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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猫猫报恩
日光热烈,荫蔽地面的梧桐叶片近乎被照成透明。
从上午开始,每小时气温都随时间流逝上升,空气升腾,一滴水下坠,还未落在地面,已追逐热气缠绵无踪。
五条悟睁眼,透过纸箱缝隙看见梧桐叶死寂的绿色,纸箱逼仄,四肢无力,失去强大的身体,连带失去了一切力量。
被困于这具弱小的身体深处,连心跳声听起来都微弱细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杀了那个天与咒缚,取回天内尸体后,他转眼出现在这里?猫爪......他变成了一只猫?
诅咒?咒灵?
哈,这是什么漫画电影剧情开展,被杰还有硝子知道,不得笑话死。
这具身体的软弱尚能忍耐,变成猫的五条悟两只后爪往后退,身体低伏,借后冲再次向正上方的出口发起冲刺。
一次又一次往上方扑去。
路边行人看见摇摇晃晃的纸箱,低头瞥一眼,发现了这只皮毛肮脏污黑、毛发成结,指不定还有什么藓病的流浪猫,嫌恶踢开。
纸箱带着五条悟滚出梧桐树的荫蔽,阳光直接洒落在纸箱上,箱内温度攀升,五条悟的猫脸趴在纸箱底部,张开嘴伸出舌头,不知是被转晕还是热晕,意识混散。
从纸箱缝隙钻进的阳光突然被隔开,一片荫庇笼住纸箱。
五条悟掀起眼皮,他看见了你。
无时不刻运转的六眼还在,一手举着太阳伞的你落在六眼中,伞下那张好看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白皙,接近透明,浑身死气萦绕。
一副时刻吊着一口气,命不久矣的模样。
六眼判定为命不久矣的你站在纸箱边,从正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你与五条悟的第一次见面。
* * *
你自知身体状况是什么鬼样子。
从小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存在——看上去怪模怪样,皮肤长着粘膜的诡异生物。
这些生物常常三五成群凑在你身边给你使绊子,小时候走路滚到脚下害你跌跤,在举勺子准备吃饭时打翻你的便当,爬上同你说话的人令他们呼吸不畅......你好奇指出来被视为乖僻狡辩,认真画下来被指为喜好阴暗。
被冷落,被孤立。
偶然琢磨出让这些生物消失的方法后,你发现自己已无法再回到人群中,去可笑地刻意自我表演融入他们。这年,你的画被挖掘一举成名,曾经的乖僻被视为个性,小时候用暗郁色彩画下的那些生物被称赞为自小天赋出众。
同样在这年,你本就算不上健康的身体开始崩颓。
身体孱弱你不在意,名利金钱在享受过后,你同样在乎不起来,除了能带给你作画灵感的东西。
比如,你捡的这只猫。
“客人,它完全不配合。”宠物店店员带你看被猫捣得天翻地覆的场面,它正弓起身,警惕看着你们,一步步后退。
你刚想说:把它绑起来。双目对上了那双玛瑙似的眼睛,辽阔如海洋的蓝色,这汪蓝色镶嵌在这只野猫的眼眶,难得一见的纯粹美感,你看见了它眼底的跃跃欲试。
兴奋?
从嘴里变成,“先不驱虫。”
刚坐下的猫微仰着脸看你说完这句话,它眼珠扫过你,转开脸,向宠物店内其他的猫笼顶端跃去,又跳上比它体型更大的边牧笼子,最后四爪轻飘飘落在木架边。轻盈敏捷得过分,难怪把店内搅得人仰马翻。
现在,它与你在同一高度,眼睛平视你。
这双桀骜的眼睛是真好看,从见到第一眼你就在想要用什么颜料勾兑描绘,是用湖蓝、钴蓝?还是群青?也许这个问题应该带回家慢慢想。
“抱歉,它造成的损失我来赔偿。”环视被猫打坏的东西,你微微垂眸,唇角虚伪勾了勾,“驱虫药给我吧,我回去会好好帮它驱虫。”
好好驱虫?
