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猫与蓝宝石

　　1

　　一只布偶猫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贵族面前，嗅他的裤角。

　　“不好意思。”年轻的小姐抱起了布偶猫。贵族蓝宝石般的眼睛惊艳了她，一抹红晕浮现。

　　“今天是您的重要日子吗？”她注意到贵族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是我的订婚纪念日。”贵族看着不安分地动着小脚的小猫。

　　年轻的小姐庆幸没有直接要联系方式，假装随意地逗了逗猫。“布偶猫，很可爱吧。”

　　“布偶猫……脆弱，挺容易生病的。”贵族似是叹息了一声。

　　“您养过布偶猫？”

　　“养过。”他沉默了许久，“……死了。”

　　2

　　“咚次，咚次，咚咚咚……”音乐声充斥全场。

　　财阀的聚会，糜烂，吵闹，无聊。

　　不过，她很喜欢这里的甜点。提拉米苏，黑森林，冰淇淋蛋糕都是她平常吃不到的。

　　毕竟，她半年前还住在贫民窟里。她母亲多年前在工作中过劳而猝亡，不久前父亲也因失业酗酒致死，而她被过继到了一个财阀的掌权人名下。

　　至于为什么财阀掌权人会忽然收养多年无联系的远房亲戚之女，或许就只是如管家所说，“家族缺一位美丽的小姐”。

　　“嘿，继姐。”

　　继弟兴奋的声音把她思绪拉回了聚会。顺便一提，她刚刚注意到，这场聚会是以庆祝Y国多年稳居第一大国地位的名义举办的。

　　“快把嘴擦擦干净！”一张卡片塞到了她的手里，继弟看起来很高兴，“这是国王的弟弟让我给你的。”

　　卡片上用圆体写着:

　　你好，美丽的小姐。甜品好吃吗？可以看我一眼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擦净了嘴，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位王族打扮的男人。

　　王族有一头黑色卷发，长相带些野性，正热烈地看着她。

　　有点像野狗，她不太礼貌地想着。

　　“您好。”她微微笑着。

　　财阀的水晶吊灯多么美丽，她竟也会参与那里的纸醉金迷。

　　那天晚上，她享用了三份甜点，喝了三杯葡萄酒，和王族跳了三支舞。

　　聚会的最后，王族向她表白，问她要不要交往。她想了想，答应了。

　　3

　　她和王族有快乐，甚至是甜蜜的半年恋爱期。

　　他们一起看书，吃饭，散步，旅游，分享趣事，就像亲密的朋友。她的第一次恋爱、牵手、拥抱、亲吻以及…都是和王族一起。

　　王族其实对她挺好的，会为她打扮自己，精心准备礼物，哄她开心，藏起自己王族的架子和野性，像一只乖巧摇尾的家犬。

　　但是，她想和他分手了。

　　倒不是因为看到他总莫名想到狗。

　　她偷偷瞥了眼暗处，一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这位眼珠子很凸的大妈监视，她就起鸡皮疙瘩。她抗议过很多次，王族仍坚持要让自己的得力下属跟着她，说是保护她。

　　他的掌控欲令她不适。

　　查询课表时，发现自己的大学选修课全被篡改成了女生多的课，她觉得这段关系该结束了。

　　她计划了一场潇洒体面的分手，把他约了出来。

　　然而，王族是捧着一束花来的，一见到她就笑，完全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伟大的光明神啊，这真让她难做。

　　“我们分手吧。”她脱口而出，不去看对方的表情，按自己设想的，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她被猛地拉住，王族的手像手铐一样冰冷。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激动，“是开玩笑吧，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她试图挣扎、冷静，但对方干脆紧紧抱住了他。

　　丧家之犬，是疯狂的。

　　她被困在了曾经的爱人编织的牢笼里。

　　那天，Y国，天气晴，阳光把城市的钢铁巨人照得发亮。

　　4

　　她要逃离，逃离王族，逃离Y国。

　　疯狗，她在心里骂王族。

　　校长给她“颁发”荣耀学位，让她提前毕业时，他脸上勉强的微笑；被困在别墅里时，佣人的窃窃私语；会见国王时，国王眼里的不满与冷漠……剥夺选择的权利，让她最难以忍受的，还是失去自由。

