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星星沉落 星星升起


而天宇从不虚空


*狗血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 科幻 情有独钟 星际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她和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从来不罕有,从来未得到

立意:夜空星光斑斓,温柔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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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科幻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梦想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59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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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伴我

作者:费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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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般的灵魂。

      ----------------------------------------------------------

      她第一次踏足这颗美丽的星球时,就感到无比的亲切。

      连绵不绝的青山,澄碧一色的天空,炊烟四起,来往路人在山坡下川流不息。

      “爸爸,”她拉了拉身旁男子的衣角,“我喜欢这里。”

      来自R313星球的外交官先生那时候还很年轻,凭借着一腔热血背井离乡,并且打算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深深扎根。他低下头温和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她的童言安抚了他那颗隐隐不安的心。

      在这里,他想,他们将会开始崭新的生活。

      *

      于是,她一整个童年都在绿宝石般的针叶林中度过。

      夜深人静的夜里,她赤着脚奔跑在树林中。

      风儿呼啸而过,是她最好的玩伴。

      “你好!”她对着广阔幽深的森林大喊。

      然后风吹过,树叶齐齐作响,向她致意。

      风过后,寂静蔓延,冷意丛生。

      “你好!”她又大喊着。“你好吗!”接连不断的问候。

      空中气流涌动,叶子簌簌作响。

      她也向同一个方向跑去,一边笑着一边继续问候,仿佛她一旦噤声,整个森林都会归于沉寂。

      忽然一瞬间,她撞到了某个人,跌倒在地上。

      “哦,好痛。”她略微夸张地用手扶额,然后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男孩。

      “对不起,你没事吧?”少年马上道歉,伸出手来扶她。

      她无视了那双手,自己站了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

      “你大半夜的在这干嘛呀?”她受不了沉默,主动发问。

      对方紧抿双唇,欲言又止,“我要找哈默先生……”

      “你找我爸爸?”她打断他的话,“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她大大咧咧地拉过他的手,领着他回家。

      她瞧他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问:“你干嘛老这幅样子,你想说什么吗?”

      对方握紧她的手:“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什么很危险?”她比他矮一个头,这时候突然靠近,踮起脚尖,直视着他。

      “夜深的时候,在森林,随随便便透露消息给陌生人,还把他领回家。都很危险。”他一一细数。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每一点都莫名其妙:“可是我认识你,傅锦恒。”

      对方吓了一跳,下意识捏紧了她的手。她吃痛,赶紧放开。

      “你干嘛呀?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嘛!”她说。

      “对不起。”他道歉,尝试着回来牵她的手。

      她直接两手拉过他的手臂,催促他:“走快点吧,爸爸马上要睡了。”

      *

      家里的灯还亮着,哈默先生见到这个略显狼狈的小男孩,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交谈了许久,那时候,她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熟睡。

      傅锦恒在她家待了一个月,之后被她爸爸秘密送上前往R313星球的飞船。

      外交官先生的家中四壁书墙,高达四米,甚至需要楼梯来到达,她正坐在楼梯的拐角处,捧着一本厚厚的《星际指南》。

      “是的,我们为他申请了政治庇护……”哈默先生尽量压低声音。

      她捏了捏书页,思绪被截断。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M88星球的一切都不再一样。毫无预兆的政变、暗杀,无休无止的争端、苦难,卷入各星系集团的小小星球如同跌入沸锅,噼里啪啦,承受剧痛。

      “我不明白,爸爸。”她这样说。

      外交官先生摸摸她的头,思索了许久,最后回答:“我也不明白。”

      *

      连绵四起的烽火终于燃烧到了这里,平静的小镇依然平静,叶子依旧翠绿,草地依旧延绵,炊烟照样升起,风儿甚至更加温柔。但是住民们却渐渐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还活着吗?她常常这么想。

      事态又渐渐平息,人们的生活仿佛恢复正常,可是在这样的正常之下,又涌动着波澜诡谲的浪潮。她翻开报纸,又是一个新的独裁者在发表演讲。

      “真可怜,”她想,“那人势必会感到寂寞与孤独。”

