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希罗x女指挥使
二周年漆黑因果线后想
正剧向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希罗,女指挥使 ┃ 配角:安托涅瓦,晏华,塞拉菲姆,安 ┃ 其它:永远的七日之都,永远的7日之都

一句话简介:她要将他从命运中拉出。

立意:希望与英雄永远存在。

  总点击数: 347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11 文章积分:171,14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架空历史-其他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767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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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7日之都/希女指】不存在的第八日

作者:世界第一的空想者言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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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cp希女指周年线结局后希罗不存在的世界(?

      *剧情向人物ooc预警

      *我流世界观漏洞百出大佬勿喷x

      Ⅰ

      新来的指挥使看起病秧秧的。

      倒不是说她刚清醒时的“失忆”,坚强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因此陷入茫然,而是很快地担任起作为“指挥使”的责任,投入到工作中。被神器使们所担忧的,是她确确实实的身体健康。从醒来后,指挥使便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白净的脸上总布着不正常的红晕。

      虽然有那么几个例外,但对于大部分神器使而言,“生病”这个概念甚至不如“战伤”来的清晰。去医院检查不出问题,治疗系神器使的能力也没有成功发挥作用,不愿浪费他人好心的少女干脆声称这是水土不服带来的适应症。虽然这借口着实蹙脚,但理解了少女意图的神器使们至少收敛了明面上的过分关怀——况且就指挥使时不时对某些场景感到“熟悉”看来,记忆复苏的后遗症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高校学园解放完毕,指挥使回中央庭报备时,忍不住向晏华吐露内心的疑问:“中央庭……只有我一个指挥使吗?”

      批复公文的手顿了一下,晏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指挥使,回答她的问题时倒是面色如常:“是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少女暗暗抓紧了终端,犹豫一阵还是接上前一句话语的尾香:“那,中央庭有一个叫做‘希罗’的神器使吗?”

      这次的答复更斩钉截铁:“没有。”他看着指挥使脸上的思虑,又补上一句:“你可以去资料室查查,安托涅瓦可能会知道。”

      应了一声点点头,少女迈腿推门正打算走,身后又不紧不慢地传来一句话:“终端出了问题去找雷切尔,不要等到问题严重。”

      背对“嘭”地一声关上的门,少女绷紧背部的肌肉平息方才瞬间惊起的一身冷汗。深喘口气,她重新打起精神向资料室走去。

      屋内,晏华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若有所思。

      资料室内空无一人,成片成片的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鬼魅般将地面囊括了七分。

      “安托涅瓦?……不在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少女压下心底蔓延的不和谐感,掏出终端点开那条烦扰自己许久的信息,进入资料室内将身形掩盖在书架的阴影下。

      这条信息是凭空冒出的——在此之前正如安托涅瓦检查时所说,终端内并无任何消息记录。

      消息的内容本身就足够诡异:“□□□□□□?”

      少女不确定是文字本身故弄玄虚营造神秘感,还是内容遭到了屏蔽。不论是哪一种,她可都不记得自己曾发送了过这样一条信息。

      是的,她并非“收到”一条信息,而是不知何时“发送”了一条信息。而收件人,和列表内的其他人不同,既没有头像,也没有终端账号,只有“希罗”二字作为名字孤零零地飘在最上方。

      “您好,请问您是?”盯着闪烁的光标出了会神,少女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消息框里的圆圈转了几分钟,却始终未发送成功。

      “……?”完全确定自己的终端没出故障的少女困惑地皱起眉,收起终端抬头努力辨认书架上档案的名字。

      中央庭财政管理,中央庭外交记录……一排排抚过微微隆起的案卷的手突然停住。《中央庭人员档案》,有了,是这个。既然是晏华都不了解的人,如果存在也一定是中央庭成立初期的事了吧?这样想着,她抽出了序号为“I”的卷轴。

      草草翻过十几页,她惊讶于其上竟无一人她熟悉——就连作为中央庭建立者的七人众都不在其上。正当她打算仔细看下这些人的名字时,一股怪异而强大的幻力波动骤然在她身后爆发。还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黑核净化后仍会产生此般规模的黑门,她已下意识地通过终端紧急联系晏华:“资料室出现中型黑门,请求支援!”

      本在办公室中忙碌的神之头脑猛然接受到这样一条内容荒谬的求救,在迅速通知中央庭及高校学园附近活动的神器使后,抓起倚在办公桌侧的狙击枪向资料室赶去。

      与此同时,深知不找到黑门成因就难以突破结界的指挥使紧紧抱住先前未放回的档案,谨慎地选择了一块较为高大的掩体躲好,警惧着不知何时会发动突袭的怪物。她掐算着因紧张而声音清晰的,耳内的心跳。约莫有两三分钟过去,仍未感受到怪物气息的少女悄声从掩体一侧窥探:资料室大抵早已被结果完全吞没,本就幽暗的室内已然漂浮着紫黑色的雾气。而在四五排书架后,地面上好像多了一本先前并不存在的书册。

      窸窸窣窣。似是被某种声音诱导,少女放下手中的档案缓缓起身向那本位于更阴暗处的书走去。她弯腰拾起它。书籍应是在某处搁置多年,封面上已积了厚厚的灰尘。她用掌根费力地擦清书名区,眯着眼睛企图在微光中看清书名——随后她的瞳孔与心脏同时跃动了一次。

      书名正与她方才放下的那一本相同,也是人事档案。只是编号——那完美的闭合曲线映入她眼中——编号为零。

      “嘭——”门与特殊合金构筑的墙壁剧烈撞击产生的气流把雾都荡成几圈弧形,一道充斥着担忧的女声穿透了这片被异世侵蚀的空间:“指挥使?”

      感受到熟悉的幻力,少女这才松了口气,将档案搂入怀中,奔向那乘坐着方舟的优雅女子。

      安托涅瓦也呼出一口气,神情轻松几分,对她露出微笑:“能这么快就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她抬手将因匆忙而滑下的发丝掖至耳后,宽大的衣袖因她的动作向臂弯坠下几分。指挥使不知为何竟觉一阵心虚,默默往令人安心的神使身边挪动几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自然不可能理解不了少女这么明显情绪的安托涅瓦也只能叹口气,将少女护到自己身后:“晏华已经通知了附近的神器使,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唔,”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下颚思索着,“从黑门展开开始,一直没有怪物出现吗?”