　　逃出来，她终于逃出来了。

　　养父母家是去不得的，财阀很乐意把她献给王族。王氏不是Y国的主人，但绝对是财阀中的权贵。

　　为了不被抓回去，她必须离开Y国。

　　她选了X国，这是她为数不多听说过的国家，据说是个人员混杂的国家。在她的认知中，Y国之外的国家都半斤八两，而X国似乎要容易去一点。

　　满心逃离的她，仍然对异国充满恐惧，异国大概会排斥她。

　　离开之前，她回了自己出生、成长也是她的父母待了一辈子的地方。

　　离开贫民窟时，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来了。

　　贫民窟有一堵肮脏破烂的墙，上面有不知谁写的“狗财阀”“垃圾王族还我人生”，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轻抚这座墙。

　　在耀眼又错乱的霓虹灯光中，她离开了，或许是永别。

　　5

　　她最近情绪低迷，换国的新鲜感褪去，孤独与失落席卷而来。

　　刚到X国时，她很兴奋，满怀希望与激情，新鲜感与意外之喜充斥她的大脑。

　　X国，充满创新活力和人文情怀，绿化遍布，房屋古典，出乎意料的繁荣兴盛。太震惊了，这里的人一天工作甚至不到八小时，甚至周末上班是被禁止的。

　　所见所闻完全颠覆她的认知，她竟会因为来自Y国而自卑。

　　在这里，Y国不是什么第一强国，而是一个奇怪的邻国。

　　起初，她主动和当地人交流，到处求职。

　　但她的X国语真的太差了，求职失利，对学习语言感到疲惫，无法融入本国人，而且X国几乎没有Y国人。

　　她察觉微笑背后的嘲笑、歧视、排斥:

　　“她是Y国人哎，不会周六也来上班吧。”

　　“听说Y国人身体差，还精神容易出问题。”

　　……

　　她过去引以为傲的成绩，乃至学历，在这里不值一提。

　　找不到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意味着社会局的人会敲开她的门。

　　“刚来不适应，是很正常的。”社会局派来的是个和善的漂亮姐姐。

　　桌上厚厚的救济金，在嘲讽她的无能。

　　幸亏对方特意放慢了语速，并尽量使用简单词语，她们才能轻松地对话。

　　“谢谢。”她不自信地说着X国语。

　　“我会帮你留意工作的，社会局关心每一个人。”对方微笑着，“或许可以试试那些贵族名下的公司，它们应该有社会平等公平的相关指标。”

　　“谢谢你。”由于王族、财阀的缘故，她对贵族有一种排斥。

　　没想到，贵族真的解决了她的就业问题。

　　6

　　她太喜欢这份工作了。

　　和一同应聘的人相比，她几乎没有任何优势。指标似乎很重要，负责人没有过多犹豫就录用了她。

　　这份工作清闲待遇好，不太用说X国语，还有可爱的小猫撸。

　　据说，贵族的好友送了他一只昂贵的血统纯正的布偶猫，这位贵族对猫不感兴趣，朋友硬要给他，他就让名下的公司紧急招一位猫咪饲养员，她就来了。

　　贵族的家很大，猫猫有独立的房子，贵族从来不出现。

　　她爱上了这份清闲的工作和美丽的拥有蓝宝石般眼睛的布偶猫。

　　估计贵族早就忘了这只小猫咪，她私自给布偶猫起名叫猫猫。

　　感觉是这份工作，让她真正适应了X国。不同于之前的孤独的闭门不出，她享受午后的阳光，傍晚的散步，工作时的撸猫，闲暇时的阅读。她也和其他佣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融入了社会。

　　抱着猫猫，今天又是平凡而美好的一天。

　　“我送你的猫呢？不会已经被你养死了吧！”贵族的朋友正在质问贵族。

　　“养在一个房里。”贵族耸耸肩，“你知道的，我对猫不感兴趣。”

　　“哦，光明神啊，太可怜了，你得去看看那猫。”贵族的朋友拍桌子，“不能对猫冷暴力，它需要主人的陪伴。”

　　“好好好。”贵族语气敷衍。

　　“现在就去看看它！”

　　贵族只好带着朋友去看猫了。

　　在佣人的带领下，他们穿过院子、拱门、古典房屋。

　　贵族有点心虚地想，猫还活着吧应该。

　　推开猫屋的门，布偶猫正在地上打滚，一位女子正在逗猫。

　　贵族的朋友看见的是他精心挑逃的名贵布偶猫，但贵族看见的是可爱美丽的女孩。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贵族心中暗念矜持矜持。