      *

      那一天,哈默先生难得暴跳如雷。他踩着羊皮靴,来回踱步,冲电话另一头的人喊道:“伶伦星系的音乐学院!一整个星系挑一的人才,你得去!我命令你,你必须……”

      他开始急躁不安,唯恐自己无法说服电话那头的人。他的语气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严厉,用词也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他这样持续了十分钟,最后,语气急转直下,近乎哀求,又有些神伤:“你的手是用来奏响钢琴的,而非,而非……”

      她照样在楼梯的拐角处,翻阅《科特斯卡拉的奇旅》。

      那是她父亲资助的农家孩子,有极高的音乐天分,在此之前,一直在都城的音乐学院进行学习。

      她知道他想去干嘛。

      他想从今天这位独/裁者手中夺回这个国家,然后,如果幸运的话,他不会成为另一个独/裁者。

      她把书放在脸上,让自己陷入黑暗,枕在硬质的红木地板上,缓缓睡去。

      *

      即使这个星球动荡不安,外交官先生也从未想过撤离回R313星球。

      一来,他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他的安全;二来,他常常凭借着这身份为当地人提供庇护。

      但是,他总是想将唯一的女儿送回去。她已经长成少女模样,和她母亲一样固执又倔强。

      “我不回去,”她说,“我的家在这里,爸爸。”

      她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平淡地陈述着自己的诉求。她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假手他人,因为她深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凭借自己的意志无法得到的。

      外交官先生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昔日爱人的模样。他苦笑着摇摇头,遵循她的意志。

      *

      两年之后,她收到了星际阿西娜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外交官先生如愿以偿,将她送到了三个星系之外,远离动荡不安。

      她也投身于知识与思辨,在那里,她获得了另一种快乐。

      直到某一天,她接到来自R313的通知。

      她的父亲,在尝试解救两个无辜孩子的时候,被流弹击中,在当地人家的床上挣扎了两小时之后,与世长辞。

      外交官先生的死亡直到第二天才被当时M88的临时政府获悉,为了避免外交争端,他们甚至企图隐瞒。因为缺席每周一次的述职,R313星球开始联系M88,M88迫不得已才道出实情。那时候,外交官先生已经在不知名的乡镇里潦草下葬。

      “我们想问,您想如何处理哈默先生的后事?R313当然是希望他能荣归故里,别担心,这些我们都会处理的……”电话那端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用了。那里很好。”她说。

      荣归故里吗?她的父亲,已经荣归故里了。

      她静默地挂上电话。

      痛苦的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试图改变,失落与接受。在那短短的十分钟里面,这些复杂的心情在她心中一一闪现。

      她在花园里四处踱步,尝试联系所有她在M88星球认识的熟人,在繁花掩映的长椅上痛哭。最后,她从阿西娜星球上远望整个宇宙。

      繁星闪烁,不曾为任何人湮灭。

      她走进图书馆,在她的老位子上坐下,继续写天文物理学的期末报告。

      *

      自此之后,她与M88星球的唯一联系,仅仅是那张小小的《星际周刊》。

      一整页的版面,报道着M88星球的保皇派企图复辟的新闻。他们找到了远在R313星球的王室遗孤傅锦恒,希望他可以为这个星球带来新的秩序与和平。

      几周之后,又是相同的版面。傅锦恒回到R313星球,大刀阔斧地处死了几个试图重掌权力的保皇派。他走上演讲台,对M88星球,乃至整个宇宙宣告:

      “我们要建立的,绝非少数人的星球。是自由,是平等,是大众的星球。”

      这个昔日的王室贵胄,轻而易举地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为了与自己毫无瓜葛甚至是有悖于自身利益的目的,单凭纯然的道德关怀和理性思考,来作一场难以被当时的普罗大众所理解的抗争。

      “我行至今日,遍体鳞伤,然而只要有一息尚存,我绝不会停止战斗。我过去向虚无的人生作着无谓的斗争,而今扪心自问。我亲爱的人民们,我在这里不是号召武力,去唤起你们的热血来相互拼杀。我在这里号召的是一个明天,一个我们的孩子得以四处嬉戏的宁静午后。”

