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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
不忘
一
正值春季最好时分，从高处放眼望去，能看见苍绿色的森林，如果你角度好，还能看见在那嫩绿色的草地上，盛开的野花丛。小小的花朵，繁多的颜色，一簇一簇的开放着，样子十分可人。
略带暖意的春风吹起质地轻柔的蓝色窗帘，柔柔的阳光透过窗前的大树，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细细碎碎的铺了一地。
化为人形的斑坐在床边，他垂下眼帘，安静的看着熟睡的中年男子。
夏目贵志从35岁起有了午睡的习惯，而且一睡就要睡上好多时间。刚刚有这种习惯的夏目贵志经常被斑嘲笑，说：“你是老人吗？每天都要午睡。像你这个年龄的人类男子不是应该出去闯荡吗？”
每次被这么嘲笑着，夏目贵志只是略微垂下头，轻轻的笑出声，然后说：“如果我出去闯荡了，谁来陪你？”说着句话的时候，他会用很温柔的语调说着。让一向毒舌的斑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夏目贵志看着斑那呆呆的样子，身子微微颤抖又笑出了声。
像这种互动已经发生了许多次，但他们两个却像不会腻掉一般，不断地重复这段斗嘴。
其实这也不算是斗嘴，空气里满溢着温暖的感觉，怎么能算是斗嘴呢？
夏目贵志知道这份温暖，而对于这方面很迟钝的斑却没发觉。
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夏目贵志突然养成的习惯而已。却没想到那不是习惯，而是真的需要睡眠。
夏目贵志合着双眼，浅色的睫毛在那柔和的阳光下仿佛透明，似乎是因为这光芒，他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斑察觉到了那细小的动作，怕阳光弄醒夏目，起身轻轻的将窗帘拉上。
其实夏目贵志每次睡觉都十分沉，如不是特别大的动静，基本不会被吵醒。但斑却每次都紧张兮兮的，怕有什么东西吵醒他，以至于每次午睡的时候都会化为人形坐在他身边。
原本夏目贵志还拒绝着斑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但终究是拧不过他，只能随着斑那倔强的脾气。
夏目贵志也清楚，斑在关心他。那种深深地温柔，他岂会不知？
一个在沉睡于梦乡，另一个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时间积累出的默契已如此深厚，无须言语举止，靠着心灵就能表达。
二
今年的夏目贵志已经40岁了，照理来说，这个年龄的人类男子已经成婚且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夏目贵志却没有。
自从他工作以后，便搬出了藤原夫妇的家。自己在小镇里贷款买了房子，每个月偿还贷款，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夏目贵志是在小镇唯一一所独立图书馆里工作，职业当然是图书管理员。工资不算高，但对他这个不怎么开销的人却已足够。
而且工作十分安静，空闲时则翻阅着馆内的书籍。有时候向来寻找教材或者材料的学生们推荐书，有时候则是清理着沾染上灰尘的书册。
这种安详的日子让夏目贵志十分知足，对他而言，只要不算是特别贫穷，能够给斑买好吃的馒头，就已经足够了。
斑笑他没有大志，他则笑斑说你不懂我。
但夏目贵志知道，斑是多么的了解他。
说道斑，不知是长期处在一起还是时光的问题。他们两个的关系早已不是起初的伪师生了。
长期漂浮着的暧昧气息终于在夏目贵志21岁的时候被扯破，脾气倔强冲动的斑因为说不过夏目，一气之下直接推到。
接下来自然是反反复复的这个那个……事过之后，夏目贵志望着自己的天花板感叹道，两者之间长期存在的薄纱终于被这个粗暴的妖怪给撕破了。
腰部传来的酸痛让夏目贵志微微眯起了眼，他将视线转向一脸郁闷闹着别扭坐在角落里的斑身上，轻声说道：“吃过了就不负责吗？帮我清理。”
坐在角落里的斑颤抖了一下耳朵，慢慢的将头扭过，看着夏目眨了眨眼，然后长叹一声，起身抱着夏目贵志进了浴室。
暖暖的水温让夏目贵志很舒服，透过水雾，他看着还是一脸别扭的斑，心里感叹道到底是谁比较吃亏，斑那表情真的和个小媳妇似的。
想到这里他笑出了声，斑看着夏目贵志在水雾之中的笑颜，有些疑惑。但当他望着那上扬的嘴角，心里‘咯噔’了一下，微微倾身，吻上了那漂亮的嘴角。
那吻像是带着温暖，让夏目贵志合上了双眼，伸出手臂环住了斑的脖子。
那是十分、十分温暖的感觉。
三
看着在斑手中渐渐露出果肉的苹果，夏目贵志笑出了声。
斑将切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递给了夏目，然后问他：“你在笑什么呢？来，吃下去。”
“好。”夏目贵志咬了一口，没有太多汁水的苹果却意外的甜腻。“我刚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你。”
“啊？”斑挑了挑眉，白色的耳朵也抖了一下。
“当时候的斑可不会削苹果，记得第一次教你的时候，你拿到的方式真像个杀人犯。”
“…………切。”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高贵的我能拿着水果刀为你削苹果已经是恩赐了！”
“是是~！”夏目贵志依旧是轻笑出声，靠在枕头上略显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嗯……斑做炸虾给我吃行吗？”夏目贵志对着斑露出了轻柔的笑容，斑看着颤抖了一下耳朵。“突然很想吃……”
“……”望着夏目贵志，斑无奈的叹气，随后站起身子：“好，我给你去做。”
“谢谢。”
“切，谢什么。”
窗外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红，大片大片的暖色融在一起，如同在水中化开的颜料。那暖色的光落在了夏目的侧脸上，那色彩衬得夏目另外一边脸格外的苍白。
四
夏目贵志25岁那年感到不安，那种不安像是他小时候颠沛流离时的不安。