      “诶?嗯,是的。”本身就对此相当疑惑的指挥使很快便反应过来给予了答复,“虽然说我很庆幸没有怪物,但如果是中型黑门的话,这也太奇怪了……安托涅瓦有什么想法吗?”

      不及安托涅瓦给出回应,一个欢快的声音已伴随着身影插入两人之间:“我就说指挥使不会有事的嘛,晏华你也太紧张了吧?”随后她略微弯腰双手扶住指挥使的肩,仔细观察了一圈才放开她。安托涅瓦同架着枪走入资料室的晏华点头示意,轻笑道:“话虽如此,爱缪莎不也很关心指挥使吗?”

      确认完毕情况后晏华稍稍放松持枪的手,走近正笑嘻嘻打诨的爱缪莎。

      而指挥使——不久前才被“恐吓”的少女瞄了靠近的晏华一眼,又向安托涅瓦身边缩了缩。善解人意的神使轻柔地顺了顺少女的长发,重新拾起方才被打断的对话:“中央庭之所以将沦陷区分为六块,正是因为中大型黑门主要在这六块区域的中心集中,算上被指挥使你净化的那一枚,我们推测总共应有七枚黑核。而按理,没有黑核的区域,即使有黑门形成,也不过是小型黑门……”

      爱缪莎看似悠闲地向前两步,正好挡在指挥使身前,与此同时晏华端起枪扣动扳机一枪射穿了“呜呜”吼叫着从更深处浮现的怪物的头颅。甩出几张塔罗牌的赌皇或许是觉得指挥使会紧张,还故意慢悠悠地咬字,丢下一句话调剂她的心情:“指挥使要不想想看有没有做什么可能会导致这种状况的事?”

      本来有无头绪的少女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她低头看向怀中不知从何出现的档案,脑中又跳出那条谜团重重的信息。头部一阵发热,连眼见的事物都有了旋转的倾向。少女晃了晃头,稳住了发虚的双腿。

      位于后方辅助战斗的安托涅瓦一直留意着指挥使的状况,见此番情境,迅速散去手种未成形的法术飘到少女身旁撑住她的身体。掌背向少女头部探去,果不其然是一阵灼烫。她抿起嘴打开自己的终端,惊喜地看到一个黄点正快速地向资料室移动。

      神官的羽蛇权杖比他的声音更先进入结界:“哟,华仔!”

      从安托涅瓦不再攻击使推断出大概发生什么事的晏华透过荷鲁斯之眼短暂地滑过去一眼,转身继续射击:“这边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你的治疗,先看看可怜的指挥使吧。”

      “好吧,‘可怜的指挥使’……”赛斯扶了一下眼镜嘟囔道,人已经在注意到指挥使的那一刻赶过去,与跳下方舟的安托涅瓦一齐将少女抬上方舟变作的飞毯。注意到少女怀中被死死抱紧的书,他挠了挠头偷偷瞅了眼晏华后盖在了少女的外套下。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举起权杖释放着已经失败了无数次的治愈术。而本应看到这一幕的神使——她跳下方舟对赛斯道谢后便赴往怪物密集区,自然顾不上这一件小事。

      而当指挥使终于清醒时,一睁眼就看到了在前后中漂浮的黑核和围着她与黑核站成一圈圈的四个神器使。

      Ⅱ

      “明明只是用手指碰一下就能解决的轻松事情,有什么累的嘛!”在净化了黑核,面对安托涅瓦“辛苦了”的感谢时,指挥使脑中突兀地响起了一段幼女声线的,气哼哼的话语。她眨两下眼,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如游鱼般滑溜溜地从她尝试捕捉它的手中窜过,没了踪影。于是,她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收下了这句感谢。

      既然已经将中央庭忽然冒出的没头没脑的黑核解决,晏华伸手揪住状似要开溜的赛斯的衣服,抓苦丁似的居高临下地盯着在他目光下越缩越矮的神官的脸,把他扔到指挥使身边。

      “咦咦咦——?!”少女扶住张牙舞爪假摔的赛斯,从他的身体下露出脸疑惑地望向晏华。

      “刚好赛斯过来了,让他带着你去高校学园巡查黑核,如果时间来的及再去中央城区探查黄金伞近日的实验。”整理着枪械的男人就像脸上写满“工作”一事的冷酷机器,同样开始瑟缩的少女扯着赛斯就向门外跑去。

      重新骑上方舟的安托涅瓦掩嘴轻笑:“哎呀,指挥使好像是被吓到了呢。”

      “总是这么执着工作的男人吓到小姑娘也不奇怪嘛。”爱缪莎耸耸肩,冲两人挥舞了一下先前被指挥使放下的档案:“查阅中央庭建立初期的档案,是想找谁呢?”

      “一个叫做‘希罗’的人。”晏华投给安托涅瓦询问的眼神。

      沉吟片刻,安托涅瓦摇头:“没有听说过呢。”

      “是吗。”晏华看向资料室的出口,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三人沉默了一会,爱缪莎拿出终端发送了几条信息,将档案塞回书架后中断了注定得不到结果的思考:“总之先像之前说的,和罗纳克他们说一下这件事吧。毕竟——多出来一枚黑核,之前的许多实验推断可不能算数了。”

      和指挥使一起劫后余生般走在前往高校学园的路上,赛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从随身箱的神秘空间掏出一本书递给指挥使:“给,这是你想要的吧?”

      “咦?”少女惊讶地接过醒来后便不见踪迹的档案,慌乱地道谢:“太感谢了!不过这个……?”

      “之前你晕倒的时候我把它放到你衣服里了,不过后来战斗结束了华仔向这边走来,我觉得肯定会被他发现所以就先帮你保管了。”他笑眯眯地揉乱少女的头发,毫不在意少女的抗议,“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吧?你昏过去的时候还抱得死死的不肯松手呢。身为神的使者我当然会满足他的信徒这个小小的心愿啦!”

      “真的非常感谢!”少女猛地冲他深鞠一躬,倒是让本来想逗小姑娘开心的神官不好意思起来。他左右望了望,生硬地扯开话题:“嗨呀,指挥使,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在喊你?”

      挺直身,指挥使便看到在高校学园门口向她招手的粉发神器使。

      “啊,那是我之前解放高校学园认识的朋友珈儿。”她对赛斯解释道。

      赛斯将她向前推了推。

      “是朋友啊,那应该是能够放心的人吧,拜托她和你一起巡查如何?总觉得你和我在一起时很紧张。”像猥琐大汉一样搓着下巴,他加了一句:“不过放心,我会跟在你们后面的,毕竟指挥使你的身体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犹豫了一下,少女点了点头,在跑向伙伴前又询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赛斯你听说过一个叫做希罗的人吗?”