      他的豪言壮语令人印象深刻,也为他招致了憎恨与敌意。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旧贵族起义军转而兵戎相向,那之中不乏与他血脉相连的长辈。

      傅锦恒,一时之间,占据了各星系的头条。他凭借惊人的军事才能和远见卓识,在战役之中所向披靡。来自各地,甚至是各星系的有识之士,都愿意加入他的麾下。并非是因为他的血统与身份,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怀抱有同一个理想。无论是保皇党,还是四处跳脚的其他势力,都在这样的情势之下节节败退。

      M88的未来,在无数人的舍生忘死之下,也逐渐明朗。

      *

      她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正在实验室忙得昏天黑地。

      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寄信,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她打开那封信,那是,M88新政府抛来的橄榄枝。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事实上,她早已为此作好了准备。

      时隔多年,她重返M88。

      在都城,高楼拔地而起,车辆在空中有条不紊地飞行,城市整洁、美观,朝气蓬勃。

      傅锦恒忙里偷闲,亲自接待她。

      “还记得我吗?”他问。

      “当然。”她可以察觉到对方的欣喜。

      他和她聊了很多,他的经历,他的理想,以及,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

      “对于你父亲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忽然说。

      她笑了笑。

      随后,傅锦恒把她领到办公室,在那里,坐着这个新生星球的核心人物们。

      她在那时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直到傅锦恒为她介绍。

      不像其他人有一长串的官职,关于他的介绍极为简单。

      “他是我的朋友。”

      她愣了一愣,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他非常高大,脸长得很俊俏,有一双深蓝色的迷人眼眸。他伸出手。

      她礼貌性地握了握。

      *

      去往实验室的路上,她意识到有人正在跟踪她。

      糟糕。她包中存放的正是研究最关键的成果。她的性命微不足道,可是这个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东西,一定要安全抵达实验室。

      她慌乱地踩着高跟鞋,在夜晚的街道上紧张地行走。

      “上车。”声音从一旁的车中传出。

      她扭过头,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傅锦恒的“朋友”。

      她坐到副驾驶,礼节性地打了招呼。

      对方沉吟片刻,忽然没来由地说:“你所研究的东西,是非常危险的。”

      见她不说话,他又郑重其事,语气相当柔和地说:“你能够保证吗?它能够被用在和平的道路上?”

      她的怒意没有来由,就这样迅疾地爆发。

      她冷笑一声:“和平是用什么缔造的?你觉得是你理想中的爱,情感,只存在在于你思想中的人类之间的互相理解吗?很讽刺,和平是以战争开拓,并用恐惧缔结的。”

      尴尬的沉默。

      她等待着对方愤慨的反驳,或是恼羞成怒的掩饰。

      可是他抬起下巴,依旧倔强地说:“我知道。”

      他开着车,明灭的灯光下,脸庞轮廓分明。

      “我手上并非没有沾染过鲜血,”他突然开口说,“实际上,我是个罪人。”

      她忽然心软:“你做的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向右一打。

      因为惯性,她扑向他。

      慌乱中,她用手抓住他结实的手臂,勉强维持了平衡。

      从后边射来的车灯诡异地打量着他们。

      她这才发现,他们正在被追杀。

      他冷静异常,甚至游刃有余。

      她看向车子上一个吊牌,吊牌随着车子激烈地摇晃,她用手捏住。那是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和两个孩子。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她一眼。

      “这个孩子,是你?看头骨的形状,并不像。”她一本正经地说。

      他被逗笑,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侧身过来。

      他整个挡在她面前,在她那一侧翻找着什么。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他拿出一把枪,正回自己的位子,转头连续地射击。

      一边开枪,一边说:“那不是我。是我战友的全家福,那是他的孩子。”

      身后的车渐渐被拉开距离。他放下枪,换挡提速。

      “他死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将他留下。我扯下他脖子上的吊牌,想要还给他的家人。”

      “你找不到他们吗?”