你随意将驱虫药滴在猫后颈,也不管药水到底有没有因它动作滑落,一手懒洋洋接起代理人的电话,对方知道你捡了只猫:“身体你自己清楚,别捡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应该了解我才对。”从声名大噪起,你卖画找的代理人换了又换,但此刻正与你通话的这位,上任后就没有被你换掉。
你放下猫,由猫咪在屋内乱窜,到水池边嫌弃地洗手,按下免提手机放在一旁,“我不多管闲事,还不是因为它身上有我想画画的灵感。”
你的灵感之作。
电话那边立刻嘘声,话锋一转,主动提议下次由他带猫去体检,务必以你的身体健康为先云云。
你挂断电话,目光慢慢打量这所京都新居。开始崩颓的身体到现在这个地步,连医生也束手无策,给的建议无非是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别再劳心画画......你采纳了代理人的建议,搬到所谓适合休养的地方。
今天才决定捡回猫,除了宠物店无人知晓,现在你的好代理怎么会知道?
看来,这个休养之所其实也并不适合安养。
* * *
“小黑。”你将装有猫粮的碗递给捡回来的小家伙,对方并不领情,看也不看,仰头闭眼,一声声乱叫。
畜生吃的东西?这种东西?!还有,老子可是五条悟,你拿阿猫阿狗的名字叫我?
嗥完直接爪子一扬,将猫碗掀翻,跳上餐桌,眼睛瞄准了你的碗。
“想吃我的?”你举起筷子摇了摇蒸熟的鱼片,见它脑袋跟着筷子晃,感觉有些意思,将自己的饭推过去,你的营养餐寡淡惨白,要油没油,要盐没盐,猫饭和你的饭比也差不了多少,“偶尔吃上一顿应该没事?”
有事就糟了,你还没开始画它眼睛呢。
晚饭让给小黑,你起身离开餐桌去了画室。
勉强填饱肚子的五条悟顺着光亮走进画室,踱步站在你脚边,仰起脑袋看正拿笔专心在白纸上打稿的你,心里不得劲,轻轻一跃跳上椅子,从椅子爬上木架,借住木架轻轻松松飞跃到柜子顶端,居高临下俯视你,这才感觉心气顺起来。
他见你拿铅笔,上握式的手法,手腕肘部上下移动,笔下线条圆润饱满,在外行的他眼里线条只是无序凌乱不堪。
喂,你在画什么?
我跟你讲,去照照镜子,浑身死气真看不下去,知不知道你要死了,听见没?
被猫叫打断的你抬头看向始作俑者,对方见你看它,嗥得更欢。
我看你身体里有术式,刚觉醒术式的咒术师?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五条悟!放心,等我搞定身上怎么回事,不会亏待你。
被严重干扰的你沉着脸撕掉草稿,转身离开画室。
这野猫叫////春吗,真吵。
夜晚,你手指拂过藏在暗处的摄像头,笑得毫无感情,神色冰冷淡漠,淡淡看向磨砂玻璃后冒着腾腾热气的浴缸,再次拨通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这么晚了,有事?”
“确实有事找你。”你边打电话边放下头发,明知道摄像头位置,你若无其事解开外衫纽扣,裸露出细窄的吊带,“不是说要带猫去体检,定个时间?”
手指挑起肩上吊带,你好看的眼睛暼过摄像头,听见电话那边短促的呼吸声,垂眸掩下一寸寸转凉的目光,内心无悲无喜。
“好,就这么......”
你还没说完话,从屋外窜进了一团黑东西,对方一跃跳进浴缸,水花四溅,电话那边傻了,你同样愣住。
浑身脏兮兮的,总算可以好好洗干净,放心,不会亏待你,多谢款待嘿!
