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帝君醉酒

　　今年海灯节，钟离特意邀请了魈，而魈尽管不太适应出现在人前，却到底还是从了钟离之请，前往璃月港与他共度仙人们放手璃月，之后也会逐渐淡出璃月历史舞台的第一个年。

　　因此璃月港与钟离相识的人们便讶然发现，从来都是一派沉稳自持的往生堂客卿，博闻多识的钟离先生近日竟难得的有些喜形于色，不但面上的笑容更多了，周身气息也轻快不少。有人猜测或许是因为海灯节将近，谪仙一般的钟离先生也难免沾染了一些喜气，也有人猜测是因为他身边跟着的那位墨发金瞳的陌生少年人。

　　不过璃月港更多的璃月人还是将目光聚集在了海灯节上。

　　在璃月，每年第一个月圆之夜就是璃月的“海灯节”。在夜里，人们会放飞寄托了美好心愿的“宵灯”和“明宵灯”，届时漫天宵灯如星辰一般将夜空点亮，将会是比星汉灿烂还要绮丽的美景。

　　璃月七星从仙人手中全面接管璃月港的第一个海灯节被尤为重视，因此各类场地布置安排得极为妥帖，那架设在港口码头边的巨大金鱼宵灯更是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围观，连钟离和魈也去那边看了一看，一同体会节日氛围。

　　之后，便是与应邀而来的友人们共庆佳节。钟离置办了一桌筵席，邀来旅行者之类与他志趣相投的好友，当然也有特意来到璃月凑热闹的，邻邦蒙德的神明，风神巴巴托斯不请自来。

　　远来是客，加上此次海灯节的氛围着实叫人陶醉，连化名温迪的巴巴托斯也得以在钟离面前喝了个尽兴。

　　难得相聚，且身边又有往年仍在野外除魔的魈作伴，钟离竟也不妨喝多了些。

　　不过，于其它人而言这或许多了一些，对岩龙化身的钟离来说，这点酒精却无甚作用，他并不会因为这些酒就醉了。

　　只是，终究难防爱凑热闹，没热闹制造热闹也要凑热闹的风神出手。

　　因此就……

　　其他人不了解，但那与钟离相识几千年，这日里来到璃月凑热闹的蒙德神明，风神巴巴托斯却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钟离此时尽管仍正襟危坐着，姿态礼仪没有一丝松懈，却分明就是喝醉了，这个时候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到这老爷子竟会有喝醉的一天。

　　不过……

　　温迪眨了眨眼说：“听说璃月的海灯节除了放宵灯燃爆竹之外，还要守岁，所以我们也要一晚上不睡在这里坐着喝……咳咳，在这里吃吃喝喝吗？”

　　大概是不用的吧？

　　魈想了想，钟离大人一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或许他自己会彻夜不眠守岁，却绝不会要求有人和他一起干熬着。

　　果然，他听到钟离缓缓摇头，慢慢说道：“这倒不必，守岁是璃月旧俗，又称点岁火、守岁火，即处处遍燃灯火，合家欢聚，以迎接新年，因宵灯遍布璃月港，故又称海灯节。璃月宵灯通宵不灭，谓之‘照虚耗’……”

　　嗯……虽说钟离大人解释得非常详尽，但，是不是有些越扯越远了？

　　显然温迪也有此感，于是等钟离告一段落，打算缓一缓再接着说时，他灿笑着打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既然这样，老爷子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啊，这时间也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这样……也好。”钟离沉吟片刻，然后点头：“我送……”

　　他顿了顿，又觉得不妥，正要改口派人护送，温迪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不必。”温迪笑着连连摆手，接着看向一旁正在阻止已经扫荡光桌面上大半菜色，却仍对邻桌喷香冒油的烤鸡虎视眈眈的派蒙的旅行者，掷地有声道：“旅行者会安全把我送回去的！对吧？旅行者？”

　　之前没有关注这边的旅行者稍稍分神观察片刻，瞬间明白过来温迪的意思，于是点头应下了，他顺手捂住了仍觉不足的派蒙的嘴，想了想，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根鸡腿塞给她。

　　“唔！呜呜呜呜！”飞在半空中的派蒙对着旅行者怒目而视，就算要贿赂，也用熟的烹饪好了的鸡腿好吧！谁吃生的啊！

　　闻言，钟离转向另一边：“那留云……”

　　化为人形参加宴会的留云借风真君笑着说道：“我稍后要去申鹤和甘雨那边，那两个孩子说要与我一同过海灯节。”

　　所以即使温迪不提出来，她稍后也是要向帝君……向钟离先生请辞的。

　　“明白了。”钟离轻轻点头：“理水叠山……”

　　同样化作人形的真君勾住削月筑阳真君的脖子，笑着说道：“我和削月一起回去，钟离先生不必担心。”

　　“嗯。”于是钟离再次点头：“既如此，我便和魈一同了。”

　　“哈哈，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温迪笑着说道，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望向魈，满脸认真道：“魈，这老爷子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啊。”

