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见

　　初夏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折射进屋，将卧室的木地板照得一片光亮。
　　邢瞳从梦中醒来，手里还拽着昨夜翻到一半的书，海岩那本《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床头的灯没有关，只是在日光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邢瞳翻身下床，将台灯关上，叠好被子，书放进架子里，当抽回手的时候，不经意间突然冒出一丝感慨，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畅销书不看，偏偏买了这本旧书。她不喜欢罗晶晶这个角色，却钟爱似水骄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爱人踪迹的一幕，虽是不太长的篇幅，但每每总能触及内心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说不清的感觉。
　　邢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衣出门。
　　今天约了莫，按目前来看，时间很紧。她总改不了嗜睡的毛病，常常搞得自己异样狼狈，这次也不例外，她又迟到了。画展的会场从来不会过份热闹，包括大门外头，于是风风火火赶到的她，一下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格外突兀。
　　好在莫并不在意，冲这边微微一笑，也就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邢瞳的尴尬。莫是个很懂事的年轻人，大方、安静，只是由于太过内敛而显得有些阴郁，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魅力，身边频频暗送秋波的总是大有人在，邢瞳就是其中一个。
　　邢瞳喜欢和莫独处，安安静静地，什么话都不说，默默感受，彼此无声依赖。而莫一直都很宽容，从不指责她那些显而易见的小毛病，很多时候也乐意陪在这个小女人的身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对于邢瞳来说，莫是很特别的一个，在他身上，永远找不出张扬的感觉，更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偶尔还会显得和周遭氛围有些格格不入，恰恰由于这一点，使得他与众不同，叫邢瞳另眼相看。
　　好几次，邢瞳这样问：我们是恋人么？莫摇头，轻轻在笑，把邢瞳看得心里发虚，然后话题就此打住，不再深入。邢瞳知道自己很欣赏这个男子，甚至不止一次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感觉，比方说现在，莫双手斜插在裤袋里，悠悠闲闲站在油画前看得出神的模样，就是她所钟爱的，如果有一天要和谁走过红地毯的话，兴许就是他了，除了莫，邢瞳实在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
　　忽然，莫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回过头来，定定望向这边，嘴角略微翘起，那表情带着玩味，仿佛洞悉一切，又仿佛单纯得一尘不染。邢瞳只好别过头去，尽量收拾心情，她觉得莫是懂得自己心思的，只是不愿说破，因为一些什么而忌讳着，猜不透。
　　画展很精彩，离开展场的时候，邢瞳看到莫的脸上挂着会心的笑，很舒服。
　　两人沿护城河的堤岸慢慢走着，偶尔交流一下刚才看画的心得，说到高兴的地方，就会肆无忌惮地笑，旁若无人。如果可以的话，邢瞳倒希望河堤没有尽头，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然而路才刚刚走到一半，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说是路路。
　　路路是个男孩子，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笑了，觉得太像姑娘家什么的，可事实上路路很有男子气，跟沉寂的莫刚好相反，性子高调得近乎不可一世，当初和邢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刻骨铭心，同样，分开时也闹得沸沸扬扬，伤得彻彻底底，还折腾了老长一段时间，才最终归于平淡。平时和莫闲聊的时候，邢瞳也会提起他，邢瞳是个念旧的人，至今还记着路路的好，两个人也都还有联系，莫是知道的。
　　电话那头传来路路特有的磁性嗓音，心情愉快地叫邢瞳过去吃晚饭。邢瞳想了想，见莫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也就答应了。挂上电话，两人继续走着，话倒是一下少了许多。莫把邢瞳送到车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远远地，看到公车来了，邢瞳低下头在包里找公交卡，莫突然问她：你觉得我现在和刚认识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
　　邢瞳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摇头，由始至终，莫给她的感觉都没有变过，一如既往地冷静得体，善解人意。莫看着她，跟着笑了，半低了头，有些呢喃：那你还记得最初见到路路时候的模样吗？
　　邢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莫为什么会这样问，来不及回答，公车进站了，邢瞳一脚跨了上去，隔着车窗，邢瞳看到慢慢后退变小的身影，心里涌上些许压抑，记得第一次见到莫，似乎也像今天这般孤孤单单一个人，无助地远远站着，很是寂寞。至于路路，却变了很多，由当初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变做了如今事业有成的时代青年，从恋人到朋友，再从朋友到知己，或任性或霸道，或老练或沉稳，他留在在邢瞳心里的印象，似乎一直在变。
　　孰轻孰重？
　　邢瞳实在没有勇气将两个人拿出来对比，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哪一个答案，彷徨。
　　车子不疾不徐地开着，邢瞳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莫发了条短信：路路和当初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短信发出去的一瞬间，她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不喜欢罗晶晶那个角色……
　　抬头，窗外景物不停倒退，目光失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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