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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吾心慕你已久
冬风瑟瑟刺骨,大雪掩埋住一切。
李庄迎来了这个冬天最后一场大雪,李二一家人窝在灶屋唠嗑。
“这天太冷了,我刚出去看雪都有那么厚。”柱子嫂关上门,将身上的风寒拍散,笑呵呵着说:“还是咱这灶屋有点热乎气!”
“老三媳妇来坐,刚刚我们还说到你呢!”招呼她的是老二媳妇,她一向和老三媳妇要好的。
柱子嫂拖了个木扎来坐着,“啊?说我什么?”
“说你娘家大山村最近的新鲜事呀!”老二媳妇冲柱子嫂眨眨眼睛。
柱子嫂才恍然大悟,“你们是说王猎户家吧。”
众人点头。
柱子嫂接过老二媳妇递过来的热水,看着家里大大小小的都盯着她,知道是等着她说后续,有些得意,慢慢喝完水才开口。
“唉!那春花确实是可怜的,她那个后娘是个黑心肝的,恁说这大的雪,大家都窝在家里做不了活计,偏她心狠,春花才多大,竟让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去山上捡柴火。”
大家齐齐抽了一口气,恁大的雪,那十几岁的孩子出去,焉有活口,造孽哟。
“谁说不是呢,那猎户张婆娘心太毒了,头先没生下儿子的时候看着还算和善,前几年一举得男,便开始显露出本性来,他家那口子看着儿子的面多也是不说什么,可怜春花年纪不大,一个人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给包办了,小小年纪瘦的皮包骨头似的,没个人样!”
老大媳妇插了句话,“这张婆娘如此磋磨前身女儿,前身娘家都不吭声?”
柱子嫂一撇嘴,“坑声?那刘家当初就是把女儿卖给那耿猎户的,怎么可能还回来护着一个丫头。”
媳妇的婆母说:“真是造孽哟,都养到这么大了,何必把人往死路上赶,真的看不惯卖了也还能回几个钱,那张婆娘是真的没成算!”
“娘有所不知,那张婆娘本来就打算开春将她给卖了的,跟那人牙牛二嫂都谈好价钱了,就等着开春暖和点交人呢。”
柱子嫂将自己打听到的辛密拿出来炫耀。
这下连男人们都侧目过来,听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催她痛快说。
柱子嫂买弄完关子终于说了出来:“听我娘家兄弟说,那春花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张婆娘要把她卖到腌臜地界儿去,死活不肯,在家上吊被他爹发现好容易救了下来,张婆娘吃了好大一个挂落,差点被赶回去,这事儿就黄了,张婆娘装了几天好人,等他男人一上山,就打发那春花出去捡柴火,听说连件袄子都没给呢!”
“哎哟,阿弥陀佛,快别说了,别吓到孩子们!”家里年纪最长的老祖宗听不得这些,总爱念个佛什么的。
话题戛然而止,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碍于老祖宗都发话了,也不敢再多说,各自抓起稻草开始编草鞋,做些活计补贴家用。
只有家里最小的女儿,天真的趴在柱子嫂腿边问:“然后呢?”
柱子嫂看了一眼老祖宗,“什么然后?”
小女儿雪团的脸上带着些担忧,“然后那个春花姐姐怎么样了呀?”
柱子嫂一愣,那春花这大雪天出去自然是凶多吉少,她倒是没有多打听这个,只要敷衍的跟小女儿说:“自然是死了呀,这大雪天出去,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小女儿得到了答案,又躲在边上玩稻草去了,小小年纪的她怎么会动的死了的含义。
大山村后,大雪封路,被众人遗忘的春花躲在一个山洞里,浑身只着单衣,紧闭双眼,脸色青紫,凑近一看早已死去多时,小小的手上全是老茧伤痕,昭示着手的主人曾经的困苦。
被头发遮挡住的嘴角缀着还未散去的笑意,似乎并不惧怕这个结局。
寒风萧瑟,吹到春花渐渐僵硬的身躯,在濒死关头她忽然做起了梦来,梦见村里好热闹,似乎是有人娶媳妇,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太阳好大,晒得她有一点热,她发现自己头上有一块盖头,心里一动,她捂住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终于等到嫁人的一天?
她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想看看自己的夫君到底是谁。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白嫩,盖住她的手是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比她的略有些大。
同时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声音好熟悉,春花觉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闪而过的画面忽然停住,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趁着后娘歇觉的功夫,扔了农具躲在树荫底下歇息,树后面连着村长家的后院,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尖叫声,然后是急切的脚步声,女子扑倒男子怀里撒娇,说是被家里的鸡吓着了,春花撇嘴,鸡有什么好吓人的。
男子似乎在安慰她,“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是了,是这个温柔又坚定的声音,村长的儿子去岁中了举人,迎娶了知县的千金,曾经他们回村子里见父母的时候,她溜出去见过。
那男子待那女子的样子,她记得,就好像今天这么温柔,随着记忆复苏,周围的景色似乎在慢慢散去,春花抓住男子的手,她预感到了什么,热泪裹住眼睛,还是没能说出心底那句话,只喃喃吐出谢谢两个字。
至于谢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白茫茫的雪花顺着天空往下面缓慢的飘着,逐渐将树干压得越来越低,直到咔嚓一声,将那颗突兀向上的树枝给压断在地面,又很快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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