　　“啊？”她愣住了。

　　“这位就是贵族，猫猫的主人。”她的佣人朋友提醒道。

　　“你不是X国人？”贵族脸微微发热，他警告自己不要脸红。这么可爱漂亮的女性，一直在他的家里，他居然从没见过！

　　“我是Y国人。”她看起来有些窘迫，“对不起，少爷。”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贵族汗颜，用Y国话解释道，“这在X国，是一个古老过时的不平等称呼，几乎没人这么叫贵族。”

　　“她长得很‘指标’。”贵族的朋友调侃道。

　　光明神啊，这话肯定会吓坏她。

　　“他没有恶意的。”贵族顿了顿，“他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7

　　她脸红了。

　　或许，贵族流利地道的Y国语惊艳了她，灌溉了他们爱情的种子。

　　明明之前也住在贵族家，从没遇见过贵族，这次相遇后，竟是常常偶遇贵族。

　　贵族绅士、温柔、英俊，她知道不可以，但还是偷偷地倾慕于他。

　　偶尔，她也会想起王族。

　　贵族和王族完全不同。虽然他们是主仆关系，她能感觉到贵族对她的尊重。

　　贵族就像那昂贵的蓝宝石，可望不可即。

　　当时的她，暗恋而自卑，完全没有意识到，贵族要和她“偶遇”，可不太容易。

　　她没有想到，贵族会向她告白。

　　简直像做梦一样，贵族捧着鲜花，单膝跪在她的面前，鲜花的中央是一枚美丽的钻戒。

　　“我喜欢你，美丽的小姐。”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请问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

　　心要跳出来，她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点头。

　　他们订婚了，她和猫猫搬到了贵族的住处。

　　贵族体贴，又有修养，是一个完美的丈夫。猫猫可爱，时而捣蛋。

　　虽然贵族的父母对她礼貌而疏远，贵族的朋友对她隐隐不满，但没有事情是完美的，不是吗？

　　在贵族的支持下，她申请了一所X国的名校，继续她在Y国中断的学业。

　　那是真正美好的大学生活，自由开放，真理至上，每位同学都充满活力。没有人需要为学费忧心，因为没有学费。

　　X国的天文学、航空航天震惊了她。宇宙，是Y国避而不谈的禁忌。在Y国沉迷地下城、钢铁巨人时，X国已经拥有了宇宙种植场、天外稀土生产链等，认知更是触及第五宇宙。

　　她和贵族过着粉红色的生活，品尝着恋爱的甜密。

　　如果这是故事的结尾，该多好。以后的她，在深夜，无数次怀念这段永不复往的日子。

　　8

　　毁了，毁了，毁了……

　　她被抓到了…王族他找来了！

　　底楼的书房阴沉，她想要写作业。因为是个晴天，她没有开灯，而是去拉窗帘。

　　为什么要去拉窗帘？

　　为什么拉开窗帘，她会看见一双贴在窗上的，布满血丝的凸眼珠？

　　王族的属下，看见她了。

　　她尖叫着摔倒在地上，纸张落了一地。

　　佣人闻声而来，恐怖的大妈却已经消失了。

　　她告诉了贵族自己的恐惧，但出于种种考虑，隐瞒了自己认识偷窥者的事实。

　　贵族加强了安保，安慰她，陪伴她，试图消除她的不安。

　　有几次，她几乎要说出自己和王族的事，但她害怕，她实在不想让贵族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往。

　　她被自卑与慌张裹挟，白天无心听课，夜晚辗转反侧。走神、失眠，是不好的征兆。

　　王族真的来见她那天，是个阴雨天。

　　她第一次在学校的路上，见到另一个Y国人。

　　一只冰冷的手强硬地拽住了她，她看到自己的课本落在水坑里。

　　那又怎样呢，反正她已经完蛋了。

　　光明神啊，她几乎已经忘了王族长什么样，于是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王族没有撑伞，脸上全是雨水，眼睛湿漉漉的，像路边的一条落汤狗。

　　“放开我。”她试图冷静，声音却在颤抖。

　　“我们谈谈吧。”隔着雨水，对方的声音听不真切。

　　“不……”她确认周围没有认识的同学，顿了顿，轻声说，“我们早就结束了。”

　　“结束……呵呵。”嘲讽的语气让她不适，“因为你要和外国的大贵族厮混？”

　　她被他拽到了一条没人的小路上。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更害怕自己和王族拉拉扯扯被同学看见。

　　“这里是X国，你不能对我做什么。”她的声音放大了些。

　　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本该是疯狂、偏执、撕心裂肺的场累，只剩下了雨声，和泥土腥腥的气息。