      “唔,没有。”诚实地摇头,面对少女失落的神情,赛斯显得有些苦恼,“不过我之后回教会可以帮你问问。”

      勉强被安慰的少女不再多说,向已经等的有些着急的珈儿迎去。

      奔波了一天,解决了高校学园和中央城区黑核的指挥使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凳子上,上半身相当自然地前倾软在书桌上。瘫了几分钟,她叹了口气费劲地把自己从舒适中捞起,从包中掏出来之不易的档案平放在桌上。

      屋内的灯光好似全部集中在那个“0”上,略微凹陷的数字编号隐隐反着光。她失神地注视着封皮,脑海中有无数无法看清的影像,无法听清的话语交替出现,只让她一阵烦闷。最终,她定了定心神,翻开封皮。

      “序:向于混乱中建立秩序者致敬”

      “笔者有幸曾得到许可进入中央庭内部资料室寻找一段湮没于时间中的秘闻,查阅人事档案时笔者发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其上竟并未记载中央庭令人敬仰的领导者之名。”

      “笔者虽不才,仅为一个平民,却不愿这些启明星般照亮交界都市的名字被历史忘却。故仿照《中央庭人事档案》作此书,供后人沐浴英雄的荣光。”

      少女深吸一口气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翻过这轻飘飘却意义重大的纸张,就在下一秒,她因惊愕瞪大双眼。

      ——“刺破无垠黑暗的英雄,中央庭高层组建者,指挥使希罗。”

      Ⅲ

      少女从绝对称不上美好的梦境中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就伏在桌上睡着了。那本足够刺激心脏的书还摊在一旁,无声地催促她去找寻真相,简单洗漱后,她推门离开房间去大厅签到。

      “啊,”她的目光在人流中穿梭着,搜索到目标后便紧紧咬住,向注意到她的女子挥了挥手,她赶忙走到对方身边:“早安,安托涅瓦!”

      “早安,”安托涅瓦伸手帮她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领,“指挥使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还可以……”少女佯装没有察觉到浑身肌肉关节的僵痛,急着抛出憋了一晚的疑问:“安托涅瓦你认识‘零’吗?”

      预料之内的,对方摇了摇头,焦糖棕色的长发顺滑地在空中荡漾。

      “指挥使最近总在询问一些人的信息呢……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还是……”安托涅瓦眸光微动,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少女的目光飞快地从她的双腿掠过,把自己先前编好的理由告诉她:“不,没有,只是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这样啊……”听罢,安托涅瓦也没再多问,反而催促着指挥使去晏华那里询问今天指派的工作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在熹微的阳光下于车站等待东方古街的巴士时,指挥使在脑中整理着思路。如果书上所说的“希罗”并不存在的话,那与他一起出现的、陷入诅咒而使安托涅瓦过度消耗力量双腿受伤的“零”,同样也不会出现。现实中,虽没有希罗的邀请,七人众依旧聚集——少女莫名觉得不对劲,却又找不到这感觉的源头,索性跳过这一点继续进行。她和七人仅中其余四人并不熟悉,也无从落实一些想法。

      等等。在踏上巴士时,她目光扫到一位刚从市场买完菜的母亲。那个名为“安”的神器使的脸,为什么让她有一种恐惧的熟悉感?

      如同一台废旧的老式电视,闪着黑白雪花的影像断断续续地在她脑中放映:脸部无法看清的女子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步伐轻松地朝“她”走来。大多数话语都隐没在耳鸣中,那股直抓灵魂的恐惧与不平却一丝不落地传入她心中。一个身形娇小的白发女孩冲出来挡在她身前对她喊着什么“她”的视角骤得变向急速地移动起来。

      在司机催促下赶忙投下硬币走入车厢时惊觉,那幼女的声音正是她第二次净化黑核时,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

      东方古街的街头热闹得很。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稀奇古怪的人,都在街边层层叠叠地堆着。少女觉得新奇,正想上前仔细观察,肩上却突然搭上一只手:“哟~你就是指挥使吧?我是伽梨耶,中央庭之前有联系过我让我帮忙照看你~”肤色棕黑的异域舞女手搂着她的脖子转到她身前对她眨眼笑,随后有些遗憾道:“不过,‘东方古街的黑核’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还是要靠你自己同雯梓谈。”

      陷入过分热情的少女红着脸努力拉开自己和伽梨耶的距离,一脸囧像逗得伽梨耶忍不住笑出声,她停下对指挥使的“折磨”,推搡着她便要走入一家酒铺:“看你这体格大概是喝不了酒了,有点可惜。不过古街的果醋味道也不错哦,我请你一杯~”

      “等等啊??!”毫无防备之力的少女就这样被卷入闹哄哄的酒铺中。

      东方古街的五行大阵,还有昨天发现的黄金伞的实验,相距遥远的两件事有相似之处:“人为”的气味太重了些——可是没有人有理由去做这些事。抬手拍了两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指挥使继续看着从终端立体投影出的晏华同雯梓有关古街事宜的商议。

      注意到她的神游,晏华假咳一声将她惊醒。

      “那么就这样了,”他作结道,“协议书稍后会由中央庭派人送至。”

      “感谢。”雯梓自然地颔首,将视线移至正关闭通讯的指挥使脸上,眼中染了几分暖意。

      “那,”我也要离开了……半句脱口的话语被塞入她掌心的小小物什堵住。雯梓上前半步,脸颊蔓上点点绯红:“要加油干啊!”

      “嗯,嗯!”汲取从手心御守透出的信任,指挥使不自觉地眼眶微热。雯梓送她至棋馆门口,轻轻地对雀跃地同她挥手道别的少女回以道别。

      “如果是她的话,中央庭的发展应该会更好吧。”遥望高耸的中央庭塔,有着火焰般炫丽橙发的古街大当家半是询问半是定论地对身旁的钟函谷道。

      “说不准呢?”