捡回来的野猫无师自通在浴缸里游泳,泡在水里脏污的毛发慢慢舒展,猫脑袋凑到浴缸边沿,不知道又在鬼嚎些什么。
回过神的你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嘴角弯起真实又好看的括弧,笑得痛快极了。笑到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微微咳嗽起来。
随手挂断电话,直接用手机挡住摄像头,不再管此起彼伏的铃声。你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衫走近浴缸,不似白天嫌弃的模样,你直接坐在浴缸边,手指滑动浴缸温水浇在小黑的猫脑袋,“小黑也喜欢泡澡?”
你搅动着渐渐发浑的水,取过沐浴乳胡乱抹上猫咪的皮毛,“看在你让我开心的份上,今晚伺候你泡澡好了。”
五条悟自你这样衣衫不整坐在浴缸边沿,仰头就是你被水打湿的吊带,整只猫都不好起来。当你手指摸上他的皮毛,浑身毛开始奓开。
干,干什么?!离远点,你碰老子经过同意没?
你顺着沐浴乳摸遍小黑全身,哪知道自己正对一个差不了几岁的少年进行着猥亵式的欺负,而他内里本质而言从不是什么有节操的正人君子。
对方最后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嘿,原来小黑是小白阿。”
嘿,你的胸可真平阿。
* * *
隔天你带着捡到的猫与画架搬到京都近郊的小公寓。
公寓比不上之前那所别墅新居,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只能将画室书房全挤在客厅。
频繁变迁居地从开始就违背了医生的建议,别墅清幽最适合你休养,公寓人员混杂,各种欲望交织,那些恶心生物欺软怕恶,再次看见这些东西,你面色有些难看,强捺住开始发昏抽痛的脑袋,扬手一挥,公寓里被吸引来的大大小小生物顷刻化为齑粉。
正在公寓里巡视领地的五条悟看清楚了你体内咒力运转,整只猫顿住,又开始嗥起来。
咒力运转方式全错,你身体里的术式不应该这样用,用越多死越快,哪个诅咒师教你的?难道还要老子给你捡尸?
五条悟并不知道你完全就是靠自己瞎摸索,凭借悟性误打误撞学会运用了自己的术式。
你跌坐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直冒,半阖眼慢悠悠休息了会,耳边还有一只聒噪的猫,在它喵呜喵呜的嚎叫声中,你打起精神,扶着沙发坐下,从药瓶倒出非甾体类药物,你顾不上喝水,直接吞咽而下,任由残留下的药粉苦味在舌尖蔓延。
耳边仍是那只聒噪的白猫在嗥。
哈,你吃这些对咒术师可没多大用,安慰药没听过?你现在应该去高专说不定还有救,看你这幅鬼样子恐怕连咒术咒力是什么都不知道,全凭本能玩弄术式,真知道高专在哪吗。
还有,高专是吃什么的,为什么没发现你这种因为觉醒术式把自己弄得快死的家伙?
好吵,到底为什么要把这只猫捡回来?
你摇摇晃晃爬起来回到卧室,砰地把门一关,将鼓鼓噪噪的小黑关在门外。
五条悟:“!”
出息了你,把老子关在外面?!
未被你修剪过的爪子亮了出来,一爪挠上门,小公寓开始嘶啦哐当作响。
* * *
你坐在书桌边,握着铅笔,手并不与纸张接触,整只手悬空,任凭笔尖在纸张滑动。
五条悟则早早攀上书架顶端,时不时嗥上一声。
正入迷的你听不见趴在书柜上白猫的声声嗥叫,或者说,你捡回来的这只白猫经常在耳边一声接一声嗥,你已习惯这样的吵闹。
得不到回应的五条悟无趣站起身,缓缓在书柜顶端踱来踱去,如同巡视自己领地。
蓦地,白猫耳尖微微一颤,瑰宝似的眼睛亮起来,径直从书柜跃下,钻到冰箱后,一爪向那只误入你公寓的咒灵蝇头拍去。
别人家的猫抓耗子,你家的猫追着咒灵跑。
你因精力不济无力松开笔,闭眼按捏开始抽疼的额角,感觉好过一些,刚睁眼就瞥见收养的那只猫那对美人儿似的大眼睛扫向你,前爪挥动,一只灰不溜秋的玩意咕噜噜滚到你脚边。
还未等你反应过来,对方已眼疾爪快拍上蝇头脑袋,难看的生物在它爪下消失无踪。
这种东西老子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好吗?还不是因为你这胡乱用术式的家伙?