　　雨幕划开了恨吗？

　　她竟从他深邃的眉眼中，读出了悲伤。

　　可惜，下一刻，他抓住了她的手，给她看了些东西。恶心，他居然保存了那些，真是令她作呕。她也知道了，自己逃不掉了。

　　当年，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人，她自嘲地想。

　　被纠缠的，浑浑噩噩的，可怖的日子开始了。

　　更坏的是，猫猫病死了。

　　9

　　贵族在回味和她的吻。

　　他很爱自己可爱的未婚妻，尽己所能地对她好，常常也会担心她在X国不习惯什么的。

　　最近，可能是因为布偶猫的事，她很不对劲。

　　他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担心她不安，他们也已经订婚足够久，他满怀爱意地向她求婚了。

　　在朋友陪他挑花时，他手都在抖。

　　终于，带着最美丽的戒指，捧着最浪漫的花束，他半跪在她的面前，“你愿意嫁给我吗，美丽的小姐。”

　　然而，她久久没有回答。

　　他心碎了，像浸在深海里，喘不过气。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他抱住了她，她在颤抖着哭泣，“我可以等你准备好的，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她在为什么痛苦，只能吻她，安抚她。

　　现在，她和另一个男人拉着手的照片，就摆在他的面前。

　　“都这样了，你还要和她在一起吗？她根本不爱你。”朋友的话语令他更难过了，“而且，她本来各方面都配不上你！”

　　“别说了吧。”贵族痛苦地撑着自己的头。

　　“我收到消息他们今天会…”朋友拍着他的肩，“我们去看看吧。”

　　“不要吧。”他怀疑自己真的有勇气吗，“我再想想，再看看吧。”

　　“我看你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朋友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么优越的条件，至于像狗一样这么舔一个女的吗？我一直想问了，不单单是这件事。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

　　他还是去了。

　　在亲眼看见未婚妻和一个Y国男人纠缠前，他还是心存一丝希望的。

　　他听到自己的朋友的声音:“Y国的王族，可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朋友指着他最爱的女人骂，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感到难堪，她苍白的脸让他更难受了。

　　“算了吧，我们走吧。”他的声音很轻。

　　他逃回了家中，或者说，他的房子。

　　他此时没有想到，更大的惊吓还在后面。

　　一张轻飘飘的退学警告书，躺在信箱里。

　　目及“退学警告”四字，他心头一紧，随后又松了口气，毕竟自己都毕业好几年了。

　　突然，他意识到，这是寄给她的。

　　他把退学警告书拿出来，放在桌上。这天发生太多事了。

　　他都难以置信，自己还能平静地想，她怎么挂了这么多课。等她回来，是先问她学习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先问那个男人的事。

　　窗外的雨声令他心烦。他让所有的佣人提前回家了。

　　想了很多事，又像什么都没想，他回忆起和她的点点滴滴，心痛得十指发麻。

　　然而，已经半夜了，她还没回来。

　　不会不回来了吧，他心痛地想，至少该回来收拾东西吧？

　　左边一个声音说，她是跟野男人走了，别去找她，给自己留点体面。

　　右边一个声音说，光明神啊，万一她出事了呢。

　　坐立不安的他还是决定去找她。

　　他不知道自己开门时，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但当打开门，看见她浑身湿透地站在外面，他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语。

　　“怎么不进来？”他把她牵进了房中，关上了门。

　　她的手是冰冷的，脸是苍白的。

　　“你的手机呢？”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手机……我不知道。”她表情茫然。

　　“包呢？”

　　“……包不见了。”她含糊地轻声说。

　　“好吧。”人没丢就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为她烧姜汤。

　　把姜汤放在桌上，她还在浴室，他接了一个陌生来电。

　　……“精神问题“溺水”“她的手机”“来取”……他只能听清这些词汇了，凭着习惯回答“好的，谢谢”。

　　他手脚冰冷，慌张地敲浴室的门。

　　“怎么了？”她打开了门，安全地站着。

　　他细细地看她，从脚看到头，她有些咳嗽。

　　“等天亮了，我们去一趟医院吧。”他说。

　　10

　　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模糊。

　　清晰的只有贵族朋友的愤怒，和贵族失望的脸。

　　她不知道，王族给贵族的朋友发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她和贵族，完了。

　　最后快乐的偷来的时光，结束了。

　　雨水，很冷，那天，她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王族还想跟着她，被她歇斯底里的喊叫驱走了。