      Ⅳ

      研究所为什么建在海上啊……心底腹诽着,指挥使摇摇晃晃地骑着摩艇疾驰——拜她糟糕的技术所赐,摩艇在水面画出麦田圈样的怪纹,甚至还撞飞了几条倒霉的探头到水面换气的鱼。好不容易到了研究所,她在地上生无可恋地瘫了一会儿才扶着奇怪质感的基板站起。

      “有人吗?”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敲,或者说砸了下大门,意料之外地听到了内部细微的脚步声。掏出丽大小姐“施舍”给她的手枪,指挥使后退几步谨慎地将枪口对准大门。

      “退后。”清冷的男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她先是一惊,反映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后又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转身躲进来者身后。

      金发男人鄙视地扫了她一眼——也可能是她的错觉,说到底戴着那样的面具究竟是如何视物的?

      大门被一点一点,缓慢地从内推开,一个粉发白袍,握着与身形不符的巨大镰刀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嚅嚅自语着:“爸爸说……要消灭敌人……”

      因站在后方而清楚看到研究所内部的指挥使颦眉:研究所内灯光极亮,完全不像是荒废许久之景。她指着战斗失败后向研究所深处跑去的神器便询问达尔维拉:“我们追上去?”

      仅有电子人脸的让·塔克将像素全部平摊在屏幕上,把“脸”用力地凑到指挥使身前,露出恶质的笑容。指挥使听到他夹在狂笑中的大喊:“大漩涡消失了!那个疯子不可能回来了!”

      紧接着屏幕毫无征兆地炸裂。崩裂的碎片擦着她的脸射出。站在她身旁的达尔维拉扭头确认她的安全,却看到她收缩的瞳孔中映显的多行红色代码。阿撒兹勒似乎在他耳边低笑。短暂地沉默后,他没有出声,只拍了拍指挥使企图令她清醒过来。

      等到指挥使跟在达尔维拉身后走出研究室时,断断续续的哭腔钻进她耳中。达尔维拉不为所动,漠然地朝门外走去。指挥使犹豫地放慢脚步。“那不是爱,羽弥。”她听见自己不加思索吐出的字句,“爱是赤热的,但不会烧伤他人;是诱惑的,但不应让人失去理智;是珍惜的,但不可使人放弃尊严。”望见羽弥脸上抗拒的神色,她心中暗叹,止住有些逼人的陈叙。

      “……总之,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中央庭找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会帮你的。”

      她小跑追上在不远处等待的达尔维拉,却得到了怪异的注视。指挥使茫然地用终端的黑屏照了照自己的脸,随即发现自己红得不正常的眼,似乎伸手触碰便会有泪珠滚落。

      “谁的棋盘?”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可那声线是枯竭的沙哑,恐怕面对着恶劣至极的情况。

      “谁的棋盘?是神的棋盘!”陌生男性扭曲的声音,一声巨大的枪响将她推出虚幻的世界。

      研究所外的天空同进入时无二的晴朗。指挥使将目光投向稍远一些的海面,在终端上搜索“大漩涡”的字样。除去渔民们的日常讨论,并无什么具有价值的信息。净化后的黑核在她另一只手中沉浮,她后知后觉这次并未听到先前女孩的声音。

      达尔维拉平稳地驾驶着摩艇,看起来并没有同她交流的意思,于是她只轻轻戳了戳同样安静的阿撒兹勒,便安分地缩在座位上减小存在感了。

      “这个就拜托你带回中央庭了!”将黑核抛给达尔维拉,指挥使灵巧地跳下摩艇,在海滨周围市民好奇的目光中紧张了一瞬,快步跑出沙滩向海湾侧城赶去。

      她不经意抬头望向天空最高处,一瞬间只觉浑身血液都冰冻凝结,一个巨大的,令她从灵魂深处感到痛苦的倒计时刻在那遥不可及的彼端:07。

      指挥使置身于人群中央,喧闹的人群却下意识避开她,使她周围形成圆形的真空带。失真的笑声、话语声玻璃罩般将她严丝合缝地笼住,她捏紧胸口处的衣服剧烈咳嗽起来,加速呼入的空气,才得以免去窒息休克之苦。

      而在那空茫的白色数字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自己”。

      “她”拼尽全力躲避着不可视的某物向她冲来——“她”穿透了倒计时所在的平面,像折翼的雏鸟向下坠落,随后粉碎为晶亮的尘埃消散在空中。

      她跌跌撞撞地向“她”坠落之处跑去。

      有什么会留下来吧?一定有什么会留下来吧?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情形才会宁愿从高处坠下,她根本难以想象。

      原本离她很远的人群此刻仿佛故意阻碍着她,熙熙攘攘向她挤来,指挥使不得不架起双臂阻挡不停撞到她身上的人群。逆着人流不顾被推开的人的骂骂咧咧,她艰难而一刻不停地向目的地前进。

      空无一人,唯有风拂树叶的浠沥声响的绿化林中,确实有什么留了下来。

      一个略带烧焦气味的日记本。

      她快速翻看一遍,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名与经历震撼着她。待她略过未被书写的纸张翻到最后一页,其上是一行与先前不同的,苍劲有力的字迹:“若失去记忆,人便失去了生命的纵深。”

      与此同时,天空中,又或是耳边传来塞拉菲姆的未竟之语:“逃回我的箱庭中,然后——”

      她能相信这些貌似意义重大,实则并无可靠性的“线索”吗?在风声渐息的树林中起身,这个念头在指挥使心中留存了一秒。首先将黑核全部收集,然后……

      她要寻找能够前往塞拉菲姆所在空间的方法。

      “滴滴滴。”终端突然响起,刺破了此地的沉寂。

      “我是中央庭指挥使希罗,请问阁下是?”

      点开同样突兀显现的“希罗”的头像,确认对方即是“人事档案0”上那一人的同时也扫过他的签名:“很多人时候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始终明白。”

      指挥使便返回对话界面,头脑冷静地编辑了一条信息:“您好,希罗前辈,我是中央庭新任指挥使。请问您对于跨越箱庭横截的通讯感兴趣吗?”

