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穆]过去，就是回不去

　　童虎曾经义正词严凛然自威痛心疾首地对史昂说，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只有一次。当时的史昂很不屑，如今的史昂依然很不屑——比如现在，他们复活了，面对面地坐在教皇厅的花园里喝下午茶，旁边还有教皇的弟子穆。
　　史昂似笑非笑地说，老家伙，你那一套高深莫测今后还是收起来吧，什么时候真正高深过了？然后他敛了脸上那点不知算不算笑意的笑意，有点抑郁地说，你们活过来合情合理，为什么我也算在内？
　　穆替史昂倒了一杯茶，说，老师，我们一样是雅典娜的圣斗士，没有谁复活谁被丢下的道理啊。
　　童虎也说，你就那么喜欢冰地狱啊？
　　史昂一斜眼，把银茶匙丢到童虎头上。
　　下午茶过后，童虎和穆就告辞了，史昂一个人留在教皇厅。他抱怨自己为什么活过来，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闹别扭，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十三年——这点时间对史昂和童虎来说不算什么，有时候在窗下坐着发呆，恍然抬头就是十年流光。所以对史昂来说，童虎还是那个童虎，只不过有段时间没见罢了；对童虎来说，史昂也还是那个史昂，至多去冥界公费旅游了一圈。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完全不同的，从孩童长成为翩翩青年，形容举动都变得太快，快得让人认不清谁是谁。
　　包括穆在内。
　　史昂记忆中的穆，是个可爱的小孩，紫水晶样的眼睛剔透得吸魂，有着柔软的头发，柔软的脸颊，柔软的身体；不是现在这个不笑不说话、把心思都藏在微笑之下的青年。
　　所以史昂觉得，他的弟子被人偷走了，被偷换成了眼前这个看不出深浅的陌生人。所以从冥王那里获得了短暂生命的时候，为了把那出瞒天过海的戏码做足，史昂对穆是真的动了杀心——只差一点点，穆就会死在他手里。
　　或者换句话说，史昂已经是属于过去的人了，是个死人，本该待在冰地狱里——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

　　过去的穆留下过一些痕迹，是几张照片。
　　史昂把撒加叫过来，问他，我的相册哪里去了？
　　撒加有点尴尬，我没有动过那些东西，应该还在原处。
　　不对，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应该有人收拾过，或许穆知道？听我弟弟说，我死后圣域的事务是由穆一手主持的。
　　史昂点点头，没再问下去——瞧瞧，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死人。

　　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只有一次。史昂开始觉得这句话的确有它的道理，的确有它的高深之处。
　　他很不高兴。

　　穆也很不高兴。
　　小时候他有个很疼爱他的老师，忽然被人杀死了。
　　长大之后，老师忽然又出现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师又要杀死他。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大家复活了，不用杀来杀去了，可是他的老师不再疼爱他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够从老师的神态眼光中看出一种可以称得上仇视的情绪，说不准哪一天，那次没能出手的星光灭绝会重新落到他头上。
　　他莫名其妙，也很委屈，可也只好笑笑。
　　可是他越笑史昂越不高兴。

　　童虎捧着一杯庐山云雾茶，说，穆，你别看史昂这个样，他心里照旧疼你疼得不行。童虎最后说，史昂这个人其实是很别扭的。

　　对付别扭的人有什么办法？

　　穆到了教皇厅，说，老师，我还是从前的穆。他说完了，站在那里听候发落。
　　于是史昂就亲手验证了他这句话。紫水晶样的眼睛依旧剔透得吸魂，头发依旧柔软，脸颊也依旧柔软，身体——
　　史昂咬着穆的耳朵，灼热的气息烧着穆的脸颊，说，穆，还是有点不一样哦。
　　穆说不出话来，睫毛湿湿的，腰一阵一阵地发软。史昂伸手托住他的腰，反复侵占。
　　不一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所谓过去，就是回不去。回不去就回不去。

　　第二天史昂倚在卧室那张华丽得过分大床上，哼了一声，什么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只有一次，纯属胡说。
　　穆在一旁微笑，老师说得没错。

　　所以童虎说，史昂这个人其实是很别扭的。
　　他说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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