　　好冰，喘不过气来，是河水吗？

　　咳嗽，鼻子、喉咙酸涨，肺疼，像是要咳到生命的尽头。

　　人群围着她，有没有表情的脸，有看热闹的哄笑，有官方人员的关切，但所有人都说着陌生的语言。

　　人声化为嘈杂的噪音，像河水一样包裹着她。

　　她忽然很想念Y国，至少能听懂别人的话语。

　　剥开人群，走啊走，大口喘气，路太长，她感觉自己永远回不了家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滴着水，站在门前，又站了多久。

　　门开了。

　　贵族，他是一个顶好的人，是她见过最有教养的人。

　　浴室的水真热，烫得她满脸泪水。

　　贵族带她去看医生了。

　　先是正常的身体检查，然后来了一个奇怪的医生，一直对她说听不懂的话，让她很害怕。

　　贵族挥挥手，换了一个说Y语的医生。

　　医生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之前吃什么药？”

　　她不肯回答，医生让贵族出去，安慰了她一通，又问了一遍。

　　她说了药名，是她之前的心理医生配的。

　　医生又和贵族聊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时间，她更记不清了。

　　似乎，是搬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那段时间，她常常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事。

　　比如，她看见有着爆眼珠子的、常常监视她的大妈，飘在窗外。之所以是飘，是因为她住高层，窗外是天空。

　　她甚至看见，被王族纠缠的她，用匕首刺大妈的爆眼珠子。

　　鲜血，火把，大笑。

　　有时她又觉得自己被刺了一刀，疼痛而虚弱。

　　她还看见，一个女孩蜷缩在学校的角落里。

　　贵族的朋友，对她说“早日康复”，拍贵族的肩时，她忽然似乎体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学校呢？”她突然问贵族。

　　“学校……”他愣了一下，很快微笑地说，“学校那边办理了休学，你不用担心”。

　　“是被退学了吧。”毕竟她都忘了自己认真上课是什么样子。

　　贵族抱住了她。

　　她突然意识到，他总是带来鲜花，一直强颜欢笑。

　　第一次，她认真地看自己住的地方，有花朵的清芳，有柔软的床，还有迷糊的自己。

　　“对不起。”

　　填满肚子后，她沉迷天空。她站在了窗前，打开了窗，这样能更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楼宇、天空。

　　X国的建筑，还是令她惊艳，Y国的高楼突兀地闯入她的脑中。

　　“啪！”窗被关上了。

　　贵族挤出了个笑:“是想下去走走吗？”

　　原来下面，是一片花园。

　　她还第一次见到贵族和父母争执。贵族的父母是体面人，生气了说话还慢条斯理。

　　这样的听力试题对她还是太难了，尽管她那天精神比较好，也只听懂了“Y国人”“孩子”“遗传”“病”“分手”“理智”“不”“你”。

　　她很愧疚，贵族看见她时，愧疚而痛苦的表情。

　　就像曾经和王族那样，“我们分手吧”。

　　“我们结婚吧。”贵族笑着吻她。

　　她无法回答。

　　11

　　历史性会晤，贵族的母亲和她一起喝下午茶。

　　她们坐在桌子的两侧，就像要发生“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桥段。

　　可惜真的是喝下午茶，她模仿着贵族的母亲大人的样子，“优雅”地服用了下午茶。

　　茶毕，对面的夫人开口了。

　　从问她最近怎么样，吃些什么，到觉得X国怎么样，习不习惯，最后到想不想Y国。

　　她怔了怔，抑住心里的抗拒，答了“想”。

　　她们都知道，不能让她再耽误贵族了。她不想贵族，做一个忧郁的贵族。

　　接下来的事情很快，机票、安家费、扶养费、药、手续。

　　为什么从茶馆到机场这么近呢？

　　像当初看Y国一样，她最后看了一眼X国。

　　这是一个童话般的国度，她想。

　　回Y国了。

　　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远离王族……和贵族。

　　有一个小家，两条小狗，和一份繁忙的工作。

　　X国的生活，就像一场梦。

　　当时，真的很不理智和迷糊呢。

　　她走了，贵族很失落。

　　他骑着马，转了一圈又一圈。她都还不知道自己会骑马呢。

　　空虚，烦闷，委屈。

　　朋友一直骑着马，跟在他后面安慰他。

　　“实在不行，咱俩过呗！”朋友居然还能开玩笑。

　　“别搞。”

　　12

　　“今天是我和她的订婚纪念日。”

　　“我要去Y国找她。”

　　“因为她的退学通知，还没给她看过。”

　　-THE END-

　　仙芳
　　2023年4月9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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