      Ⅴ
      现下较为流行的“平行世界”假说,往往将奇点看作一个发射出无数条射线的原点,每一条射线不时再发出多条射线,形成繁密得令人反感的根状结构。

      ——正常情况下,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指挥使坐在摆得整整齐齐的八枚黑核前,眼睛漫无目的地跟随着幻力实体化后四散开的光点。

      但箱庭内的世界似乎并非如此。如今可以确定,在这人造的世界内,“过去”是反向推导得出的,因为“创世”时仅创造了“现在”。为何仅仅半年人们便接受了神器使之流本匪夷所思的存在?作为黑门爆发地,政府为何不强制转移交界都市内全部人口对城市进行封锁或使用重武器清除人类的祸患——既然怪物是否出现与人口密度毫无关联?在无数次轮回中,她已经积累足够的与局面相关的信息,可与希罗逐一比对时竟发现了诸多矛盾之处。而某几次平淡无奇的轮回,则像极了因产生漏洞而不得不安装的补丁。

      在一番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互相推进——依靠希罗多年记录的数据和指挥使的情报——的探讨后,世界的模型已基本构建完成:箱庭内仅有一条时间线,通常情况下仅为一两端封死的线段,在特殊条件达成时会激活“反向延长”的设置得以窥见“过去”。除此之外,在这个方方正正的世界的虚空中还存有少量团状冗杂,即每次轮回时被清除的“数据”。这些数据大量纠葛后便产生类似平行世界的亚空间。

      抖了抖肩膀舒展身体,指挥使略带倦意地将下颚定在桌面上用余光斜睨终端等待对方的消息。说实话,她虽不是毫不出力静等成果,但她的贡献恐怕不及十分之一二,这样的认知后她有些懊恼。

      “我相信你所说明的‘真相’,确实,这是推演中可能性很高的设想之一。”终端屏幕亮起,她勉强将头抬起扫视信息,“而你无法在你所处的时空找到我的痕迹的可能原因有两点,一是你回归箱庭时掉入冗杂中,二是‘希罗’的存在在我回答那个问题后被消除,我现在处于冗杂中。

      可雷切尔还在古研所精神得很,指挥使这样想着,刚在内心否定了第二种可能,希罗的下一条信息便随即跟上:“我偏向第二种。”

      真是让人恐慌的冷静啊,她稍稍沉下了方才有些燥动的心绪。的确,眼见倒计时即将跳转,塞拉菲姆仍旧无半点音讯,更别说埃索林对希罗似乎抱有极大成见,作为“开辟新道路”的英雄就此消失的可能性并不低。

      “那让安托涅瓦去找你?方舟是可以穿越时空的吧?”

      “我正在考虑是否让安托涅瓦了解这些事。若方舟能够穿越时空,恐怕也只是联系到尚未燃烧殆尽的冗杂罢了。”

      “这足够了。我甚至奇怪于她和晏华这次为何没有发现你的痕迹——他们一贯对于箱庭研究得很多。”

      “因为没有我的存在,所以研究方向有偏差吧。另外,虽然很抱歉,我依旧要提醒你:你最好回头看看晏华是否在你身后,我想他已经站在那看了很久了。”

      看完这条消息,指挥使僵硬地摁灭了终端的屏幕,小心翼翼地将终端旋转几度,就透过黑屏看到了晏华的脸。

      “……”

      她还和屏幕中的晏华对上了眼。

      像木乃伊一样卡顿地转过身面对晏华,她挤出一个死人般苍白的笑容:“哈,哈哈……”

      大抵是被她气笑了,晏华只俯视着她,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他才缓和了脸色,语气不可思议地柔和:“做得不错。”

      未等到指挥使反应过来他所说的究竟是哪件事,晏华已经关闭了房间的灯,用眼神催促她离开:“爱缪莎举办了聚会庆祝全区域解放,正在等你。”

      “哦……”指挥使意识到刚才确实忽略了几条消息通知,赶忙跟在晏华身后。在即将离开仅余黑核光亮的房间时,

      她又低头快速发出最后一条信息:“你为什么相信我?”

      她甚至还没关闭终端,希罗的回复就已到达:

      “我答应过会帮你,不论你是否记得我,也不论我是否记得你。没错吧?“

      而她只想起那个无人知晓的,孤独而不甘地向高处望去的少年,在心底暗下决心:她会将他拉向这个世界。

      Ⅵ
      聚会很尽兴,至少表面上看主客皆欢。

      指挥使从交错的觥筹中穿过,向站在稍清静处的安托涅瓦走去。当然,作为中央庭发言人自然难以摆脱别有用心的客套和逢迎,指挥使上前时她正疏离地回应几个看服装应该是政府官员的人的祝贺。

      “这就是这一天新就任的指挥使吧,真是年轻有为啊。”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的挑剔目光,指挥使冷着脸对着那虚伪的笑面微微弯腰。似乎被她的态度所触怒,三四个西服官员交换了颜色,为首的那人笑意更盛,开口便是一番阴阳怪气:“不过这一天之前从未有过这一职位,让如此稚嫩的年轻人承担这一重任真的合适吗?”

      令人恼火。注意到周围或张扬或谨慎的窥探目光,她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将被这些人暗暗记下,呈交给不知何处的某人。于是她强硬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安抚性地拍了拍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的安托涅瓦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多年前拿着论文被嘲笑的希罗重合了,虽然她的处境远不及那般恶劣。她只是直视他们的双眼,异常冷静地开口:“中央庭将感谢诸位通过正常渠道对人事任免提出异议。虽然自黑门事件以来的六个月内并未曾有指挥使出现,但早在十一年前,《关于异时空能量的观测及应用可能性》一文中便曾提及类似神器使和指挥使存在的合理性。看在中央庭在三日内便解放了困扰政府已久的黑核区的面子上,还请不要在聚会上过度喧哗引人目光了。”

      安托涅瓦越过指挥使得头顶,目光凌冽,一一扫过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啖瓜众。指挥使对此毫无察觉,客气地同面上难堪的几人点过头后拉着安托涅瓦就朝远处走。

      “瞧,碰着钉子了吧?”骚动的人群中有人窃笑,得来身旁人的应和:“看他们那拽得不得了的脸都快吐了!这么久都没能处理得了一个沦陷区,还总把自己当作大人物……”

      终于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两人这才停下脚步。指挥使的脸被光线切成干净的明暗两块,倒显得她脸上的气恼不是那么真实。

      见状,安托涅瓦并未多劝,二是轻叹一声谈起正事:“指挥使刚才是想来找我吧?有什么事呢?”

      “啊,是这个……”指挥使从衣袖中掏出被卷成筒状的打印机文献,赫然是先前所提及的《关于异时空能量的观测及应用可能性》。她将它递给安托涅瓦,待她迅速阅读完毕后询问道:“这是我在资料室找到的……你之前有看过吗?”

