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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风
诡异的气氛在无言中被拉满，程凌萱脸上荡漾着微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她适时摊开话题，好似不经意提起：“哎呀，离聚餐又近了一天。”
那二人各自收回视线，蜗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路南瑶今天状态不佳，宛如霜打过的茄子，没有一点生机。
樊知英轻咳：“嗯。”
程凌萱似乎不在意到底是谁回应她，手指兀自在桌上做出弹钢琴的动作。
“这次终于有新鲜的血液加入进来，要是知英你也和我们一起玩耍，大家一定很开心。”
新鲜血液特指路南瑶，此刻她轻咬上唇，直到唇上泛出白色，她静静从失神状态里缓过来，直盯着微凉的指尖不出声。
这个姿态是在家里受了委屈，无处排解只好憋着，樊知英也斜着眼，细长无名指于漂亮耳廓上摩挲，似乎在沉思。
程凌萱来回看看两个人，叹息：“你们俩好歹说句话吧，怎么都跟闷葫芦一样，这样显得我非常聒噪。”
“知英一起去咯，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你去的，对不对？”
“对不对！”
“耶，你同意了。”
她像是有意为之，根本没有留给樊知英回答的时间，樊知英气结，轻咳好一阵淡漠地望着程凌萱。
路南瑶眼眸里含着水光，无形的忧思环绕在她周围，她瓮声瓮气地问：“阿英会去吗？”
樊知英耳朵有点痒，手指停在发丝中，用力压了压头骨。
“嗯。”
路南瑶敛起的眉头放松，春水瞳眸泛着几不可查的喜色。昨晚回公寓之前，路秋韵要走了她脖子上平平无奇的项链，理由是想要姐姐的生日礼物，姚怡也在一边附和，说以后还一个更奢华的礼物，当路南瑶用眼神向路文德寻求意见，他正翻看电脑文件。
项链不是名师设计，也并非稀有材料，那只是路南瑶用第一份兼职工资换来的纪念品，和樊知英一起兼职留下的证据。
或许应该提前准备礼物，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脖子上空荡荡的，她心里同样空空如也，一股不可抵挡的无力感正将她淹没，路南瑶无端四肢发软，眼眶酸涩，对别的事物提不起兴趣。
其实樊知英对她家里的事知之甚少，从不主动询问，但也能根据端倪猜出个大概。樊知英一直以来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本来家里上不得台面琐事已经够恼人，她没资格再对别人家事指指点点。
而且，路南瑶不会哭诉这些，多嘴反倒唐突。
居然担心起礼貌问题。樊知英动动嘴角，眸子垂了下去，颇有几分讥讽的意味在。
沉寂已久的手机在这时收到消息，樊知英低下眼，长睫颤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这个头像跳到前排了，心里多少有点恍惚。
“嗓子不舒服吗？”
历史消息被清得一干二净，连名带姓的备注显得生疏。
樊知英能想象到对面的人发消息时的表情，她慢慢拉直唇线，单手打字回复。
“没事。”
又无下文了。
樊知英不方便说话，路南瑶不想开口，死气沉沉的气氛影响到程凌萱，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刷短视频混时间，险些被孟烨抓个先行。
其他人听说樊知英也会参加这次聚餐，纷纷瞠目结舌，嘟囔着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总归是高兴的事，未来两天时间不那么难熬。
不过路南瑶精神状况不太对，她感觉身心都很累，时不时走神，食欲大大降低。
周围同事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左右嘘寒问暖，她诚惶诚恐，一点也不敢麻烦别人。
樊知英则是当了两天哑巴，落得个清静。
-
夕阳斜挂在树梢上，七八个熟人站在广场上，吹着临近晚间的风，等待剩下的人会合。
晚风分外温柔，小心翼翼卷起腿边长裙，樊知英垂着眼帘，看着藕粉色轻纱在视野里摇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身边的人在这短短两天消瘦了很多。
手腕纤细，一只手就能将其抓住，而且不会让她从手里挣脱。
长发轻撩着洁白面颊，路南瑶似乎是察觉到了身侧的视线，慢悠悠回眸，正好和樊知英四目相对。
樊知英心脏骤停，轻飘飘看向另一边，刻意避开眼神交流。
路南瑶见状翕动鼻翼，眼角冷不防泛出水雾，贴在裙子上的双手忍不住瑟缩。