他立刻弓身跳上你的书桌,爪子就这样踩在画稿上开始教训你。
死于自己术式的咒术师,说出去老子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你。
猫爪下如果有一张成品将如何身价倍增,猫不知道,你同样不在意,你右手持笔撑着脑袋,唇边笑意真实,“厉害噢,小黑。”
白猫的嗷呜声顿住,五条悟感觉变扭,又有些牙酸。
真成给别人逮耗子的猫了。
* * *
五条悟终于顺利摸到你的手机。
猫爪不太好用,因身体缘故你很少与白猫亲昵,也就从未考虑过为它剪指甲,利爪从肉垫中伸出,一下下点着手机按键,不小心在你手机屏幕上留下划痕。
五条悟看见屏幕上的痕迹,下意识用肉垫抚平,发现消除不掉后,整只猫僵住,开始自言自语。
没事没事,给她换个新手机好了。
输入号码,按下接通键,拨给挚友的电话终于接通。
“喂?”
喂杰,我是悟。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哈,老子竟然变成了一只猫。
“猫叫。”那边传来夏油杰的轻嗤,“恶作剧?”
接下来,传来了五条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老子在这好好坐着,看我做什么?”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语调。
是他自己的声音。
猫会得忧郁症吗?
你发现捡回来的猫好像得了抑郁症,精气神各方面都不大好。
具体表现为,它不爱嗥了,漂亮的眼睛里光芒都不神采飞扬了,连带你的灵感也滞缓起来。
猫闷在屋子里也会心情不好?你纳闷想到。
伞、药瓶、手腕缠绕写有你私人医生联系方式的腕带......你挎起宽大的单肩包,松松垮垮的编织设计,看上去与大婶的买菜蓝差不了多少,好在背包的人颜值过硬,有一番走秀的味道。
“小黑,快进来。”你示意小黑钻进单肩背篮,对方扭捏半天,你一手掐住它的后颈,将张牙舞爪的它塞进篮子,这样出了门。
近郊河岸没有市中心那样讲究,要求必须给宠物挂上牵引绳,你走到没人的地方,将小黑放了出来。
鸭川浩浩汤汤向前笔直淌去,河床可见大片大片石头堆叠。你与小黑一人一猫走在河堤边,一前一后,罕见地,没有猫的嗥叫,只有潺潺水声与你的自话。
“小黑,现在带你出门,开心没有?”
“小黑,如果你高兴点,我可以考虑每周带你出门一次。”
“小......”你声音顿住,放松恬然的神情渐渐消失。
河堤迎面而来一个男人,下巴胡子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穿在身上的西装做工精良,标准的社畜打扮。
“为什么搬走?”来人拦下你,是你的代理人,他神情憔悴,曾经勉强能看的脸在你眼里现在越发看不入眼了,“是我哪里安排得不妥当吗?”
这样目露深情地看你做什么,你感到有些无趣,有些厌烦,恶劣地歪头,唇角勾起,惯常地虚伪笑法,“为什么搬走。”
“当然是我把你炒了阿!”
男人苦笑,他向你伸出手,试图挽留,“你住公寓从来睡不好,为什么不愿留在别墅,这是我的心意。”
心意?
你看眼前这人表演,捧场地含笑点头,语气遗憾,叫了声他的名字,“我也不想这样。不过,孤岛、梦回、铃兰......”