      仔细地再次翻看某几页后,安托涅瓦肯定道:“看过。”
      得到了答复,指挥使踮起脚伸手指指向封面的中下部:“那你应当是听说过希罗的名字的呀,我找遍档案室,在黑门事件前便敢发表‘异时空’相关论文的可独他一份。”

      安托涅瓦看向她手指的地方,露出了混杂着困惑与讶异的神色:“我之前并没有在这里看到署名……”

      “不用追问了,”循声望去,晏华正拿着什么东西向她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只萎蔫的艾露比,“我找到了被存放在……你们所说的‘冗杂’中的一些记录。”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软盘,然后拎着艾露比的衣领将她旋转180度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过河拆桥的眼睛仔……等着我入侵你的系统把你的秘密翻光光……”虽说咬牙切齿地嘟囔着,要人权没人权要身高没身高的小学生只能灰溜溜地去找自己的保镖们。对这一切置若罔闻的晏华可疑地没有去看安托涅瓦和指挥使谴责的目光,给爱缪莎发了消息让她注意会场后直接带着两人从暗门悄声无息地离开。

      Ⅶ
      才进晏华的办公室,凳子都还没坐热乎的指挥使迎面便遭受最难以回答的问题:“你为什么相信希罗?”调试程序的间隔中,晏华从屏幕间露出半张脸。盯着她的眼睛补充道:“你并不是忘记了他曾经的恶行。”

      为什么呢,指挥使别过脸。扪心自问,她已经响起他的诸多恶行,以雯梓生命为代价的五行大阵,召唤了利维丽坦的黄金伞实验,让·塔克的实验援助……甚至在记忆中弥漫着紫黑色结晶的活骸化实验,无一不与他有关。仅仅一次的“深入了解”,真的能抵过在那之前无数次或明或暗的对抗吗?

      又或许,并不只这一次。她的目光透过天空的倒计时,设想了更遥远,更模糊的某处。在她初次坠入箱庭的那个早晨,有人在她手中塞入了一枚草莓糖果,为飘忽不定的初来者带来了一份归属感。而那之后的决裂,似乎并未超出她的预料。直至终焉那一日,面临结局前,她想:他究竟在向上望着什么呢……?

      就在上一次,她对他说:“我还以为我终于了解你了……”纵使那时的她已被抹去许多记忆,那最初最深的执念仍未消失。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草莓味……”

      究竟是哪一点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冲击?希罗逐渐消散在空中的身影还是话语本身背后的深意?想到这,她轻声询问再次被屏幕遮住的晏华和身旁的安托涅瓦:“与大大小小的组织产生过争斗,踏着无数人尸首上位的中央庭,是英雄,还是罪人?”

      “是罪人吧。”思考了一会,安托涅瓦回答了她。“偷窃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是英雄吗?我不认同。他仍旧是背叛诸神的罪人。中央庭窃取了文明与秩序的火种。”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牺牲了那么多人到达此处’的我是罪人。”她怅然地看过一言不发的晏华,回想起上一次从他手中夺过药的险境,继续道:“可希罗不这么认为。即使走到那一步,他依旧认为他是这个世界的英雄。事实正是如此,他的选择将我们和这个箱庭从那淡漠的神明手中推出。”

      现在她终于想起,那条被屏蔽的消息并非是想传达给对方,而是“她”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线索。
      她问自己:“我是谁的棋子?”

      Ⅷ
      与此同时,在虚无中漂浮的冗余中,希罗同样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屏幕上快速滚动的代码与信息。他所处的这个冗余仅剩五日的保留期——真是讽刺,哪怕已经脱离了线性的时间轴,他仍被困在“七日”的诅咒之中。海湾侧城有传闻说海面上有大漩涡形成,可等他派人去探查时,大漩涡已经消失了。

      在冗余中不存在“幼神”——塞拉菲姆,因此也无大神降临之海,唯一值得一提的事那艘被固定在时空裂隙中的帆船。加入能进入大漩涡或许能够利用哪里的能量乱流突出冗余的边界。但他没有定位的“路标”。离开冗余后,是返回箱庭抑或是进入另一团冗余,这都是未知的。

      透过终端,他捕捉着远在箱庭的指挥使断断续续的声音。

      所谓“上个轮回”的记忆,起初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在他的深层记忆中,似乎确实有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影在他迷茫,甚至说是迷惘的时候出现过。他曾经想要抵达她与埃索林的高度,可他早已失去了作为参照的对象。

      而她的讯息是一把钥匙,解放了被死死锁在他脑中的“残余率”。

      希罗几乎要笑出声:这些记忆所关系的两人若不出现,他仍会走上这条道路。可若他不出现呢?中央庭依旧会成立,或许不是这个时间这个名称,但有才能的人必然会站在他们应在的位置。但除此之外,零会继续在笼中歌唱,安托涅瓦变不会因阻止活骸零幻力枯竭失去双腿——或许方舟就能够开发出更多的功能;怀揣着各自的目的,七人众人员应该不会变动,但是更团结还是内生矛盾也说不准;没了他的干扰,黑核的回收应该会更快,如此而已。

      ——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停止转动。

      但他不甘心。当见过更高处,谁会甘心再次成为蝼蚁?
      况且,如果在现在——离埃索林锁所在世界仅一步之遥的此刻——失败,他同曾经那个无能愤怒的自己又有何区别?

      万般思绪流过心中。最终,他只是抬手压了压眼镜下放因长时间熬夜而隐隐作痛的双眼,喊来了安:“去找安托涅瓦。”

      他收回投在安身上的视线,重新研究起一串串晦涩的数据。

      这个世界是神的棋盘。而他也仅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归属不明的棋子。可西绪福斯能扼住死神的喉咙,他为什么不能?

