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史]欲买桂花同载雪

　　Summary：剧的后续很普通的生活一个好像发了财但是很快又没了的故事。

　　正文
　　史今在做桂花糕。
　　昨夜有风不请自来，用桂花铺了一条河。今早走过丹墀，收拢委地香魂，淡盐水淘洗筛尽，放在窗前铺晒。等到桂花漉去水分，装进无色的塑料袋，满满一捧，像托了一个暖烘烘的橘色太阳。
　　糯米粉、糖粉粘、米粉混在一起，加进清水搅拌，再用筛子过成细雪一样的蓬松底料。
　　搅碎干桂花，同糖粉和作馅料，铺平在上面。
　　再敷一层底料，再洒些许桂花。
　　入锅蒸好。
　　等待桂花糕慢慢蓬松的时候，史今看了几遍手表。有一列铁龙正从南方开来，呜呜呜喷汽笛，有一个人经过了山重水复，要来尝桂花糕。

　　七连营地有一棵桂树，不在规划范围内，却好好地长大了。伍班副和他都去浇过水，在树旁加练、点烟，或者谈一谈天。夏季桂树开花，和晚霞一样非常美的橘红色，史今查了才知道是叫丹桂，伍六一说他那边很多。但佳木斯没有，所以史今买了一包种子，退伍之后种在了自家院里。今年它们开花了，满目繁星。
　　收到新复员伍六一的信，回给他短信息，伍班副，班副，六一。来看看我的桂花，我的北方。
　　邀即动身，不需要更多约定和话语。桂花糕蒸熟的时候，史今从车站接到了他的来友，交换一个长久用力的拥抱。
　　伍六一正往三十走，史今已经过了这道坎。史今入七连早，离开也比他早，年岁游标卡尺对齐，他们当兵的时间长度一模一样。虚长了这两岁，伍六一说。早知道这里这么好，我前年就跟着班长你复员啦。
　　史今笑着拍拍他，切给他桂花糕。

　　佳木斯有上世纪重工业的痕迹，这十年产业渐渐老去，年轻人向外走，镇上人已经不多。史今复员后，在市场找了一个店面开糕点铺，卖天南地北做法的点心。这地方有人打狍子赚钱，有人去内蒙古开煤矿，有人贩卖三宝。留下来的都凭双手，好处是白日漫长。
　　伍六一起初呆一个星期，后来变成一个月，一个季节。他说在佳木斯不算北漂，有故友的地方不就是家吗？于是史今陪伍六一深一脚浅一脚看了不少铺子，最后还是选在了糕点铺隔壁，把五金店门面立了起来。隔薄薄一堵墙，房东打了扇暗门，闲忙时互相看店，室内供暖相通。附近居民渐渐晓得，来了一个叫伍六一的人，是史今师傅的战友，要在这安家。他们也喜欢伍师傅，伍六一身材高大，五官严正，是扒手会害怕的样子，自从他从店里扔出两个半夜偷零件的小流氓，市场的风气好了许多。但伍师傅怎么对史今师傅笑得那么多，这是个谜，连伍六一自己都不能回答。

　　史今妹妹儿子叫吴子明，九岁，放学来史今店里写作业。他爸爸妈妈都在外打工，史今管教他更多。说是管教，最近都变成伍师傅带着他玩。伍六一人看起来稍凶，实际对小孩子很好，吴子明脑瓜子快被撸秃，还是很喜欢和伍师傅一起敲敲这个抡抡那个。夕阳西下，伍六一从新买的二手面包车下钻出来，去洗手和脸，史今出锅一炉点心，放在一边去做晚饭，吴子明摸一根麻花，献宝一样给伍师傅尝尝。
　　史今想叫吴子明好好读书，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洗碗时喊伍六一讲讲现代信息化战争。伍六一说，我有个朋友，叫许三多——
　　我知道！吴子明说，舅舅说了好多遍了。
　　他怎么说的？
　　-许三多是舅舅最努力的朋友。
　　嗯……有说我吗？
　　-伍师傅是舅舅最最喜欢的朋友。

　　晚饭后伍六一打开台式电脑，和史今一起看电影。他们还是喜欢军事题材，看遍《拯救大兵瑞恩》《西线无战事》《珍珠港》，也看《冲出亚马逊》《粉红色潜水艇》《亮剑》。几年后，有个叫二四九的编剧写了一部军事剧本，在电视上连播了。史今和伍六一颇为喜欢。他们的喜欢还有一个奇怪的原因——觉得主角和自己长得略像。

　　秋天，斜对面新开了一家体育彩票。史今路过时，老板娘在吃一个冻秋梨，招呼他买上两注。史今笑着摇摇头，旁边马师傅掏钱买了十注，硬是分了他两注，说今天小马结婚，讨个吉利。史今晚上和伍六一去参加婚礼，大家喝酒划拳，史今输得太多，有点醉了，伍六一把他扛回来，衣服扔了洗衣机。到第二周，体彩站挂出中奖的消息，五万块，迟迟没人去领，老马上门一问，史今才从衣兜里掏出揉烂的两张彩票。
　　老马颇为遗憾地走了，史今原地坐一会儿，想起来去找伍六一。伍六一坐在二楼床铺边看电视，电视放到广告没有换台，史今感觉颇为有趣，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伍六一叼着桂花糕，含含糊糊地抬头看他。史今说，急什么呀。
　　老天爷开个玩笑，咱们还是该干啥干啥。

　　他们都是正直、清白、贪念不多的人。
　　他们索要的是生活能给予的。
　　生活给不起的，他们摇摇头，就不要了。

　　十二月下了点小雪。佳木斯干燥，星星点点的雪停不住，很快就化掉了。路上一点一点的白色中央，蓝尾巴根子跳来跳去。鹌鹑专心寻食，缩在羽毛里的样子显得很胆小。雪枝上停着白肚子黑羽的雉鸟，咕啾咕啾地叫。
　　有人说在山边看到狍子的踪影，还有人说那是鹿。伍六一早上拉开店门，发现台阶上窝着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是一条小土狗，毛脏脏的，洗干净了很快活，胃口也很好。史今摸它墨色的鼻头，湿漉漉的咻咻气味，像极许三多，伍六一正好取了一封信回来，提议叫它多多。
　　信是许三多写来的。晚上关了店门，史今和伍六一轮流抱狗，都觉得这狗很乖，等它尿在史今身上，伍六一先喊了起来，又笑自己吃过老鼠泅过寒河，竟然生气一个狗了。
　　屋内开了供暖，史今脱了长裤，盘腿在伍六一被子上，用脚趾头蹭狗，按摩犯事狗的肚皮。伍六一把长裤泡进盆里，回房间和史今抢被子。史今转移注意力，拆开信大声念起来：“班长、班副，展信佳……”
　　“……我听说黑龙江的春天很好，明年我有春假，到时候来看你们。”

　　跨越一整个中国的斜对角线，许三多会看见什么呢？
　　从云南到黑龙江的火车上，春色渐次盛放。蜿蜒的野山坡上，马齿苋映山红笑成一片，红花黄花蒲公英在风中摇摆。湿地边上，冰层咔哧咔哧开裂了，绒绒的白芦花托着眼睛有白纹的三道眉，宛啭的啼叫在晴空里响着。野鸭沐浴光线，顺河流游向旷野深处。
　　史今和伍六一会在车站等他，然后伍六一会开车，载着他们三个沿江边路回家。
　　千里万里，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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