你报出这几年从男人手中或流出或欺瞒下的画作,心满意足观赏起对方深情被慌乱稀释,喟叹惋惜,“手伸得真长,其实这些你向我要,我可以考虑给你。有时候我很好奇,曾经给我作画灵感的那个少年是不是死了,跟在身边的是条狗彘?”
你曾欣赏过眼前这人的气质,他身上充斥着的那些复杂纠结曾刺激过你的创作欲。但随着在他身上的灵感消退,什么复杂,什么纠结,不过是胆怯与懦弱凝结而成的肤浅,近来又掺进了贪婪与你看不懂的一些东西。
“没错,我很失败。”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你撕开,男人闭眼,仍在拙劣地演出颓然神色,挣扎试探,“这些年.....你身体不好,现在固执要一个人住,这样怎么让人放心?”
你与男人都没注意跟在身后的猫,它甩了下尾巴,跳上河堤护栏蹲坐在一旁,猫嘴咪呜咪呜。
没用的男人被甩,无聊的月九剧。啧啧,完全看不出来嘛,病恹恹的样子,骂人真带劲。
夏季傍晚河风吹拂,你感到一丝凉意,你最后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轻飘飘送了个滚字,一手掐住看戏正得劲的白猫后颈塞进背篮,转身离开。
现在这人在你眼里,与那些生物也没什么两样。
* * *
五条悟开启了自己第N次离家出走之旅。
也许描述为离家出走并不准确,你连自己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需要给出承诺负责的宠物,对你来说是果实那层霜雾,是奢侈品。
越贴近死亡,你的情感也愈发淡漠,你会捡这只猫的真相在于,那双眼睛是你的模特。
在它抬头看你那刻,你见了这双谌蓝色如玛瑙的眼睛,美丽冷傲得不得了,脚就挪不动道。
收留一阵,画够那双眼睛,为它找到更适合的收养者,这是你盘算支付的报酬。
它作为你模特的报酬。
总而言之,现在你与它的关系,称为同居者更合适。
言归正传,五条猫猫第N次离家出走,目的地——东京高专。
自己就是五条悟毋庸置疑,那现在高专里和他有着一样的手机号码,声音与说话方式完全一样的‘五条悟’到底是谁?他必须赶到高专确认。
六寸大小,和五人食蛋糕差不了多少的猫咪能走多远?六眼虽能帮他规避危险,但完完全全失去力量的他靠着四只爪子,怎么可能跨越新干线,找到藏入郊外的东京高专。
第N次离家出走再次失败。
也许以主人的视角,这种一不留神就从家里偷溜出去,浑身野性尚未退尽的宠物并不称心,但你却并没有这样甜蜜的烦恼。
秋意向深处蔓延,五条悟过着三天两头往外跑的日子,一张张废稿堆积下,你满意的眼睛逐渐成型。
这副奇怪的画作,没有任何形体,只有那双眼睛,你凭借想象勾勒出了这双美丽冷傲的眼睛。
那双与五条悟本人身上相差无几的眼睛。
这幅画在五条悟眼里,就是来自你大胆炽烈的表白。
哈,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还是说,你暗恋老子?