      Ⅸ
      “塞拉菲姆。”指挥使举着那枚“多余”的黑核,嘴中忽然蹦出了幼□□讳。面对另外两个人瞬间严肃起来的态度,她咽了口口水缓解紧张的情绪,解释道:“如果将黑核看做‘世界’的供能物,八个黑核正好对应每次轮回的七日和‘可能存在的第八日’。而这次我在醒后的第二天才看到‘倒计时’,黑核又忽然多出一枚……我在想是不是塞拉菲姆从埃索林手中夺回的。”说到这,他眉间染了几分担忧:“到现在我还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不知怎的,窗外的风有一瞬间喧嚣了起来。

      安托涅瓦本想说些什么,却在那一瞬间立刻起身乘上了方舟。

      指挥使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安托涅瓦对话的景象,感觉有些奇妙——不过对话的内容就不是那么有趣了。

      异世界的安托涅瓦看到指挥使似乎松了一口气,将一大沓纸塞到了“自己”的手中,还没来得及说话又焦急地从方舟开启的通道离开了。

      扫了一眼扉页的内容,安托涅瓦这回接上了方才被打断的思路,肯定了指挥使的想法:“你说的有道理,这是希罗送来的数据记录,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们可以确认他的坐标。“

      听到这些,指挥使却无法安下心。

      “时间”。这是他们最为紧缺的东西。

      “我想再去一次研究所,或许离‘大漩涡’更近一些能再得到一些其他的思路。”

      风又一次捶击着玻璃,她有一刹那仿佛看到塞拉菲姆在对她呼喊。

      回过神,她急急忙忙地独自启程。

      认真想想,交界都市的居民对于“变化”有着近乎诡异的容忍和适应。注意到在咖啡店中打工的羽弥,指挥使一边对她挥手一边这样想,这其实也相当怪异。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一次驾驶和一次“正常驾驶”的观摩经验后,这次的摩艇相当平稳地在海面上行驶。她换挡减慢了摩艇的速度,抬起左手罩在终端上方遮住略毒的日光,阅读丽给她发来的黑核的实验数据。
      长长的一份报告读完,研究所也已近在眼前。她走进让·塔克曾使用的实验室,搜寻者与记忆中某物相似的仪器。无果,她抄起实验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铅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了起来。估摸着已经有了图纸的雏形,她拍照发给雷切尔:“类似这种用来增幅幻力的仪器,大概需要多久能做好?”

      “咦?你在研究所?”雷切尔回了一条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等一会,我马上到!”

      眨了眨眼,指挥使边细化草稿,边等待“可能离得很近”的雷切尔。

      “嗯……”眼镜上的屏幕显示出两个大大的感叹号,雷切尔在草稿上改了几笔。

      “应该几个小时就能造出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不过——”他抛接着工具锤,双眼冒心,看起来格外兴奋,“天才般的构思!你是怎么想出来了!!”

      “呃,这个……”指挥使眼神飘忽,避而不谈——她总不能说“虽然你不记得了,但这其实是你的设计……”

      “对了,”她灵光一闪,“研究所内应该还有艘游艇吧?现在能用吗?”

      在控制台前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通,雷切尔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不过,你要去哪?”

      “去寻找恐怕并不存在的东西。”她开玩笑道,“放心,很快就回来!”

      然后她向研究所更下方走去,钻进潜艇依着导航启动这台弃置许久的机器,向海洋深处驶去。

      在微光的深海中,时间与空间一齐凝结了。幽静之中,唯有潜艇前端的探照灯带来薄弱的安全感。没有遗迹似的建筑,也没有翻涌的漩涡。

      旋转灯光的方向几圈后,指挥使发现一条约三十厘米宽的与周围稍有差别的细流。她驶入细流,那形似水的物质毫无阻碍地穿透钢铁的屏障流淌在她身旁。于是她伸手去触摸它——

      “你必须在老师再次降临前找到解开‘绳结’的办法,箱庭现在还属于我,在残余率再次达到极限值之前……”塞拉菲姆闪烁的剪影在一片纯白中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语气焦急,戛然而止。

      从影像中瞬间跌回压抑的深暗,她的视网膜上仍余有刺目的白。手中加了一分轻飘飘的重量,她低着头,是同方才无二的白,正中央用最浓郁的黑勾勒了一个完美的莫比乌斯环。墨迹在操纵室灯光下反射出晶亮的痕,仿佛才刚刚写上。

      指挥使伸出食指在其中部从上至下一气呵成地划过,将其扭转为一个略有瑕疵的“8”.

      “现实”可以看作大量方程交替导出的结果。也因此,只要有足够的条件,“现实”就可以人为改变。她无声地保持着积水的平衡,如今仅剩一个尖叫,宫殿即可完工。
      距离世界毁灭还剩2天。

      倒计时较前几日变大了几分,且已沾上了血般的鲜红。指挥使站在中央城区尖塔的最顶端,手中时那枚承载着她全部期冀的黑核。

      这是如今能够将箱庭和冗余区分开的唯一路标,加入将它用来定位,方舟便能够更轻松的开启连接两段的通道。为此,她拜托雷切尔制作了与幻力增幅器异曲同工的加成仪。再加上先前希罗送来的数据,看起来似乎已是万无一失。

      思及此,她再一次询问希罗:“真的要在那个时候开始吗?”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工整的打印体中显出一段无奈,“而且被埃索林注意到的可能性也最低——况且,也没有其它的能量来源了。”

      指挥使缓缓屈腿坐到地上,无声地叹气。

      “依照数据来看,八枚黑核中的能量才能勉强支撑三十秒通道的平稳链接,”晏华将屏幕中的复杂结果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告诉了她。而弦外之音,即是最残酷的事实:如果第八枚黑核用作路标,剩余七枚黑核根本无法支撑这遥远时空的虫洞。

      还有一种办法。希罗说。

      如果要保证箱庭的完整性,或许只剩一种办法了,晏华和安托涅瓦说。

      ——利用箱庭“重启”前,即“世界毁灭”时爆发/涌入的巨大能量维持通路。

      “如果用我的力量加强黑核……”

      “或许可以,但你会在通道闭合前枯竭。”希罗这样回复,“我不能保证你流失到箱庭外的能量会随着轮回回归。换言之,你会面临真正的‘死亡’的威胁。”

      “万一……”

      “没有万一。“

      指挥使想反驳他“我所面临的危险远不及你”,在对方强硬的态度下最终无言。她是毫无防备代替了王的车,至今仍质疑着自己的能力。希罗说,同是一张棋盘上的棋子,并无区别,她却从未十成十地相信自己。

      高空旋着凛然的风,地面的一切皆如同蠕动的色点,俯视的全览让她片刻间动力一跃而下的念头。

      但她最终没有。她举起黑核对准蛛网般一圈一圈扩散的黑门,在已经变质的月光下静静地坐着,待月牙转至她身后,反余布满星斗的夜空覆盖着这片大地时,她才从沉思中轻笑着脱离。
      她问:“这究竟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呢?”