好在姗姗来迟的三位同事终于到场，大家相互招呼着，簇拥着去到湖边。凉风习习的湖面上横着一只客船，他们在湖对面饭店预定了位置，想着乘船过去，既能赏景，也少走一点路。十一个人依次上到船上，船体摇晃，不留神还站不住脚。
路南瑶一手拎起长裙，一手扶着岸边栏杆，在程凌萱的帮助下迈出脚步。
奈何湖波猛地激荡起来，岸上的程凌萱一慌，不小心往回拉了一把路南瑶，路南瑶身子冷不丁朝后仰，细腰与脊背弯出惊人的弧度，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樊知英神色骤变，眉心不由自主地拧紧，跨步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路南瑶的腰。
程凌萱连忙放开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她再抬头，瞧见路南瑶双手抓住樊知英胸前衣襟，头低得很深，大概是吓到了，肩膀正在轻微颤抖着。
樊知英手上力道极大，紧紧扣着路南瑶的后腰，没留意弄皱了她的长裙。风悄然无声变大，撩起耳边的发，恰到好处遮住樊知英眼底流动的光。
“好了，没事了。”樊知英音色低沉，说话的同时松开了手。
路南瑶深吸一口气，退开半步：“谢谢。”
她目光偏到一边，有意不看人。
程凌萱从震惊中缓过来，提着裙子谨慎上船，忙过去安慰受到惊吓的路南瑶。
程凌萱：“都怪我，慌里慌张的。”
路南瑶摇摇头：“没有，我自己也没扶稳。”
程凌萱只用手指拍了拍她的背：“还好知英反应快，否则可糟了。”
樊知英咬了一下后牙：“别说了，先找位置坐下。”说完，潇洒转身进到船篷下。
路南瑶盯着高高瘦瘦的背影，用力按压手心使自己清醒，侧过头对程凌萱说：“凌萱，谢谢你照顾我。”
程凌萱眼睛弯出好看的月牙状：“都是朋友，不要放在心上。”
大家找到位置坐下来，有的在赏湖景，有的心思各异，说着悄悄话。
“怎么感觉她们俩不对劲。”
“好像是。”
“别好像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也对，自从上次帮着出头后，再没有人敢使唤她帮忙做事。可是，不是说以前不认识吗？”
“看来有故事哦，这种不甘心又好奇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尽管这二人尽力控制音量，坐在右边的程凌萱还是听见了，她笑容满面探过头去。
“在说什么呀，我也要听。”
“没有，就随便聊聊。”二人急忙收了话题。
湖上清风拂面，带着潮湿的味道，樊知英和路南瑶一前一后坐在同一列座位上，路过的风将二人体香搅合在一起，两道清淡又各不相同的味道彼此纠缠，鼻尖若是不仔细分辨，便会混淆。
樊知英整个人往后靠，左手臂随意地靠在窗沿上，眸子漠然地看着前面。
路南瑶后脑勺圆圆的，耳垂很小而且不带一点耳坠装饰，完全露出柔软的粉色，下颌线流畅又漂亮，宛如用白玉精心雕刻打磨出来那般。
刚才搂住她的时候樊知英确实感受到了，不过是几天时间，她真的瘦了。
腰细得令人心惊。
慌神的功夫船已经靠岸，众人雀跃下船，二人落在最后，樊知英先一步踩到实地上，默默转过身对站在船尾犹豫不决的人伸出手心。
路南瑶不可置信地将手放上去，随后切实感受到了掌心里的力量，莫名心安。
樊知英手里的雪白手掌很软，软得像奶香馥郁的雪媚娘，她没有用太多力气，因为路南瑶的身体一旦产生红印，要过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消退。
路南瑶除了这副身子有娇养的痕迹，性格方面几乎找不到娇纵的点，很难说这是不是突出的违和。
在别人注意到之前，樊知英再次放开了路南瑶。
一队人热热闹闹走进饭店，在热情服务员的带领下走上二楼，这个位置露天，身后就是碧绿的湖水。
谁也不和谁客气，按着先后顺序入座。
这样一来，只剩下两个紧挨着的空位，这原本只是一张容纳八个人的圆桌位置，如今加了三把椅子进来，就躲不过拥挤的情况。
程凌萱拍拍身边空位：“站着干什么，坐下等菜上桌。”
樊知英走过去拉开椅子，却被拦下。
程凌萱朝路南瑶招手：“瑶瑶你坐我身边可以吗？”
路南瑶眨了眨眼睛，很难推却好意。
樊知英品出程凌萱眼里的喜悦，轻声问：“你想干什么？”
程凌萱笑笑不说话，她喜欢掺和有趣的事情。
樊知英胸口起伏程度加大，显然被气到了，她依然把椅子拉出来，留好进去的空间。
“你坐这边。”
路南瑶侧身入座，无意识往樊知英方向靠过去，于是，两个人便紧紧挨在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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