      他摇摇头,“找到了,只是都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除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了。”

      *

      飞车游移,随后稳稳停在实验室楼下。

      早已埋伏在这里的警方迅速行动,将那些追杀她的人一网打尽。

      一下车,她便被医生和警方团团围住。

      傅锦恒也过来了,他急切地开始询问她的状况。

      “我没事。”她连连摆手。

      在围绕她的团团人群中,她总算找到一个空隙。从那里,她的目光逃逸出去。

      她看到他一个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黑色大衣,独自站在墙边。

      明明四周都是光亮,他却选择站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整个人被阴翳覆盖,手上拿着一杯咖啡,时不时地喝一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她望着他,若有所思,微微叹息。

      他身上既有变革家的热血,也有诗人的寂寞,而这两样恰恰都是悲剧的组成要素。

      解决了一切事情,她从实验室出来。

      她开着车,行驶在无人的街道。

      微濛的小雨,在车灯的照射下一滴一滴斜斜落下。

      她开得极慢,抱着毫无希望的希望期待着什么。

      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对方见到车灯,下意识转头,见到是她。

      她停车,走到他面前。

      她仰头看他,眼睛被雾气又或是雨水打湿,显得楚楚动人。

      她对他说:“不管怎样,吻我吧。”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吻我。”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搭上他的肩膀。她可以感受到对方杂乱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

      他们在夜深人静的街边拥吻。

      *

      他和她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的相汇之后再无交集。

      她也终于从她的同僚那里听说了关于他的过往。

      年少从军,从小小的士兵到一呼百应的将军,是傅锦恒的心腹及密友,但在胜利之后,拒绝了一切官职。非常奇怪,但是迷人。她想。

      草长莺飞的时候,便是她的生日。

      工作狂魔绝不踏出实验室半步,傅锦恒派人送来了礼物。

      她扯开包装盒上的透明绸带,掀开盖子,躺在里面的是一把小巧而别致的银色手枪。

      她握住手柄,在手上把玩片刻,然后把它重新放入盒中,锁进柜子。

      她向外走,手机突然振铃。

      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傅锦恒。

      “你不是挺忙的吗?”她说。

      对方笑笑,“晚上见个面吧!顺便帮我去问一下你们研究所的唐博士,向他要一下最新的研究报告。明天的会要用。”

      “使唤起人来倒是得心应手呀。”唐博士的办公室在东翼,她转换方向。

      突然,一阵爆破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西翼的实验室里理应空无一人。

      “怎么了?”傅锦恒在那头问。

      “没事,实验室好像有人,我去看看。”她又转过身,向西翼走。

      “别去。”傅锦恒忽然有些慌乱。

      “没事,我就去看一眼……”走到实验室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她一边回话:“没有人,是我多心了。”一边想往外走,这才发现在通道的某个角落,站着一个小男孩,正茫然无措地盯着她。

      她认出那孩子是所里某个同僚的儿子,想必贪玩跑到了这里。

      她的话戛然而止,身后却忽然响起了相当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傅锦恒的声音从跌落的手机里传出,却已经无人应答。

      她抱不动这孩子,只能拽着他四处躲藏。

      用作紧急事态的隔离门被启动,西翼已经完全封闭。

      她又带着他向上逃,最后来到飞行仪的发射室。

      可是在这之前,她感到自己还有话要说。

      她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将会对这个孩子产生的影响。

      于是她蹲下来,双手捧住那孩子的脸。非常认真地说:“我已经活了这二十多年,所有的情感都已经品尝过了。快乐、喜悦、满足,痛苦、愤恨……我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好好度过的。时至今日,我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你现在还不懂,但你要记住我说的。你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充满爱心的人。你要去体验你的人生,接受它赐予你的礼物。我爱你。”

      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点点头。

      说完,她把他塞进飞行仪中,为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奔跑到远在另一边的发射室里,按下了发射按钮,直到飞行仪平安无事地消失在视野,她才略感安心。

      接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她毫不犹豫地奔跑回去,冲向那个实验室。在遇见的第一个蒙面人前,举起双手,说:“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是无法进入那里的。”

