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蜘蛛尾巷23号的信

　　我隔着铁窗看着他背对着我倒下，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我冲了过去。
　　那是我头一次...在他眼里看到惊慌失措
　　然后
　　他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过
　　我发了疯的大喊，嚎啕，我把空间袋里的药剂全部糊在了他的张着“血盆大口”的伤口上
　　魔药书说的很清楚，我也学的很明白
　　牛黄可以解世上大部分的毒，或者缓解...也只是...世上大部分的...
　　最后我只能抱着他的尸体，等着那残存的温暖被抽离
　　听啊，我撕心裂肺的叫声比人鱼还尖锐，没有人来捂住我的嘴，我多希望有个人过来阻止我发疯的行为，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被德拉科送到圣芒戈的时候，是烂泥一样的靠在他怀里。我没了力气，可是我的头脑还清醒，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我不知道来一沓钻心剜·苦会不会也比这种滋味好受
　　但我还会无声咒语，很幸运不是吗
　　我的嗓子再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发出那种嘈杂的哭喊，我很满意，终于清静了
　　战争结束了，霍格沃兹恢复了那古老又庄严的样子，每个人都在治愈自己那因为战争留下的创伤。
　　都会过去的，这句话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总会被反复提及
　　我也回到了霍格沃兹，继续我的学业，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少了魔药课和黑魔法防御课我们轻松了不少，除了他还会有谁留几页羊皮纸的作业
　　我再也没踏进过地窖半步，那里的黑暗、潮湿、阴冷是我最不愿回忆的过去；那里滋生着我所恐惧的孤独与绝望
　　我记得，地窖的门前一直挂着一盏风灯，和蜘蛛尾巷的那盏一般无二.他说，那是为了照亮回家的路
　　我怕黑，他知道的
　　而如今，那盏风灯在黑暗中摇摆，再也不会有人点亮它了
　　魔法不是万能的，它能点亮的是灯，却不是我的心

　　我看着哈利把他的记忆倒入冥想池，那里只有他和邓布利多谋划的计策以及他深爱的莉莉伊万斯
　　没有我，一点关于我的都没有
　　西弗勒斯，你真的不担心我吗，还是说，我对你压根不重要
　　我再也绷不住了，我跑到了天文塔，那里的风很大，将我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这会不会是他带过来的风，我红了眼眶，静静地站在那里俯瞰着霍格沃兹
　　感受着风拂过脸颊
　　有些冷，但不凛冽，和他抚摸我脸时的感觉一样
　　每个人的思念都会化成风的
　　西弗勒斯，你一定会思念我的对不对
　　不然，我真的会怪你的

　　我凝视着魔杖顶端那一缕银白色的雾气，我知道，可能这辈子我都放不出守护神咒了
　　我快乐的回忆成了我痛苦的根源
　　我想着和他去麻瓜游乐园的场景，想着和他坐在火炉旁拆礼物的时候，想着他手把手教我做魔药的样子
　　但下一秒，又被打回原形，画面里只剩下血淋淋的尖叫棚屋
　　我的博格特还是成了真
　　这样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席卷我的全身
　　铺天盖地而来的，不仅仅是黑压压的乌云，带着狂风倾盆落下的大雨，还有我心里怎么也停不住流下的眼泪
　　我在大雨中绝望的的苟延残喘，大雨打湿了我的头发，弄脏了我的斗篷，却怎么也冲不干净我脑海里的那一摊血水
　　我还能坚持住吗，我不知道
　　我还能走出来吗，我不清楚
　　还记得我生日时许的愿，希望年年都和爸爸一起过生日，希望爸爸幸福快乐长命百岁，希望爸爸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我的愿望，岁岁年年从未改变
　　梅林啊，是我太贪心了吗，为什么到最后一个愿望你都不肯实现
　　可是梅林啊，我是你虔诚的信徒啊，你怎么能夺走我的全部呢
　　我信奉你，爱戴你，忠臣你，我一遍遍的呼唤你
　　我不奢求你的回应，我只乞求你能听到，听到我那颗为他跳动的心脏啊
　　你给了我灵魂，而他给了我生命，也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你知道的，我是个斯莱特林，我没有格兰芬多那甘愿付出一切的勇气，我所做的一切，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因为他
　　梅林，你告诉我，往后没有他的日子我该怎么活
　　1998年那场大雨下的突然，而我彻底迷失在其中