“不错不错,跑更远了。”摸摸在你眼里垂头丧气的猫猫头,你从它头上摘下几朵丹红色的木樨花,这种丹桂在你的居住地是河边公园特有,“下次再跑远点,加油。”
“丹桂都开了。”你垂眸看着自己指尖上的丹红色花瓣说道,仿佛已嗅到河岸金秋飘香,外出赏花已经并不适合你现在情况,好在现在也算赏了一番花。
随意将花瓣夹入一本书中,旁边小黑冲你直叫唤。
老子已经藏进了新干线,被晚高峰给挤出来,天,为什么那么多人?你知道吗,我还看见好几只因为晚高峰形成的咒灵。啧,头上怎么会有花瓣这种东西。别夹起来,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咒具吗。
把书放回书架,你随意踢了踢白猫屁股,示意它别在你脚下转来转去,免得被你踩成猫饼。
干,你这女人踢哪,这是你能踢的地方?这样干什么,就知道,你暗恋老子,不过我不喜欢病恹恹的女人,你如果别病歪歪的,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顾家的五条猫猫依旧往外跑,但好像从来没有离家出走成功过;不遵医嘱的你依旧沉迷作画,住在嘈闹的公寓,精神每况日下。
白猫叼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昨天见你将丹桂夹进书里,今天衔了一只带香气的木樨枝回来。
你也不嫌弃猫的口水,木樨枝插在碗里,当天晚上用铅笔对它起了半张稿,画着画着,开始微微咳嗽,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放下笔的那只手摸了摸小黑的白脑袋。
白猫偏头躲开你的手,朝你走过来,到你脚边,猫脸蹭上你的腿,但只要你伸手抚摸它,它便跳开,不一会又试试探探地蹭了回来。
明明还是老样子,为什么你咳起嗽来没完没了?
他跳上你的腿,仰头看你手握成空拳轻轻抵在嘴唇上,偏过头再次不停咳起来,五条悟直直盯着你落进阴影的侧脸,那种病态的殷红色再次出现在你惨白的脸上。
可怜巴巴弱兮兮,这样子看起来还是带感,老子真是没救了。
喂,别死太快,变成诅咒就麻烦了。
明天是娇羞的月季,后天是漂亮的木槿,这些花瓣全都夹在了你的书里。
书架藏下了今年秋天一整个秋意。
对年轻神子而言,这是他凭借直觉下意识表达爱意的方式;在你眼里,是收养的猫咪爱往窝里叼东西。
两人因为物种差距,对此有着截然相反的认知。
又有谁能想到,五条家少爷开始送东西讨好女孩,是从一只偷花猫做起?
这天,你从小黑嘴里拿下那朵硕大的菊花,沉默一瞬,轻轻笑起来,很久没这么笑过,笑意久久不散,拿花点了点白猫的脑袋,“小黑,菊花是国花没错,不过你知道海那边的国家送菊花什么意思吗?”
你笑到咳得弯下腰,连气都喘不过来。
“真是谢谢阿......”你喘息着突兀伸出手,捞过白猫,它在你手上张牙舞爪,你飞快一口亲在它脑门上,没想到对方瞬间软成了一滩液体,如蜜一样淌在你腿上。
五条悟此刻的感觉,就像六眼负荷运转处于低糖状态时喝下了满满一口蜜糖,还淡淡夹杂了一点桂花香气,沁软甜香,温热地从胸口向周身扩散。
他懒洋洋趴在你腿上,难得堪称温驯地任由你指尖在他身上拂过,任性地单方面做出了一个决定。
老子要带你去高专。
他从你腿上站起来,自顾自点头嗥叫。
就这么决定了,先弄去高专,把你用术式的坏毛病都改过来,再......嘶,算了,这么弱,一根手指就能戳破,是你祓除咒灵还是咒灵祓除你?
反正,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暗恋份上,老子会带你回高专。
* * *
去京都高专,先把你弄进高专学正经的咒力运转,免得哪天老子一不留神你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放心,京都那边近,今晚能回来。
也不管语言通不通,五条悟心满意足冲你交代完,放心离开,他知道你完全不喜出门,一定会在公寓等他回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每天回去都能看见你拿笔画他的眼睛。
这么喜欢他吗?
白猫踱步走在河边,说不出的自在得意,浑身干净又漂亮,毛发蓬松,油光水滑,哪有你捡到它浑身脏污虱子乱跳的模样。
忽地,他半眯起眼,看向在铁桥边徘徊不去的男人。
首先引起五条悟注意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他身后盘踞的咒灵。
原来是那个没用的男人。
第一次见还口口声声叫着被甩的男人,现在直接变成了没用的男人。对嘛,毕竟暗恋的是五条悟,怎么看得上这样的男性?