      她撒了谎,当她被领着抵达实验室的时候,看到他们正锲而不舍地用小小的爆破尝试撼动实验室门,他们快要成功了。但是,幸好还没有,她在控制板上输入密码。

      进入实验室后,她不小心打破了一罐气体。“抱歉。”她诚惶诚恐地说。

      他们的首领没有说话,示意她输入内部的控制密码。

      在实验室的门被自动关上之前,一个蒙面人正巧进来。首领大声呵斥了几句。

      正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的空档里。

      她忐忑不安地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正想要按下。

      室内的气体将会瞬间爆炸,没有人能够幸存。而那危险的东西也不会落在别有用心之人手中。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恰到好处的力气使她松开了那个打火机。金属触碰地板,发出嘹亮清脆的声响。她震惊又略带恐惧地望向那个人。

      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打开实验室的门,拽过她,往外奔去。

      她来不及思考,也无法作出反应,只能把自己完全交给眼前的人,任凭他带领她。

      但是她终于记起来,“不行,我不能走,那个东西决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他们已经快要逃出西翼,他对她说:“等你安全之后,我会回来解决他们。”

      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

      他意识到已经来不及把她带出去,于是把她推进了一旁的隔离室。

      那上面的标志写着“防火防弹”。

      她就在那里面,隔着玻璃,见他迎击一个又一个敌人,等到那个首领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

      那首领失去理智,疯狂地按下手上炸弹引爆机的控制按钮。

      “进来!”她打开门,大声呼喊,将他拉了进来。在爆炸前的一秒,关上了隔离室的门。

      遍布西翼的炸弹被引爆,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这里夷为平地,隔离室被整个震开,跌入一旁的河中。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等到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身处河底,河水正慢慢从裂口灌进。

      他搜索了每个角落,用可以利用的工具击打裂口,希望可以打破那里。

      他失败了,于是在她身旁坐下。

      “抱歉,我以为能救你。结果也许只能一起死。”

      她反而轻松地笑了,摇了摇头。

      “既然可能要一起死。还是说会儿话吧。”

      她把头靠向他。

      对方沉默一会儿,接着说,

      “你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战友吗?”

      她点点头,看着河水慢慢溢上他们的身体。

      “他死的时候,把手伸向我。可是我没有握住。因为我正忙着给枪上膛。那之后在战场,我遇见了那个打死他的人,我亲手杀死了他……那场战役胜利了,我们有时间修整,于是我挖了个坟,将他埋葬了。我看到他身上有一模一样的吊牌。吊牌上也有他的家人,而我想必也亲手剥夺了他们的幸福。”

      她用手抚摸着他的手臂。

      面临着死亡,他们都感到渺小而脆弱。

      “我应当去握住他的手……”他喃喃自语道。

      就在意识快要丧失的边缘,他忽然抱起她,游到另一边,在柜子里取出一个氧气头盔,为她戴上。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失去了意识。

      *

      他们都活着,在生死攸关的瞬间,警方赶到了,傅锦恒动用了手下的特殊部门,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救了起来。

      她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实际上并没有大碍。她尝试询问他的下落,傅锦恒只说:“他很好。”

      出院之后的某一天,她走出研究所,看见他在花园里站着等他。他就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一个眼神就可以令她感受到他暗藏的情感。他们漫步在花园里,玫瑰也好,海棠也好,都正开得热闹,忽然一声快门,他们齐齐望向那个男孩。

      那孩子偷拍了他们,然后飞也似的跑开去。

      他把她送回家。

      在家门口,她转头挽留:“要进来吗?”

      他和她进了屋,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架漂亮到闪光的钢琴。

      她在琴前坐下,掀开琴盖。

      他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琴键上。

      他手上沾染过鲜血,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曾碰过钢琴。

      他看向她,却没有勇气按下琴键。

      她首先弹奏了几个音节,明显是在等待着他的加入。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他们首先联弹了一会儿,之后,她慢慢地退出,将所有的控制权交给他。

