11日。

　　——

　　许稔以为今天的离别便是永别。

　　直到一年后，她收到一通来自学校的电话。

　　又是一年高考季，母校邀请许稔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返校演讲。

　　她带着隐形眼镜，一袭洁白长裙，身姿卓越，披肩的长发撇在耳后，站在备受瞩目的演讲台，聚光灯聚打身上，她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演讲：“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来自2021级一班的许稔，很高兴能作为优秀毕业生在这里发言……”

　　台下的高三学子初看她的外貌，忍不住惊叹道：“哇塞，这位学姐好美啊，我以前只知道颜诗雨学姐很漂亮，没想到她们班美女这么多。”

　　“我也是说，要是她现在还在我们学校绝对是校花级别。”

　　许稔曾经自卑敏感，一直处于在精神内耗之中，如今她破茧成蝶，变得自信从容，温柔独立，也能给别人来能量。

　　“肩鸿任钜踏歌行，功不唐捐玉汝成，大家大胆地去走自己的路，未来光辉灿烂，你们皆是黑马。”许稔的声音响彻整个演讲厅。

　　激励振奋的演讲结束，学生用鸣般的掌声欢送她下台。

　　同样的掌声再次响起。

　　许稔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少年。

　　裴江初身穿黑色西装，身上多了些成熟稳重，不过还是曾经闪闪发光的少年。

　　一年多不见，没有任何来往，许稔以为她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再次看到他，心头仍会忍不住为之一颤。

　　正如那句话：“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众人散场。

　　许稔想去和裴江初打招呼，还没走到面前，他已经接起电话离开了。

　　青春的遗憾有很多，比如天台不经意闯入的少年，运动会那瓶未能送到的冰水，以及未能说出口的喜欢。

　　也是在这些遗憾，给青春增添了色彩。

　　出临宜一中的门，许稔看到裴江初在路边可能是在等人，可能是在等车。

　　许稔想前去打招呼，刚踏出一步，只见，他身边跑来一个女生。

　　女生眼含笑意的对裴江初说着什么。

　　裴江初自然的牵上女生的手，看着她，脸上尽显柔情，然后他的脸埋进女生的肩颈像是在撒娇。

　　“他有新的生活了，我也应该往前走。”

　　许稔转身往前走，她不敢再看裴江初，怕多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春去秋来，白昼交替，临宜没变，一切都有始有终，我们却没有。

　　暗恋是场盛大的哑剧，是兵荒马乱的独角戏，是无法诉说的秘密。

　　路漫漫其修远兮，许稔的生活仍在继续，接下来的故事仅她可见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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