后悔挪用公权,与能力不匹配的贪婪,被剥夺一切的绝望。
五条悟六眼读取咒灵散发出的残念,越发不屑,可当他看见藏在这些残念下的扭曲欲念,不屑被愤怒替代,身躯弓起了背,尾巴毛奓开,双眼凶光毕露,懒洋洋的嗥叫声凶狠起来。
污染到老子眼睛了,离她这么近,还是顺便祓除掉。
白猫后腿一屈,快得像道白色的闪电朝男人身后的咒灵扑去。
男人被朝自己攻击的猫吓住,他回神,看见这只白猫对着空气撕咬起什么,露出尖利的指甲。
他认出来了,这是你养的猫,你的新灵感。
“灵感灵感。”他从牙缝冷冷挤出这个词,对这几个字又爱又恨,曾经的他同样因为灵感得到你的青睐,同样因为灵感被你踢倒一边,“为什么,你的灵感这么多?”
人往往下意识美化自己的思维与意图,现在的他完全忘记了,被放弃后他在做你代理人期间,如何利用你的灵感贪婪敛财,甚至屡屡主动采风帮你找新灵感。
对自己都满嘴谎言的懦夫,懦弱让他忽视对自己不利的真相,懦弱让他连正视你都感到恐惧,但懦弱又让他在面对与自己相差十数倍的动物时,拥有了莫名的勇气。
“我要你所有的灵感都消失,”他幽幽笑了,一脚朝白猫踢去。
哟,都来?两个一起祓除掉,也算不上杀人吧。
白猫咧嘴歪头向后一闪,立在铁桥扶栏,一爪下去就给男人留下了五道血槽,他在铁架边戏弄,轻盈得完全不拿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与咒灵当回事。
解决掉咒灵,五条悟跳向铁架外,陷入癫狂的男人追着猫扑去,哪知白猫折回到他脖子踩上一脚,重心不稳的男人脑袋朝下往鸭川河心载去。
桥太矮,现在秋天水位也太浅,这种程度摔不死又淹不死,真是好运耶。
今天还有事先走一步,当然啦,下次再见还这样恶心,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白猫蹲在铁架桥冷眼旁观,抖抖身上的灰尘,优雅起身,一爪踩空,“嗷”的一声嗥起来,然后紧跟着跌入河心。
静静的鸭川水在吞下白猫后水波奔腾汹涌,隐约看见那团白色被冲起,被淹没。
糟糕,玩脱了。
沉浮不定的五条悟被水冲来撞去,他收起轻浮的态度,仰头吸气潜向深处,也许在报复他随意往河心扔垃圾的行为,无论他游向哪里,澎湃的波浪席卷到哪。
体型偏小的白猫在水中体温降得很快,五条悟察觉到河心风浪完完全全就冲自己而来,打起精神慢慢向岸边游去,在快近岸时,自河心泛涌起一层水浪,将这团白色彻底淹没。
翻涌起的涟漪层层荡漾,水波自四处散开,逐渐平息。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 *
五条悟推开门,面色不善看向将自己宿舍门敲得震天响的人,“老师,没到上课时间别扰人睡觉,青春期睡眠质量可是很重要的。”
“五条悟,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中午?”夜蛾正道捏了捏拳头,他冷笑,“我认为以你的身高完全不需要再长。”
站在夜蛾正道身后的夏油杰开口,他摊摊手,“早上出发前敲过你门,没办法,你睡得太死了,悟。”
五条悟顿住打哈欠的手,“中午?”
“是阿,中午。”夜蛾正道双手背在身后,“上午的课全上完了,悟。”
“睡了这么久嘛。”少年挠了挠自己银色的头发,每根头发丝都是不驯的弧度,“没办法阿夜蛾老师,睡过头了,既然课都上完了,干脆让我请假吧。”
“你忘记今天要汇报星浆体事件吗?”身后传来夜蛾正道的提醒。
“星浆体,天内。”五条悟愣住,这才想起前些天经历的一切,他懒懒应下,嘴里自语,“明明是前几天的事,为什么像过了很久?”