　　邓布利多出现，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我已经对着那扇厄里斯魔镜浑浑噩噩的熬过了好几个日夜
　　“孩子，我见过很多人厄里斯魔镜面前迷失自己，抱着它虚度光阴。
　　但是厄里斯魔镜里的都是那些已经无法实现的内心最渴求的东西，既然得不到，为何不选择放下它，你还年轻，还可以有新的、更好的人生。”他的画像就在我背后
　　我还不想看见他，于是就这么继续背对着他攀谈
　　“邓布利多，你的厄里斯魔镜里有什么。”我避开了他的话题，一笔一划地挥舞着魔杖写道
　　“一双羊毛袜”
　　我笑了，我看穿了他的不诚实，继续写着“格林德沃先生死了。”
　　“哦？”他的语调微扬，语气里满是复杂，有吃惊，有感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伏地魔找老魔杖的时候杀死了他，数不清的钻心剜骨和一道阿瓦达索命。”我回忆着，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曾经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世间的魔王，他老朽枯败，他疯狂大笑，到最后所有执念都被释然，安然入梦的样子
　　“他到最后也不肯说出老魔杖的下落...或许他只是想保护住你的坟墓”
　　邓布利多沉默了
　　到嘴的嘲讽又全都悉数咽下，“我把他葬在了戈德里克山谷，你的旁边。”
　　“谢谢你孩子。”
　　“邓布利多，你真可怜。”我的嘴角讽刺的勾起
　　你问我可怜他什么
　　我可怜他的正直，可怜他的勇敢，可怜他的伟大，可怜他为了他口中的大
　　义，到最后失去了所有他的爱的以及爱他的人
　　兄弟反目，亲人离世，爱人诀别
　　到最后失无所失，孤独终老
　　邓布利多，我不要你落寞的沉睡，我要你愧疚的清醒
　　“孩子，如果恨能让你支撑下去，那你便恨我吧，哪怕日日诅咒我永坠十八层地狱。”
　　“其实，我并不恨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说出口这样的话了
　　我应该恨他的，恨他以爱的名义画地为牢，困住了西弗勒斯；恨他的精明，恨他的冷漠，恨他的偏见；恨他算尽了一切，到最后却不肯给我的父亲一个善终；
　　恨他始终不愿放弃拉住我的灵魂
　　“你说，他背负了半辈子食死徒的骂名，却在死后几分钟得到清白，变成人人歌恩颂德的英雄，多讽刺啊。”
　　“邓布利多，我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一个人。”
　　“因为...
　　“他年轻时是真的被利益熏昏了头脑
　　他曾经也是真的甘愿亲吻伏地魔的衣角
　　他害死了波特一家，也让哈利失去了快乐的童年
　　他的罪过，是梅林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可是，我们相依为命的这十七年，我所见到的只有一个好父亲
　　一个严厉又不失慈爱的父亲
　　是他给了我一个家”
　　说着我的眼泪就“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能够遇见他已经是我这辈子莫大的幸运了。
　　尽管他照顾我时笨手笨脚，平日待我也少有温柔，但是他的存在，可以让我不用看人眼色生活，可以让我在太阳光下、在热火炉旁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让我疼了能喊出来，哭了会有糖吃
　　我不在乎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我的信仰
　　是我的底气和依靠
　　别问我什么是非对错，什么黑白分明
　　我只知道我的是是他，我的白也是他
　　“我很清楚厄里斯魔镜的卑劣之处，可是，邓布利多，我除了做个卑劣的整日沉溺于欲望的人，我别无它法。”
　　我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照片，那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照片里，教职工们全都站在霍格沃兹的大厅，他站在最边上，脸上不挂一丝表情，与旁边笑容洋溢的人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他连一张画像都没有...”
　　“生命的清单里有这样一句话：人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你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那么你在社会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后，那你就真的死了。”
　　“我怕我忘了他，我不能也不想忘了他。”
　　没等邓布利多再说什么我就起身离开了
　　“唉”我在走廊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顿了顿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圣诞节这天，我拒绝了马尔福家的邀请，选择留在学校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
　　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半年了
　　我沿着黑湖走了一圈，走着他走过的路，就好像是历史与现实穿过漫长岁月的重合，我与他的并肩
　　我坐在他经常坐着的树下，仿佛又看见了他捧着书的身影
　　“圣诞快乐。”我小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书看的太入迷了，什么反应也没有
　　“再见。”我闭上眼，眼泪歪歪扭扭的滑下来
　　然后转身决绝的离开
　　或许这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忘了说，今天是梅林功勋一等奖的颁布礼
　　我姗姗来迟的赶到后山的坟冢地，哈利已经站在台上致辞了
　　我看着他躺在那口水晶棺材里，周围铺满了百合花
　　他与耶稣同葬，多么...多么伟大啊
　　多么...多么...讽刺啊
　　早知道当救世主要付出这般的代价，我宁可与撒旦契约，把他推向恶魔的怀抱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强忍着不让它留下来
　　“他是斯莱特林的院长
　　是最年轻的魔药大师
　　是普林斯的混血王子
　　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哈利举起手中的酒杯，殷红的液体缓缓倾倒在地上，“让我们一起致敬这鱼死网破的胜利！”
　　“致敬这鱼死网破的胜利！”众人举起手里的魔杖发出星子一般的光罩在霍格沃兹的上空
　　我知道，那里的每一颗星子都一定是他们最想纪念的人
　　它们藏着的都是我们无法言说的遗憾