      十二平均律,冷静、克制,与暗潮汹涌的爱意。

      一曲终了,他发现她正交叠着双手,乖巧地坐在一旁。

      是了,她看向他的手,那双手白皙而修长,正如他的灵魂,纯粹、一尘不染。

      那是一双钢琴家的手,本应奏响最美丽的旋律,而非,而非在战壕沟里用泥土埋葬自己杀死的敌人。

      她慢慢覆上他的手。

      对方愣了一愣。然后背过手掌,温柔地握紧了她。

      他们两人的血液都齐齐涌向相汇的肌肤,仿佛他们共用一颗心脏,正在那里勃勃跳动。

      *

      一天结束工作,她正要回家,看到傅锦恒站在实验室的门口,双手插兜,正在等她。

      一见到她,他的目光便变得流光溢彩。

      “我送你。”他说。

      她点点头。

      路上,傅锦恒和她聊起她的研究。

      “快要结束了吧。”他说。

      “是的,上次的事情并没有毁掉我们所有的成果……马上就能够投入实施了,”她犹疑片刻,侧过身,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您能向我保证吗?请一定将它用到和平的道路上。”

      傅锦恒沉默了一会,然后漫不经心地回到:“当然。”

      驶入停车场,她尝试着打开车门。被反锁。

      她怔了一怔,放开车把手,低垂双眸。

      “要选的话,”傅锦恒说:“你选我吧。”

      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谢谢你,可是我并不爱你。”

      傅锦恒往后倒,将整个人靠在车垫里,然后侧过头看她。

      “那么,你爱他么?”

      她没有回答。傅锦恒看着她,一心一意,柔情似水,没有多少女孩可以抵抗这样真挚而充满爱恋的眼神。

      可是她不为所动。

      “如果没有他,你会选我么?”

      长久的沉默,她略微有些拘谨地坐在那。

      最后,傅锦恒笑了笑,用手按下按键,门锁被解开。她忙不迭地落荒而逃。

      *

      某一个深夜,她靠在他的怀里。

      窗外透进微微的光,房间里的一切都静默如谜。

      “我想回去。”她说。

      “到哪里?”他问。

      “回到我们的故乡。”回到她第一次踏足M88时所看见的地方,自从她离开,那里的森林也再无人问候。“那里的森林会感到寂寞的。”她没头没脑地说。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话:“好的。你可以在那里继续你的研究。”

      “你呢?”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微微的呼吸,吹在他的下巴上。

      “我?”他轻轻笑了笑,“我负责每天给你做饭。”

      他的话逗笑了她。她佯装恼怒,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膛,然后顺势起来,深深地望着他。

      他有一双深蓝色的,含情脉脉的眼睛。

      她就这样看着他,然后凑上前去。

      他们开始热烈地接吻。

      一切结束之后,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很长很长的爱,以及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

      *

      后来的故事就显得很仓促,也许,过于仓促。

      报纸上关于那次研究所爆炸案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他们说,有确实证据能够表明蒙面团伙是隶属于Y309星球的雇佣兵组织。

      Y309星球与M88星球的渊源颇深,实际上,当初屠杀傅锦恒一家的阴谋,正是Y309星球的王室一手策划的。

      Y309星球的外交官,林提安首先被当局监禁。

      她作为当事人,被带进了一旁的监控室。

      一进门,她就见到了神色凝重的他。他们两个都属于当事人。

      傅锦恒对他们说:“就是他让你们身处险境,这一切都是Y309星的阴谋。”

      她透过玻璃看向那位外交官。她知道林提安先生是怎样的人,他一直致力于两星球之间的和平共处,即使在最为战乱的年代,也曾经和她的父亲并肩固守在这里,拯救了许许多多生命。

      “我知道。”林提安坐在桌子前,手脚都被套上了镣铐,仿佛这个瘦小的老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他很平静地说道:“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和平只是假象,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把人性抛掷脑后,等到有一天,它也会抛弃我们。”很显然,审讯他的探员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是那一点也不重要。他是说给玻璃后面的人听的。

      她转头望向傅锦恒,“你有证据吗?证明他是幕后主使?”

      “他不是幕后主使,”没想到傅锦恒斩钉截铁地说,“那不重要,他代表的是背后的国家。明天,他就会被处以死刑。我们要让整个星系知道,M88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国家。”

      她依旧不屈不挠:“如果他在这里被处以死刑,Y309星球势必会发动战争。”

      “我们不怕他们。”傅锦恒冷漠并且坚定。

      可是一种可怕的念头忽然从她心中涌起,“那件事真的是Y309星球的人做的吗?”

