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荣耀]野山风

作者:不知归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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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谈


      刑天很清楚地知道,又很模糊地难以描述,青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只记得在她刚进寨子的某天晚上,刑天和阿莱他们靠着栏杆喝酒吹水的间隙里,也曾阴阳怪气地提过一嘴。

      ——她么,一直都挺漂亮的。

      刑天提起她,口吻很是轻慢,像是炫耀自己养了一只有獠牙利爪的好宠物。

      男人们都在他拖了长音的讥讽中哄堂大笑,谁都知道,她就是因为漂亮,才惹来麻烦的。间或联想到一些下流的桥段,有人就坐不住了,即使知道她不好惹,二两黄汤下肚也壮起胆,明里暗里,眼睛总往她房间的方向瞟。

      刑天也衔着笑,只是不动声色地绕到背后,猛地把那人踹进了湖。

      水花爆炸般飞溅起来,大家都醉得上头,乐于看人出丑,不觉有他,从而爆发出更尖利热烈的笑声。

      刑天喝干瓶底的酒,一抬头看见二楼,青鸟的身影从小窗后一闪而过,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她总缥缈得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哪怕外面吵到沸反盈天,该睡还是睡自己的。

      朗姆酒甜又烈的气息在舌根上辗转,他这回真切地笑了出来。

      热带终年高温多雨,那夜难得清朗,刑天回想起来,又总觉得酝酿着一场未降的雨,沉甸甸压在心上。

      ……

      小窗外,夜蛾绕着廊下漆皮剥落的灯罩,一圈一圈飞行。

      他们做了两次。青鸟房间有一张单人的折叠床,一米二宽,自己睡着尚有余地,突然加了一个体格健硕的成年男人上来,免不了要搂腰绊腿,翻个身都难。

      挨得太近藏不住秘密。刑天发现,她小腹有两道疤,一道约有寸长,受伤时应该很深,疤面上微微凸起来;另一道在侧边,像是手术的缝线。

      办正事时顾不上这些,现下云歇雨收了,他当然要问:“这又是哪弄来的?”

      “几年前,在缅北被抓过,要割我的肾拿去卖。”提起吃亏的事,她话音发凉,“跑的时候叫人趁乱捅了一刀。”

      “还能跑,伤得不重?”

      青鸟冷笑一声,语气随便地说:“少了个累赘。”

      刑天一怔,半天才明白过来,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却是:怪不得他弄到里面,她也不生气。

      他若有所思,手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她的疤痕。这里空气终日都是温的,肌肤挨着肌肤,稍微一动,就带出一身汗,铁架子床也跟着吱吱呀呀响。

      青鸟被摸得心烦,终于抬腿踹他,“再动把你手砍了,滚回去。”

      刑天顺势翻身下来,捡起随意丢到地上的长裤套上,没穿上衣,反正离他的住处也就那么几步路,懒得穿。

      拎着衣服,他转头看青鸟。后者留个背影给他,薄毯拉过来,盖到光溜溜的肩膀下边,露出半个蝎子脑袋,也不管他走没走,似乎就这么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这样的青鸟孤零零的,扔在那里,好像能被轻易地咬碎或折断。

      他到底是忍不住,踢踢床脚,“想不想喝点?”

      青鸟眼皮都不抬,言简意赅:“滚。”

      “不热吗?出去凉快凉快呗。”

      青鸟说:“滚滚滚。”

      “就当陪我,给个面子。”她越烦,刑天越来兴致,“走吧。”

      青鸟睁开眼睛,既想一刀捅死他换个清净,又想着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堪称和平的时候,她有点累,不是很想打架,睡都睡过了,就当中场休息。

      静默了几秒后,她沉着脸坐起身来。

      大概是难能看到她这烂脾气转好的时候,刑天恶劣地逗她,“青鸟,你真可爱。”

      青鸟蹬上靴子,冷然反唇相讥:“刑天,你真恶心。”

      骂完了,争斗就告一段落。两人绕着水寨走了半圈,到存放物资的库房前,刑天不忘初心,摸了两瓶威士忌出来。

      中缅边境一带日温差不大,但入夜后没了太阳的炙烤,风吹在皮肤上带去暑气,还是很舒服的。

      青鸟习惯不烟不酒,一切能上瘾头的东西都不沾,以防手会发颤。刑天给她倒了酒,她接着,点了烟,也夹着,来者不拒也不接受,闲闲地倚着栏杆边,看山峦叠嶂外的天边月。

      她的长发带着拆了辫子后的细小蜷曲,风袭来时,像漆黑的水波滚滚涌动。

      今夜月光的颜色也软和,落在杯酒的液面上,湛湛一捧温凉。

      总而言之,都难得宁静。

      刑天看着她。

      山林生就青鸟一身利落秉性,爱恨都痛快,结仇要当面宣告,杀人要一刀毙命,毫不拖泥带水。她想要的,就会从容地说出口,然后大步直奔结果。

      若一直是这样,倒没什么可顾忌的,可这是结果吗?

      有短短一瞬间,又或是回溯了从前那么多漫长的日夜,他眉尖晃过模糊的迷惘,心脏里的熨帖褪色般流走。

      青鸟爱他吗?她只是被绊在这里,把他当做任何一种可供使用的资源。

      她也没那么恨他,至少没从前那么恨了,否则她不会容忍与一个恶徒亲密无间。

      天平的指针划向中间点,那就是零,就是什么都不剩。

      刑天忽然恐怖地想:不如直接死在她手底下,或者干脆杀了她,才是在记忆里留下一笔重色的最好方法。

      极端的爱与恨,都是刻骨感情,刑天唯独受不了她把他留在中间地带,然后,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他盯得太久了,青鸟转过脸来,斜乜他一眼。

      刑天接住了这一眼,倏然觉得荒唐,问:“你为什么,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青鸟闻言,眉心皱起细微的纹路,很快又散开了。

      “哪样?”