      Ⅹ
      希罗站中央尖塔底端仰视塔尖正上方的“最大黑门”。

      “最大黑门敞开之日”。他目睹了无数次,也亲手推动了无数次。

      安托涅瓦似乎在他身后叹息。

      冗余的时间与箱庭有延迟,倘若在冗余中被清除时箱庭的黑门仍未敞开,他便再无机会。这是一场豪赌。

      “那么我们也该上去了,”安托涅瓦拍了拍欲言又止的安的肩,“如果能将这边的数据带给那个世界,‘解放世界’这种任务也会稍微变得容易些吧?”

      “来了。”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紫红交织的雾气中,狂风大作,催命般地摇动着塔尖的平台。指挥使死死盯着黑门的中心,在其扩张到足够大后将能量一股脑灌进黑核中。

      安托涅瓦的嘴唇已经咬得发白,狠皱着眉在黑门中拼命张开通道。

      平台的支柱被吹断两根,黑门产生的巨大吸力几乎要将世间一切吞噬。

      晏华看了眼时间,冲她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们只会一起被卷进虚空中。”

      她不再多想,解开系在身上固定位置的绳子。

      “拜托了,安托涅瓦。如果实在来不及……就关闭通道吧。”

      语罢,她不顾尖锐的棱角攥紧黑核,趁着吸力产生的气流向上跃去。

      离通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特别的迹象。就在她已经绝望之际——

      在涌动的紫黑中,露出了一截肉色。

      指挥使干脆直接将黑核向上扔去,全身前倾极力伸向那一处——

      她握住了。那是人的手指的触感。

      可已经来不及了,黑门仍将她向上吸去,她即将落入通道后的虚空中。在完全没有着力点的空中,她压根没法减缓自己的速度。

      “——还没结束呢!”通道内忽然传出一个耳熟的女声。
      是安!

      指挥使身上环绕了一圈符文,眨眼间,她就退回到三秒前所在的位置。而他所捏白的手指的主人,也硬生生被她拽下来一节。

      借着冗余的黑门残余的冲力,希罗终于从通道中冲出,甚至将指挥使还向下带了一段距离。

      指挥使眼睁睁看着露出个头的光剑一点一点被主人拉回,想伸手去扯住它,却被希罗摁住。他按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开关。

      在通道中按耐住心底“遗憾”念头的安只觉得背部一阵强大的推力将她向外推去——

      她被推到下坠速度已减至零,又开始缓缓上升的两位指挥使身旁。

      希罗故作无奈摇头,不知究竟对谁说道:“我都说了不用那么着急……”

      Ⅺ
      与此同时,通道“啪”地一声瞬间关闭,整个世界陆陆续续被吸入黑门中。

      一切归于沉寂后,塞拉菲姆哼着小曲看着箱庭运行系统的检测

      “「神器使」生命值过低……已确认死亡

      本次挑战记录——完成

      搜寻幸存者

      检测到残余率上升,目前为0.1729728%

      检测到数据缺失,缺失度12.5%

      为确保系统完整度,停止实验数据删除

      全新系统时间已自备完成,时间设置为7天

      系统已准备完毕,启动中

      「世界重构」……开始”

      她终于“见到”了塞拉菲姆。

      白发的神明仿佛回归了初见时的模样,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成功了呢。不过,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个人只是在利用你吗?”
      指挥使歪了歪头,像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我说,”塞拉菲姆加重了语气,“‘其实不用你的帮助,希罗也不会有危险’,这样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哦?”

      指挥使困惑地皱起眉。

      “那个啊,”她咬字很慢,似乎在斟酌对方是否能理解她的话语,“我并不在乎。

      “我相信他,即是或许他并不需要这份信任。我想这么做,所以我就这么做了——在自己所认定的‘正确的道路’上走下去,或许灾害发生的概率是0.01%,但对受害者而言是100%。

      “正如你所言,的确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我不会去赌它的本质到底是主观不确定还是客观不确定。从理智上讲,希罗作为接触过埃索林,几十年来一直研究箱庭的狂想者,在解放箱庭中必定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使他也许反追求自我的升维。

      “从情感上讲,在那次时空回溯后,我对他的好感确实加深了。以此为前提在不危害底线的情况下我想将他带回箱庭,不是顺理成章吗?

      “你看,至少埃索林对你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你现在是在迁怒吗?这一出戏码没有令你感到愉悦吗?

      “况且,归根结底,我同意也在利用他啊。”一个带有偏执意味的笑容转瞬即逝,“他是我所选择的路标,依靠他‘我’才能在箱庭中固定自己的位置,这是与我们之间的关系无关的。”

      神明沉默了。她猛地向下一挥手,指挥使便从与她之间的高度急速向下落去,掉回即将重启完毕的箱庭。

      “我们是不一样的……”塞拉菲姆喃喃道,“神明怎么会困于自己的造物中呢?”

      Ⅻ
      当指挥使睫毛微翕时,还未等安发出惊呼,希罗便从门外走进病房。

      眨了眨眼,眼前模糊的色彩逐渐回归自己的形态,变得清楚而秩序。

      希罗在病床边站定,弯腰在她手心放了一颗草莓糖。

      “希罗大人!病号不可以吃糖的啦!”安抱怨道。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玻璃纸的触感,指挥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费劲地将自己同柔软的床铺中分离开来,对安晃了晃食指:“就这一次啦安,没问题的!”

      然后她妄想希罗灰蓝色的双眼,笑容里带上了狡黠:“要吃草莓味的冰激淋!”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的中央庭贫穷指挥使……”希罗向她显示了一下并不是那么空荡荡的钱包。

      少女不依不饶,补充道:“八个!”

      “不行,最多给你买个双筒的。”

      在安的絮叨中,少女得意得比出剪刀手。

      还在门外的安托涅瓦听到这股喧闹,也带了笑意进入屋内。

      “既然已经醒了,就快点开始工作吧。”面对少女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挠了挠脸:“由我来说就这么奇怪吗?

      嘛,其实是晏华的意思啦。”
      接着她又转向希罗:“还有。‘作为前辈应该起点带头作用,研究所这次积攒了一大堆数据还等着你呢’。”平心而论,她将晏华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那,我的草莓冰激凌……”少女从病床上跳到地上,委屈到萎蔫。

      “是我们的草莓冰激凌。”希罗更正道,我住少女的手,夸张地“避开”安托涅瓦,向门外走去。

      “我们很快就回来——”少女被拖长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湛蓝的天空下,微风轻和。

      他们或许仍将对立,将不死不休,但至少在众人一致疲惫的此刻,他们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

      虚空中漂浮的日记本上,又添上了一行新的记录。

      “在这箱庭中,希望与英雄将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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