　　“是，我知道的。”魈同样认真地点头回应。

　　只是下一刻，他就看到温迪朝着他眨了眨左眼，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魈仙人可要抓紧机会啊……”

　　抓紧机会？

　　魈莫名地眨眼，还没弄明白温迪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从自己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将靠近他的温迪推远了些，而后是钟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既是有事，还是早点离开吧。”

　　虽然被推远了，温迪却一点不觉得生气，甚至笑眯眯地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他朝着魈挤眉弄眼一瞬，然后点头说：“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旅行者，咱们一起去天使的馈赠找迪卢克老爷吧！今天他给查尔斯放假了在那儿做酒保，咱们正好可以……诶嘿！”

　　不能说话的旅行者好脾气地没有反驳，任由温迪把自己拉走了，顺手也带上了仍在吃吃喝喝的外置发声器官。而其他人也在窸窸窣窣一通之后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很快就离开了琉璃亭，于是包厢内便只剩下了钟离和魈。

　　魈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走得这么快，不过……照顾帝君的确是应当应分的，所以……

　　他转过身看向钟离，轻声说道：“……先生，要回去吗？”

　　钟离像是尚未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忽而沉声道：“你是？”

　　魈一愣：“？！”

　　“钟离先生？”魈压抑着声音道：“我是魈啊。”

　　钟离先生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难道是喝醉了？但是方才钟离先生也没……咳咳，虽然确实是喝了不少酒，但以他的酒量来说，不可能会那么容易喝醉啊……等等！莫非是……

　　魈忽然便想到了刚才温迪对自己的那一通挤眉弄眼，霎时间豁然开朗了。想必是那位风神大人做了什么，只是，抓紧机会？

　　……什么意思？

　　钟离闻言，又是一阵沉吟，只是最终他却是摇了摇头，面不红气不喘，声音语气也和平日里无甚区别，淡声道：“不，你不是。”

　　魈：“？？？”

　　怎么就不是了！虽然到了海灯节，他也仍是这身打扮，并未更换衣装啊！帝君看了几千年了应该早就熟悉了吧！为什么喝醉了就不认人……好吧，喝醉了的确有可能不认人。

　　魈暗自叹息，他稍稍冷静了一下，继续说道：“先生，我就是魈。”

　　“不是。魈虽然乃是仙人，却并无三头六臂……”钟离仍是摇头，大约也看出了魈想要问为什么的心思，他继续说道：“更何况，魈尚在我家中，或许仍未起身，怎么会在这里？”

　　魈：“……”

　　确定了，钟离大人确实是喝醉了没错。

　　见魈没有继续反驳，钟离终于满意了，他轻轻点头说道：“是时候回去了，魈还在家中等我。”

　　言罢，他便站起身来，显然是打算离了此地了。

　　魈连忙起身说道：“钟离先生，我送你……”

　　“不必。”钟离摇头：“我是已有家室之人，还是离旁人远些为好。”

　　“……”

　　魈霎时红了脸，讷讷不能言语，却见钟离已经站起身，抬腿迈步，竟是要走了，便也一个健步到了钟离身边。接着，他便眼睁睁见着钟离通身威仪气势不变，仪态举止矜贵自显，身形修长挺拔，只行进路线……从一开始的直行渐渐走成了弧线。

　　并且这个渐渐也不过是两息功夫而已。

　　魈：“……”

　　真的醉了。

　　眼见着钟离一路行到墙边，眼看着便要将那墙破开一个大洞继续前行，魈连忙上前扶住了钟离的手臂，低声道：“钟离先生，走这边。”

　　“多谢，但男男授受不亲，且我已有心上珍宝，还是请阁下勿要这般热情。”钟离道谢过后，轻轻推拒了他扶在臂侧的手，顺着魈指引的路线继续行去。

　　魈：“……”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风神大人偶尔会小声嘀咕帝君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了。

　　不过放任钟离一个人走，魈理所当然是不能放心的，于是他也迅速跟了上去。钟离一如既往地闲庭信步，行在那架设好的，挂了许多盏精巧宵灯的火红花架之下，也仿佛行走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

　　如果不是魈需要时不时地不着痕迹休正他的行进路线的话，钟离与平时可谓是别无二致，完全看不出来已经醉得认不出人了。

　　魈心中叹服，不愧是帝君，即便是醉酒，也能这般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来。

　　等到终于回到往生堂提供的住处时，已是夜深时候，天上的宵灯都不剩几盏，不过魈并未注意那些，他正和钟离在门口纠缠，其因便是，钟离不让他进门了。

　　身为降魔大圣，拥有风元素神之眼的魈以速度见长，行走在山间林地便是如履平地一般轻快迅捷，多数时候，妖物尚未得知他近身，便已被他解决了。然而魈再怎么快，也无法避开执掌璃月的岩王帝君的感知，而今即便岩王帝君已然卸任，作为一个凡人生活在璃月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也无法避开钟离的耳目进入他的屋子。

　　这就……

　　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他语重心长道：“钟离先生，不要拦着我了，否则等你醒来怕是会后悔的。”

