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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四）
等程常安放下她，一人一鬼之间的暗潮仍然在汹涌。
资深的鬼到底怎么想的信任与否明玥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最后千鸣恼羞成怒，甚至不打算理会她了。
不过无论他的想法如何，明玥内心是肯定的，毋庸置疑的。她这一生既然已经如此荒诞又让人难以理解，那还不如就换个方式，按自然的样子去活着。
“你别急，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而已，”明玥语气悠悠的，“虽然我不是什么圣人，没那么多的禁忌，更多的时候也百无禁忌，但一个孩子我也不会下手的。”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完，哪怕以后他不是个孩子了，是个成年人，她也不可能下手的。
但是为了心里那个猜测，害怕千鸣还不相信，明玥又继续道：“打个比方吧，如果说钟馗是个女的，你会喜欢上他跟他谈恋爱吗？”
这话已经很贴近程常安的条件了，至少在明玥心里，哪怕从行为上应该是她在努力做那个救赎文的女主去拯救程常安，可从实际关系上，作为功德主的那一方就是她打一辈子工最后才能获得报酬的boss。
一旦把这样的关系整理清楚，明玥对程常安的态度就坦荡而友好了。
也正是因此，她在举例子的时候说的是钟馗。
“他长得在你们鬼眼里应该算是威风堂堂，又掌管了一方轮回，本事不小，如果说他能是个女的，你会喜欢他吗？”
“……”
她这个比喻成功让一只鬼为这样的鬼话感到恶心：“我相信你了。”
别说是想象了，把钟馗的模样或声音放在他曾经的爱人上哪怕一秒钟，他都会觉得无比恶心。
“就是嘛，连你都会适应不了。”
明玥抬起脸来，看着正在铺被子的程常安，对千鸣道：“你得相信，鬼都做不到的事，人更不会。”
程常安收拾好了一切，回头重新看向月牙，还有几分不太真实的感受。
在灯光下似乎跟之前的感受不太一样，从刚才抱起她到她的窝里，程常安就发现这条狗的眼睛居然也有一圈灰蓝色，鼻尖仍然斑驳着的粉嫩在这样的蓝色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一抹蓝色与久远的记忆里相互对应，让他想起来曾经那只眼里也能有一片春天的小猫，而后偷偷低头笑起来。
他笃定，是月牙回来了。
这样的想法叫他更加温和，甚至对着这条狗产生了几分宠溺的样子：“你有什么很喜欢吃的吗？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买。”
按照程常安跟之前那只猫的习惯，这样的对话是常常有的。明玥也没想着伪装，反正他也猜不到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嗷嗷！”
“好的，那么晚安了，月牙。”
“嗷嗷。”
在楼下的房间里，主卧大小的面积里只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巨大的玩偶，墙上的照片被卸下八年之久，留下的痕迹早已和周围融合，而后一团都是微微发黄的白。
女人独自躺在床上，周围空荡荡，化妆镜上盖了一层布，遮盖了反光的路径。
她侧躺着入睡，看起来不太安稳，紧闭的双眼在愈发贴近后松出两行泪，流过女人的面颊。
她在无声处叫喊着自己已逝的爱人：“程……”
那两个字被意识屏蔽，哪怕做梦也不愿意回想，却让她念着想了一夜。
——
第二天一早，明玥伸伸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早安啊，千鸣。”
“……早。”
这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意味，明玥连懒腰都顿住，问他：“你这是怎么，一晚上没睡？”
“怎么可能，”千鸣的声音已经达到了虚弱的程度，一张嘴却还在硬撑，“我自然要比你养生。”
哟，都肯承认自己心里老当益壮却力不从心了？
明玥暗暗嘲笑，也没戳穿他或者追问下去，自己找程常安了。
程常安还躺着没醒，从明玥的方向看不见他的睡姿，只能确认有一道起伏，表示他还在床上。
“我们今天会有什么任务吗，千先生？”
嘴硬的千先生哼了一下，感慨自己的心软：“今天我们只用去那家宠物医院治疗，然后就没什么事了。”
“我这腿居然还真受伤了？”
去碰瓷程常安的时候明玥善于利用千鸣来了一趟超能力之旅，后面又一直有代步，根本没感受到这条腿的伤。她往上抬了抬，惊奇地发现居然还真没有知觉：“哇，这不是完善我的身份设定啊？”
“完善什么完善，”千鸣抽抽嘴角，“这条狗的主人正好取了这么个名字，又醉驾遇到了车祸，幸运的是被装的没受伤，不幸的事你和他都受了伤，而你还有得救，被交警带过去的。”
说到这里，千鸣顿了顿，问明玥：“你不会还以为我真的为你……”
“我可没有，”被戳穿的明玥冲他赔笑一下，转移了话题，“你看，程常安要醒了。”
床上，程常安已经伸出双手，望着天花板发了下呆，又偏过头去，眼睛都还半睁不闭的，就去确认自己昨天是不是真的捡回来了一条叫做月牙的、蓝色眼睛的狗。