他深知人类的生命有多短暂，也知道妖怪的岁月有多漫长。这不安就是在这种对比下，随着时光的流逝一点一点积累出，从小小的石子变成了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夏目贵志问斑，如果他死了怎么办？对方则是斜了自己一眼，‘切’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你死了我就把你埋了，然后会森林。
夏目贵志微微张开嘴，问，就这样吗？
斑回答，嗯，还能怎样？让我为你披麻戴孝守寡一辈子吗？
这话逗得夏目贵志笑出了声，斑看着他，继续说道，我的一辈子很长，所以不可能为你守寡。
啊……
夏目贵志轻声溢出了声音，然后抬起头，看着一脸傲气的斑，说，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守寡，免得让我死得不安宁。
斑瞪了夏目贵志一眼，又‘切’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夏目贵志说，我在这辈子里一直记着你。
夏目贵志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扬起了微笑，说，那就够了。
他清楚，如果让斑一辈子都那么那么的深爱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漫长的时光能够磨平一切，包括当初刻骨铭心的爱情。
所以他只要斑在许多许多年以后记得有夏目贵志这么一个人，记得他陪着自己走过一段岁月，那就足够了。
啊。人活着，不能够太贪心不是吗？
五
虽然夏目贵志到35岁都因为斑的关系从未和女性有过恋爱关系，但却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受欢迎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女性母性格外强烈还是现下流行他这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子，在这小小的镇子里，每到情人节，夏目贵志总会受到许多巧克力，这总让内心害羞的夏目贵志十分的手足无措。
到了晚上，他把巧克力集中在一起。拿出藤原阿姨的那块慢慢的吃着，剩下的则是堆在一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么多的巧克力，夏目贵志一人怎么吃得完。
不过他的无奈在某猫的眼里却像是在炫耀一样。
斑阴森森的望了一眼那些包装精细的巧克力，再望了一眼正吃着藤原阿姨送的夏目贵志。
呼啦啦的，一股子的黑气就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搭配上变为人形后的斑那双细长的眼睛，效果分外惊悚。惊得夏目贵志拿着巧克力的手颤抖了一下。
夏目贵志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斑那高大的身体就扑了过来，狠狠地将唇压在了带着巧克力甜腻的唇上。
挣脱不开的夏目贵志只能顺从着斑这种近似咬得亲吻，直到斑的手开始不安分，他才反应过来斑是怎么了。不过想说出的话还是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身体渐渐浮现的燥热和被抚摸的触感扰乱了他的思绪，模糊了他的视线。
风雨过后，夏目贵志抱着斑轻喘着，然后说，情人节快乐。
对方的反正则是微微一颤，头上的耳朵也抖了一下，看不见斑表情的夏目也能想象出现在斑脸上的雀跃之色。
像是闹别扭一样，斑‘切’了一声，说，他才不会关心人类的节日。
夏目贵志听到后轻轻的笑着，然后‘嗯’了一声。
六
斑一直都不关心和去学习人类的东西，虽然他和夏目贵志是恋人，但他依旧按照妖怪的方式活得十分潇洒。
不过，一向洒脱的他终于被一人牵绊住了，那就是眼前睡着的夏目贵志。
看着那安详的睡颜，他终于忍不住的伸出手戳了戳夏目贵志的脸，见到对方没有反应，加重了力气又戳了几下。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然后缓缓睁开了薄薄的眼皮，露出了下面浅色的眸子。夏目贵志望着斑那张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说，怎么了？
没怎么。斑回答道，然后他动了动身子，拉开薄被躺在了夏目身侧，将对方拥入怀中。
没事儿还打扰我睡觉……夏目贵志像是在抱怨，将额头靠在了斑的胸膛上，昏昏欲睡。
太短了，贵志。斑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夏目贵志抬起头，看着那张没有一丝变化的容颜上。
什么太短了？
时间。斑回答道，然后将夏目贵志拥紧，将下巴轻轻的抵在夏目的头上。
夏目贵志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斑所说的意思，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时间太短了，贵志，太短了太短了。
斑不断地重复着，过了好久，夏目贵志终于轻叹出声。
七
夏目贵志一直担心自己会失去看到妖怪的能力，但却从未发生过。
直到最后，他也能看见斑那张俊美骄傲的容颜。
所以他笑了，笑的样子如往日一般柔和。
斑看着那笑颜，也微微扬起了带着苦涩的嘴角。
然后弯下腰，在夏目贵志的唇上留下了吻。
八
永远太长了太长了，很容易让人忘记许多事情。所以夏目贵志对着斑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先走了。
斑总是想起夏目贵志的笑颜和那浅色的眸子，然后心里开始咒骂贵志真是个混蛋。
轻哼了一声，他靠在了大树上，对着身边的夏目贵志碎碎念道，人类果然是脆弱渺小的，这才多少年啊，你就给我走了，啧啧啧啧……
他转头，望着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墓碑，说，不过斑大人我绝对会遵从诺言的。
不会替你守寡，但会一直记着你。
就算，这时光再漫长。
[若你说这岁月漫长，能将一切遗忘。]
[我则握紧你手，轻声说道，生死不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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