　　“圣诞快乐，温迪娅。我有个小礼物给你。”邓布利多在画像里笑眯眯的看着我
　　“哦？是什么？过期的柠檬雪宝？”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柠檬雪宝，这个礼物里没有。来，挪开的画像，里面有个洞，看到了吗？那里有个盒子....打开它。”
　　与其说是一个大盒子，不如说是一个有伸缩空间的行李箱
　　子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我吹开它们，只觉得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打开皮扣，里面是一瓶瓶魔药
　　我只觉得手背一热，一滴眼泪掉在了上面
　　那里的每一瓶魔药上都贴着一张标签，上面的字迹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1985年，温迪娅制做的第一瓶疥疮药剂
　　1986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肿胀药水
　　1987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狐媚子灭剂
　　1988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美丽药剂
　　....
　　1991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欢欣剂”
　　我发现这瓶魔药被喝掉了一口
　　“1992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复方药剂”
　　我闻了闻，这是我和赫敏在二楼女盥洗室做的那份
　　“1994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狼毒药剂
　　....
　　1996年，温迪娅制作的第一瓶福灵剂”
　　这是他去见伏地魔时我送给他的，如今它原封不动的躺在这里
　　我送他的幸运，被他珍藏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了他是多么的爱我
　　他的爱，抚平了我的痛苦，抹去我的自卑，找回了我缺失的安全感
　　是了，他一直都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可这从来都不妨碍他爱我
　　他没写出什么洋洋洒洒的浪漫的发酸的长诗，但他留下的每一笔都是带着温柔的爱意的
　　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过爱我这件事，他每天都在爱我
　　在箱子的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还是年轻的他，怀里抱着尚在襁褓的我
　　我在他脸上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笑容
　　我攥着那张照片，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碰倒了厄里斯魔镜，玻璃哗啦啦的炸开，碎落一地
　　我的心像是被这些玻璃渣子割开了一样，一顿一顿的疼
　　“他爱我，邓布利多，他爱我...”我带着浓浓的哭腔呢喃着
　　“是的，他爱你，这毋庸置疑。”
　　“孩子，现在你愿意放下了吗，要知道那些我们爱的人，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他们一直住在这里。”邓布利多指了指我的心口
　　“没有什么比爱的力量更伟大了，爱会帮助你跨过一切阻碍。”
　　“谢谢您，我想我应该放下了。”