至于眼睛里那一大圈黑色瞳仁？程常安不记得了。
等确认了明玥的存在，他翻身下床，从另一边绕过来，而后带着明玥到这一层的公卫：“你等等，我收拾好了就来照顾你。”
明玥眨眨眼，等他消失在卫生间外，才对千鸣说：“我发现了一件更想做的事情。”
“说。”
“永远这个状态，”她眼神都不改道，坚定说出理想，“让功德主一直伺候我。”
这也太舒服了吧？
不过在此之前，“千鸣，给我屏蔽感觉，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出现。”
“……算你还有点理智。”
一切都收拾好后，程常安拿上自己的手机，跟程母报备了一声：“妈妈，我今天带着月牙在外面吃就好了。”
“好的。”
做了一夜的噩梦，程母听不得任何跟过去相关的字眼，哪怕只是一只沾染了回忆的猫。
出了门，绕过几条街，果然又到了明玥来的那间医院。
她脖子上的名牌还是从医院出来的，姓名和年龄定制于寄存的昂贵项圈，因此刚一靠近这家医院，狗的本能又带来了让她窒息的消毒水味。
“千……”
“屏蔽了。”
嗅觉终于消失后，程常安也正好带着她进门。宠物医院没有市中心的三甲医院那么大，但是处处都与常规医院无异。
“您好，请问犬类骨折该往哪里去看？”
“您好，请问您有在线上预约吗？没有的话得先预约挂号的。”
幸好程常安上初中以后就有了手机，给明玥挂好了号就顺着指示往科室去了。
“宠物医院原来长这样……”
病房里面看不大出来，病房外倒是挺不一样，明玥左顾右盼着，还去跟千鸣交流：“我要是以后成了人养宠物，这些知识可就都能用上了。”
千鸣从来不敢擅自回应她的愿望，只问她：“你自己当了宠物之后，还会想要养一只宠物啊？毕竟可不是所有猫猫狗狗体内都有一只人的灵魂。”
“我无所谓啊，等我特别老了去养一只正值壮年的，还能当做我寄存的一份回忆呢。”
明玥仍然往周围看，总觉得能见到的一切都特别新鲜，只是还没走多远，就到了科室内。
宠物医生比较少，哪怕是在市中心也是宠物美容院更吃香，因此医生再看见月牙时还难免惊讶：“哟，这不是安迪吗？”
安迪？
医生看程常安愣住，笑道：“这狗原先是我们医院里的，后来自己莫名其妙跑了，我们管它叫越狱狗，也叫安迪。”[1]
之前在医院里的？
程常安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抱着月牙的手都有些收紧，让明玥忍不住“嘶”了一声。
倒是医生说完就招招手，问：“你捡到她了？来治腿的是吧？”
程常安嗯了一声，踌躇了一下，试探道：“这条狗之前是在医院里的，那她主人呢？”
“哦，她主人啊，”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随口回答，“前两天不是路口有一场车祸吗，开车人醉驾，当场就丧生了，但留下了一条狗，还有个项圈呢。”
即使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尊重去世者，程常安也还是庆幸甚至窃喜了一瞬。
“这狗问题不大，之前已经复位了，夹板再上8周，期间别让她舔或者咬自己，喂葡萄糖、维生素AD就好，一种不爱吃就给她换一种，两种都不爱吃就两个都喂。”[2]
毕竟是自己手里逃跑的病人，医生处理起来算是得心应手的。
“她还有个项圈，一会儿找护士带你拿一下就好，证件应该也都放在一起的。”
“好的，谢谢医生。”
程常安此时心情很不错，连抱起明玥的姿势都比之前更潇洒，稍微颠了下便往外走。
“还有8周啊……”倒是明玥听完有些惆怅，“那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跑跳啊？”
“哟，今天不是还想着一辈子这样吗？”
“那可不一……”嘴还没斗完，两个幼稚的魂魄就在程常安怀里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句不速之客是想对他们二人而言的，对程常安来说，这只是个关系还算好的同学：“小夏，好久不见。”
面前的男孩没程常安高，戴了副细边眼镜，笑着回应道：“确实，好久不见。”
视线下移，笑意愈浓：“你又养了条狗啊？倒是没见过，她叫什么名字？”
“月牙。”
真正的交锋在视线低处，从与小夏对视上那一刻，明玥就按耐不住心里的怒意：“千鸣。”
她一直没移开，死死盯着眼前人：“我想上去咬死他。”
“你冷静……”
“别急着让我冷静，”有些事情虽然她健忘，此刻看见了人却也能想起来，“等我先咬死他，我还得问你问题。”
啊哦。
火烧到自己身上后，千鸣闭上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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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肖申克的救赎》
[2]出自百度——犬类骨折了怎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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