      问这话时,她细长的眼睛瞥过来,隔着轻蓝色的烟雾,依旧宛如佛堂里的观音。

      她看向他,像在看秋叶春草,像在看芸芸众生,无喜悲的内核在肃杀外表上呈现,有种过于矛盾的气质,那是无动于衷的怜悯和漠然。

      仿佛在那样可怜着他,也不影响下一秒分道扬镳,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青鸟就是这样的人。

      刑天突觉无话可说,也许说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他半边脸照着月光,阴郁在暗淡处积起化不开的影子。

      “没什么。”良久,他举起杯,又心不在焉地笑了。

      青鸟缓慢地眨眼。

      香烟燃得太久了,积了一长段灰烬,她学着老烟枪的样子弹弹手指,一星火飘忽落下,在水面融成没有颜色的飘絮。

      刑天没见过她这么粗糙却爱美的女人,每天素面朝天地迎着烈日,连个护肤品都不用,半夜出来吹吹晚风,还不忘戴上她那花里胡哨的耳环和戒指,心理状态实在很难捉摸。

      老苗银的引路戒,戒身纹刻走马,细细的银链条从戒面垂下来,四角铃铛随着弹烟灰的动作窸窣生响。

      青鸟不为他的欲言又止感到古怪,在她眼里,刑天一直是个古怪的家伙。

      短暂静默里,她忽然破戒,凑近快要燃尽的香烟,深红的嘴唇在烟蒂上吮一下,移开时,缓慢逸出乳白的雾。

      刑天的目光一直随着她,就很想笑,“烟不是这么抽的。不是在嘴里含一下,你要深吸一口气,抽进肺里,然后随着气呼出来。”

      铃铛声起,她又弹了弹烟灰,不太领情。

      “你管的真多。”

      “坤爸把你交给我了,我不管你管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比你有资历一些吧?”他突然想到,“你今年多大了?”

      青鸟算一下,“二十三。”

      “比我小两岁。这么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才十一?嚯,十一岁就这么狠了。”

      青鸟在看远山,他一直转头专注地看着她,蓄得稍长的发尾扫过颈侧,那里的牙印已经淡到看不见。

      提及往事,她轻哼一声,“你也不赖吧。”

      似乎是因为今夜月色温柔,她亦那样平和,刑天闻言,笑容里倒是慢慢浮上几分真心实意。

      两个人靠着水岸,气氛一时间和缓到荒谬。

      匡查巡夜到这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条件反射性地肃正:“天哥。”

      随即,他怔了一下:手里的照灯打过去,少爷后肩上几道指甲划痕格外明显,而他带回的那个女人颈侧还留有斑点红痕。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有些可疑的程度。

      匡查一下子明白过来,脑筋却短暂卡壳,摸了摸光头,迟疑地继续招呼:“……嫂子?”

      刑天的脸色倏地变得很微妙,青鸟则干脆地嫌弃道:“你也滚。”

      外人窥破使得和缓的气氛收敛了,她一下子变得兴趣恹恹,从栏杆上直起身来,把酒杯塞进刑天怀里,绕过两个男人往住处走。

      威士忌洒出来一点,泼到他身上,顺着花岗岩一样坚硬的胸腹向下淌,隐没到裤腰深处的人鱼线里,风凉得火烧火燎。

      刑天顺手放下杯子,低头看看身上的狼藉,意味深长地剜了匡查一眼,转身也跟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直到青鸟跨进房间,他伸出手撑住门缝。

      “青鸟。”刑天还是笑,但神情多少不自然,“匡查说话直,不过脑子,为这种事生气就没必要了。”

      他面向门里,背负着皎洁磊落的月光,眼前是受困于室的黑暗。低眼看人时,几根碎发搭在凌厉的眉眼稍,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是向下垂的,像被雨淋湿的流浪狗,在抖落的凶相里藏着难以摆脱的不安与臣服。

      青鸟与他对视,眼眸比黑夜更加浓稠。

      “为什么要生气?”久到刑天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说,“刑天,我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是已发生的历史,无法抹改的事实。她把岁月抛掷在无法拔除的执念上,而岁月太漫长了,漫长到本身就会酿化成一种沉沦的感情。

      青鸟当然对刑天有感情。

      烟丝袅袅烧到了末端,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她手一松,那一小点明灭的火光委顿落地。

      风吹过,火光熄灭了。

      ……

      当夜,青鸟做了个梦。

      她很少会做梦,大多时间都严格恪守休憩标准,闭眼就是心无旁骛的沉眠。而在这个梦里,她又看见了那下着泥点子的、漫无尽头的雨幕,吊脚楼前,留一绺长生辫的男孩眼光含着期盼。

      小流浪狗。她想。

      青鸟伸出手去,刑天握着,借力站起身来,对她清澈地笑了。

      “谢谢。”在梦里,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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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尝试着写他俩的车,但是太难了,咋写咋别扭,直接事后吧。反正你知道,他俩do了。
    -
    刑天:除了缅北以外,只有我会对你掏心掏肺。
    青鸟:滚。
    匡查:嫂子……
    青鸟:你也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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