　　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挡在门口的钟离却是摇头询问道：“……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执意要进入我家？”

　　明明有理智，却仍是不讲理的帝君……唉。

　　因此魈也并不强求说服钟离让他相信自己就是魈了，于是只道：“我是……旅行者托我来送清心，说是魈委托他采集的。”

　　“嗯……”钟离沉吟思考片刻，点头，而后又问道：“清心呢？”

　　“这里。”魈掏出了自己的突破材料，递到钟离面前。

　　钟离抬手接过：“如此，多谢，阁下可以回去休息了。”

　　魈：“…………”

　　现在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要下意识地把清心递给帝君了！

　　正在魈焦头烂额之时，钟离忽然扶额低声叹道：“略感疲惫。”

　　然后他转身进门，全然忽视了还洞开着的大门以及站在门口的“陌生人”，而魈当机立断跟上，进屋关门，又几步走到虽然说着疲惫，却还是挺直了腰背坐在椅上的钟离身边，手里是一方已经湿润过的帕子，他将之覆在了钟离的额头上，又递上一杯温水，关切道：“先生现在感觉如何？会头疼吗？”

　　听说喝多了酒之后会宿醉，宿醉难免头疼不已。

　　或许，他等会儿应该去不卜庐找那位白术先生问问？

　　钟离却不答感受，只缓缓说道：“该就寝了，但我一身的菜香酒气，应洗洗再睡。”

　　是这个道理，但现在是洗浴的时候吗？况且钟离先生现在不认为他就是魈，怕不是要……果然，下一刻，魈就听到钟离说道：“我自己去浴池便是，这里不必有侍者服侍，你出去吧。”

　　魈：“……”好吧，他现在又成了侍者了。

　　不过……也是个机会。

　　“好。”

　　因此魈便没有反驳钟离的话，应了一声后边出了门，一个纵跃之后便瞬间出现在了不卜庐前。虽是海灯佳节，为免百姓急病，不卜庐仍有大夫坐诊，魈进来时便一眼看到了发色青碧的白术先生，他心中一喜，快速询问了自己的来意，又从白术那里得到了答案之后又匆匆往返。

　　等回到钟离的屋舍时，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尚未过去，钟离还坐在那椅子上，只是眼睛已经闭上了。魈也不耽搁，将找来的树莓日落果等碾碎成汁，装在杯里递到钟离面前，缓缓说道：“钟离先生，不卜庐的大夫说醉酒以后喝些果汁最好，以免明日起来头疼，你喝一些可好？”

　　他觉得自己大概还得想办法哄着一些，毕竟现在帝君不认得他，还喝醉了，也不定会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去。

　　谁知钟离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接过他手中的杯盏喝了，而后自己将那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侧头看着魈说道：“你回来了，魈。”

　　“诶？”魈一愣，又明白过来钟离这是认出他了，心中一喜，点头说道：“是，钟离先生可要洗浴？”

　　钟离摇头：“不行，不能洗。”

　　“嗯？”魈莫名，遂疑惑道：“为什么？先生不是才说想洗浴吗？”

　　“方才说过，但再一思忖，我身为岩龙，入水怕是要化掉。”

　　化掉……？

　　魈细细听着，终于成了一脸空白。

　　他从不知道，岩龙竟然是入水即化的品种……不，不对，帝君此时已经醉了，醉话当不得真！

　　想明白后，魈立刻重整旗鼓道：“不会的，先生，岩龙不是冰，入水不会化开的。”

　　“会的。”钟离缓缓说道，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认真严肃：“我每晚都觉得自己会化。”

　　魈：……

　　但您也没有每天洗澡啊？

　　他现在也有些拿不准钟离先生的理智究竟还在不在了，若是在的话，怎么也不会说出岩龙会化在水中的话吧？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不想洗澡？

　　“那……不去洗了？”

　　魈正猜测着，也不知究竟要不要顺着钟离先生的意来办，但接着他就听到沉默了片刻的钟离继续道：“……还是去吧。”

　　魈：？

　　“很舒服。”钟离正色道，表情沉稳得仿如在说璃月大事，但魈却分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分明是……

　　他又听见钟离继续说道：“虽说感觉自己随时会化在里面，但，我很喜欢。”

　　魈：“……”

　　求您了！闭嘴吧！

　　喝醉了就老老实实地睡不好吗！

　　钟离终究还是睡了，不过他真正入睡时已是即将天光破晓的时辰，甫一醒来的他并不觉得如何头疼欲裂，只身边睡着的魈，因着他细微的动作而惊醒了。

　　“抱歉。”钟离歉意地看过去，抬手遮住了他的眼帘，轻声道：“再睡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但魈满脸疲惫，想来昨夜是未曾休息好的，左右无事，今日便让他好好休息吧。

　　谁知魈推开了他遮眼的手，那双灿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片刻以后，钟离听到魈低声说道：“先生，魈有事相求。”

　　“何事？”

　　“……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钟离看着魈疲惫的面色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自辨的话来，只是暗下决定，稍后为魈煮一壶茶吧，顺便把那个风神教训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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