      “当然。既然他们对我们不依不饶,我们也没有道理放过他们。”

      “战争一旦开始,便不受你控制了。何况,那天我所见到的蒙面人的身形与颅骨的形状,绝不可能是Y309星人……”

      傅锦恒忽然深深地看向她,神色微妙地说:“要小心,你必须知道真正危险的东西在何处。”

      她皱着眉:“我已经知道最危险的东西在哪里了。”

      傅锦恒不再说话了。

      整个过程中,另一个当事人始终一言不发。他就这样看着玻璃后面的林提安,听着傅锦恒和她在身后你来我往的争执。然后沉默地离开。

      *

      那天晚上,她饱受着心灵的折磨。她没有回家,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从这里去往看守所会更加便捷。她抚摸着那张她和他唯一的合照。

      她现在所要做的决定,恐怕不会被人理解。

      但是她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门,决定迎接自己的命运。

      “不好了,”她的一个同僚正站在她门前,“林提安被人放走了。”

      就好像无数颗恒星在她脑中爆炸,使她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是他吗?”

      对方同情地点点头。

      “总司令说,会按军规处置,在今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处以他死刑。”

      她想去见他,但是傅锦恒派来的士兵将研究所团团包围。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那里绝望地祈祷明天的太阳不要升起。

      她见到太阳从山峦那里露出第一丝光辉。

      驻守在周围的士兵们也不知何时退去了。

      她从相框中取出那张合影,然后拿出打火机,轻轻一摁。火焰吞噬着相片的边缘,火星灰烬如同宇宙繁星。

      接着,她打开柜子,在里面找到了那把银色的小手枪,藏在了身上。

      然后,她走向中央指挥部,毫无阻拦地见到了傅锦恒。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她,

      “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能够预见这样的结局。他丝毫没有考虑过你。”

      “你不明白吗?正因如此,我才爱他。”

      他当然无法理解。他感到很痛苦,这对他来说,是时隔多年重有的体验。在失去亲人之后,只有面前这个女人可以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隐秘。他给了她伤害他的权力。

      他又听见她说:“那么,你终究还是会发动这场战争吗?”

      他出于报复心理,但也确实是他的真实决定,点了点头。

      “真傻,他死得毫无意义。那次研究所的爆炸,恐怕也是你的谋划吧。”

      他不置可否,“是又如何呢?干嘛非得和我作对?你也好,他也好……”

      “因为我们明白战争所带来的东西。对他们也好,对我们的星球,也会造成深重而无法挽回的痛苦。”

      四下无他人,他常年压抑着的情感终于在此刻爆发。“我不明白!我从来就不明白。”他说。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犯傻,把我陷入这样的境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他,而非我。我不明白……可是我明白,我明白那群人为什么非杀死我父母不可。我明白,事到如今,我也非杀死他不可。他们所施加给我的苦难,为什么不能再回到他们头上!我们要想生存,他们必须灭亡!你是这样聪明的人,你一定可以理解我……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这样痛苦!”

      这个男人已经歇斯底里,理智被强烈的情感排挤到边缘。

      他用手紧紧箍住她。略带疯狂,甚至稍显恶毒地嘲弄:“是你们太软弱,承受不了纯粹的真相。”

      可是,那样激烈的感情外露也终究转瞬即逝。他多年的教养遏制了他的冲动。他放开了她,仿佛所有力量都被抽走,慢慢地蹲了下来。

      她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下令处死了她的此生挚爱。

      他抬起头来看她。

      绝望的心情蔓延开来,他从她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憎恨,也没有痛苦。硬要说那眼睛若有一丝为他产生的情绪,那想必也只是哀怜。

      “没关系,锦恒。”她甚至温柔地笑了。

      而他也渐渐冷静下来。

      冷静过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恐惧。

      她用她那双柔软的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抽身离去。

      在那个露台上,她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星球,怀着深长的爱意与诀别的不舍,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下定决心。

      她拿出那把藏在怀里的枪,饮弹自尽了。

      枪声嘹亮,而灵魂却归于沉寂。

      她没有憎恨与仇视,没有丝毫软弱与痛苦,只是怀抱着爱与安宁去见她朝思暮想的爱人。

      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她最后一丝意识消散。

      而她和他,也终将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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