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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学一教学楼后，排排香樟并肩，春日气息浓烈，枝繁叶茂，片片缕缕枝桠叠落圈起屏障，再烈的阳光也无法窥探，浓重树荫下，红木铁杆长椅里，倩影垂落与地上暗影重合，阴影交叠错落间已不具形状，林间鸟雀啁啭，声声寂寥层层渗入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一道文雅的嗓音融入寂静里
乌眸轻抬，看见来人而后又垂下眸子
红木椅咯吱出声，白色身影落在身旁，凤眸撇过尚未阴干的水渍，眉目微簇：“怎么这样狼狈”
身旁人眼眸空灵未曾一言，凤眸勾起无谓笑意，打趣道：“好学生也会逃课吗”
乌眸轻眨，眼睫轻颤，轻声道：“老师怎么知道我有课”
何宴勾唇薄笑：“猜的”
季暖眼眸低敛，食指交叉，指腹一瞬不瞬摩擦掌心，似无意道：“老师，真的很聪明呢”
漫不经心的话语却明显有指向性，凤眸微眯轻敛笑意：“既知道老师聪明，就别费劲遮掩什么了”
季暖默了默从包里掏出手机，粉色机壳捻于指尖，轻点按键，屏幕亮出光线，页面陈旧泛黄的纸张随着机屏自适应光线愈发亮眼
“老师是看到了这个知道的吗”
何宴侧眸，一瞬认出页面里的字迹，却也委实不懂学生间的传料
“这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回答，乌眸怔住：“那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凤眸氤氲，唇边酝出一抹痞雅：“知道什么”
习以为常的逗弄，季暖已经不会生气了
身边人淡然定神面色如常却比谁都嘴硬执拗，何宴潋滟一笑妥协
“天翼周年庆晚宴我在现场”
“啊”
季暖轻声出声似微讶似轻叹，低眸看着指尖，似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何宴凤眸落身，问出了那个在季暖心里思量应对许久了的问题
“你是冲着顾时砚去的吗”
季暖顿了片刻坦白道：“是我朋友安排的，我事先不知情”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何宴了然点头，而后侧目而望
“那么你呢”
“嗯？”
“你对顾时砚..，心里是有他的吗”
问题过于直白，季暖低眉垂眸，十指搁于腿间，指尖不觉轻捻着指腹，似斟酌，似犹豫，
一分多钟的熄声静谧，枝头的鸟儿仿如也在等候答案止了声响，空旷的林荫路只剩三人的心跳在热烈的鼓动，教学楼砌墙后副驾里的人耗着耐心等待
片刻
巧目轻抬
“我不知道，毕竟我们彼此未曾熟悉过，钦佩，崇拜，好奇，新鲜，好感，心动或许都有，又或许只是习惯凝望那座不可及的灯塔，时间久了便觉得不可缺少了，也不一定非要企及，能远远看着就好”
季暖想起第一次见顾时砚的时候，四月春暖的凉亭里，一袭黑色暗影出现的突兀，背身立于红漆凉柱旁，缓沉转过身，目光幽深晦暗，带着毫不掩饰的探察谛视，俯瞰而下，似清幽山林间惊扰万物的猎鹰，只一眼便打破了亘古久远的寂灭，然而事实上，他们只见过寥寥数次，确实没必要将回忆拉得经久绵长，毕竟，这只是一段情窦初开连暗恋都算不上的少女思慕。
清灵空淡的嗓音浸入顾时砚耳里，身子僵了数秒。
清晨的凉风自枝桠缝间灌入，晕湿的裤腿又干了几分，季暖觉得更冷了，默了片刻起身
“老师我该回去了”
“你介意这些话让顾时砚知道吗”
被温雅清淡的嗓音截住，季暖默了几秒而后轻声
“他记得我是谁吗，无所谓了”
细枝摇曳生姿，曼妙婆娑舞动，林荫道两侧疏影排队罗列，将渐渐缩小的身影一齐融进幽深的暗眸里。
“依这丫头的意思，你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视线被拽回，深眸归于幽静
“慢慢来，不急”
春末初夏，时节夹带暑气，太阳酝着能量，急于烫画人间，图书管早早开了空调，奋发向上的浓厚内卷风气萦绕在这座顶级学府的每个角落，即便不是迎考期内管一早便已满座无虚席，外厅空旷，根根四方顶柱矗立将空间分隔开来，偶尔溢出三两情侣的细微交谈笑闹声，南边临窗角落里，光线肆无忌惮侵占，将小小的背影裹进热浪里，玲珑秀挺的鼻翼被光描出立体轮廓，如玉肌肤反射细腻的光泽，细看可以看见脸颊两侧几近透明的绒毛，巧目紧锁，异常专注，忽而听到有脚步声走进，停笔抬头，一个干净清亮的笑颜映进乌瞳。
“坐这不热吗”
梁子康笑问
季暖摇摇头：“我喜欢晒太阳”
梁子康无言坐下，二人默契的都没打扰对方，午饭时分，校园溢满馋人的饭菜香，图书馆通往后街的人行道里，两个单薄的身影缓慢行于林立的两排槐树中央。
“你最近怎么没有来上课”
梁子康问
季暖回笑似安抚“跟你没关系，是有别的原因”
梁子康点头默了片刻继而又问：“你有喜欢的人是吗”
季暖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
梁子康面向前方，似在对季暖说，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博盛太子爷都无法撼动的芳心，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季暖顿了片刻而后开口似不太在意说道：“是有那么个人，说不上喜欢，算是钦慕吧”
梁子康缓行几步似在犹豫顷刻转过身问道：“是何老师吗”
季暖愣住，表情管理逐渐失控，被这荒唐的猜测气到咋舌
梁子康回头而后了然一笑：“当我没说”
默了半瞬梁子康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季暖轻踩着地上的落叶，走的慎重而缓慢
“造物者的偏爱，做什么都好像轻而易举，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主宰万物的”
梁子康侧眸，眼前的身影踱着滞缓的步子，神色平静无波澜，乌眸却带着藏不住浅浅溢出的低落
“你这么努力是因为他吗”
“一半原因吧”
梁子康止步看了过来，真挚而又郑重，他说
“季暖，我不认为人分什么三六九等，造物者的偏爱，于我而言，你也是这样的人，人人都向往新奇美好的事物，理之自然，如你奋力与之比肩没错，如我怀揣居心接近也没错，如果比肩不了，可以试试其他道路，至少要给故事一个契机开头”
季暖默片刻而后抬眸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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