星浆体护送同化任务堪称失败,天元并未追究,但失败对自诩最强的五条悟与夏油杰来说,成了无言的压力。
“最强,老子要更强!”五条悟叼着糖扯了扯嘴角,转头问向家入,“难道你们真不觉得现在是秋天吗?”
“说了多少遍,现在是春......不,现在是夏天。”家入硝子被五条悟这烦人的问题给气笑了,“这个问题你从春天问到了夏天,悟,再问我建议你去医生那看看脑子。”
“有趣,明明感觉现在就应该是秋天。”五条悟起身,继续熟悉起反转术式,轻嗤出声,“奇怪的想法。”
“悟。”夏油杰指了指五条悟散了一地的甜点盒,有些甚至只啃上一两口就丢在一边,“我记得你对甜品的要求,没有这么.....苛刻?”
“这些都还不错,不过老子好像吃过一个更甜更美味的东西。”五条悟说着舌头下意识舔舔牙尖,“又甜又软的东西,吃下去还能瞬间满足六眼运转的消耗。啧,没道理,这东西只要老子吃过就不会忘!”
“慢慢想,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不想被老师铁拳制裁,今天走之前最好把地上垃圾全带走。”
夏油杰边说边接起电话,听了一会拧起眉,“猫叫?”
他看向五条悟示意他,“恶作剧?”
被打断回忆甜点的五条悟不耐烦,“老子在这好好坐着,看我做什么?!”
“哎,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 * *
“悟任务结束今天就应该赶回来了,他人呢?”
硝子捧着新杂志看得入迷,随意应和夏油杰,“他?你还不知道他嘛杰,上半年搞不清楚春天秋天就算了,下半年又在疯找什么‘完美甜品’,估计完成任务又在扫货甜品店。”
“他现在应该还在哪试甜品吧?对了杰,”家入硝子突然从杂志抬头,问向夏油杰,“你说,人是活的时候更贵,还是死了更贵?”
“问人的价值吗?”夏油杰摸了摸下巴,“这要看是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吧?前者活着当然比死更可贵,后者生死的价值我认为都无所谓。”
“你在说些什么?杰。”硝子嫌弃看了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夏油杰,她捧起杂志感叹,“生前一画价值千金,死后被追捧成无价宝,未婚夫跳出来振振有词说要继承遗产,律师团又宣称所有财产被赠予了一只猫,离奇哦。”
“奇怪,为什么画家死后,画作会更值钱?”
“因为绝版了?可惜,金钱和名声一样,对死人都毫无意义。”夏油杰察觉到心底对那些猴子死亡的漠然,他笑着转移话题,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的五条悟打招呼,“悟,完成任务了。”
五条悟脸很臭,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连交谈欲望都没有往常活跃。
他将手上所有手提袋扔在课桌上,翘起腿烦躁敲着桌面,“阿,回来了。”
“任务很棘手?”硝子扔下杂志,她打量五条悟的脸色,“你这脸色感觉能一口一个咒灵。”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蛮想杀人。”五条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看自己的手,自顾自说话,“或者说,在遗憾些什么.....”
‘你们男生也有生理期吗?’硝子抱起杂志看着夏油杰,朝正发神经的五条悟努了努嘴。
夏油杰耸了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抱歉,我也搞不懂。’
五条悟突然起身,朝室外走去,吓了两同窗一条。
“悟,你不管你这些‘完美甜品’啦?”
“你们吃吧。”五条悟摆了摆手,大方将甜食相让,忍受心脏这些天疯狂跳动的奇怪感觉,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可笑,怎么会有‘完美甜品’存在?”
因为根本找不到好吗。
“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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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旧文,因为打算注销一些社交账号,打算陆续搬到晋江,作为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