　　德拉科向我求婚了，求婚仪式出乎意料的的简单，他只请来了我们的以及我在格兰芬多的朋友
　　他的西服是布雷斯选的，送我的花是潘西扎的，场地是赫敏罗恩和金妮布置的，我们的新家则是交给了哈利和纳威装饰
　　很温馨的独栋别墅，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场，而夏天的时候这里会有漫山遍野的鲜花，德拉科还特意开了一小块地种满了大朵大朵热烈绽放的红玫瑰
　　风一吹，它们便在风里恣意起舞，明晃晃的样子把晚霞都映的格外红
　　我在桌案前，望着窗外正在搭秋千的德拉科，他的神情专注，专注的我也要一同陷进去了，我拿出一张信笺，提笔在信纸上写到：

　　亲爱的西弗勒斯：
　　展信安，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落笔之前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告诉你，你刚离开时我有多么的难熬，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多么痛苦，每一晚我都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度过
　　我不敢闭眼，我怕你在午夜时分出现在我的梦里，又在黎明时抽身离开，没有人可以想象从黑夜里起来，第二天没有阳光
　　我本来是怪你的，怪你为了莉莉·伊万斯的死，对哈利的补偿，到最后不惜抛下我，让我一个人面对这种失去的滋味
　　可现在我终于也理解你了，或许在当初你也是这样的痛苦，或许比我更痛苦，而这种痛苦在你身体里蔓延了17年，我甚至觉得死亡也许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吧，不用再带着愧疚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活着
　　我想告诉你，我总是出现在蜘蛛尾巷，又不敢再往里踏入半分，我怕我进去看不到你，我甚至怕我们的家根本不存在，就好像你是我做的一场梦，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幻影般的泡沫，我从未得到过这个世界的爱
　　我想告诉你，我拿了12个o，我想你一定会很骄傲，你的女儿可比詹姆斯·波特的儿子强多了，就像你一直都比他优秀那样
　　我想告诉你，哈利说你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他还打算把你的名字作为他孩子的中间名，你会开心的吧
　　我想告诉你，蜘蛛尾巷墙角的蔷薇花又开了，我的思念会一直一直陪着盛夏，常开不败
　　还有，我发现了你的秘密，邓布利多把你收起来的魔药全都给我看了，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会在什么时候给我呢，新婚礼物吗？还是在德拉科惹我生气的时候把它们当成毒药，给他下毒呢
　　可现在我只想跟你讲一讲我这十几年一直藏着的小心思
　　小时候我总害怕你会生气，会抛下我
　　再大些我也总是会在你紧皱的眉头间失去安全感
　　我知道你喜欢过莉莉伊万斯的时候，也害怕哈利会分走你对我的爱
　　如今，我终于见到了那些你从没言明的爱意
　　是了，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您
　　我不是为了开导或者安慰您
　　我知道您的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也不顺遂
　　但我想告诉你，你的遗憾在我身上得到了补偿，那些你不曾得到的，你曾渴望的，你都一一给了我
　　因为你我才能如此幸福快乐
　　没有人比您更会做一个父亲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不快乐的斯内普，但是也有一个快乐的西弗勒斯，并且我会代替你继续快乐下去
　　天总会亮的，没有太阳也会亮的
　　因为有爱，这就够了
　　我爱你正如你爱我的那般
　　所以，请允许我向梅林许愿，下辈子换成我去努力爱你
　　望，安好
　　你亲爱的女儿：温迪娅
　　1999.05.02
　　我把信折好塞进信封，等待我的猫头鹰将它寄往蜘蛛尾巷23号，同之前的18年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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