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小丑

　　我是一个快乐的小丑，我住在幸福马戏团里，我有个秘密——我永远有喝不完的水。
　　今天马戏团里来了一个人，叫主角，他以后就永远跟我们住在一起了，我为有个新朋友感到很高兴，表演前，我去找他玩，对他笑，他却像没有看到我一样，我感到很失望，也很难过，因为我知道了，主角在老板不在的地方是个瞎子，真可怜，我想。
　　主角来了之后，我的表演从最后一个调到了中间，我很开心，因为不用再承受那种当压轴的压力了，可是那只三条腿的驴却说老板不要我了，以后我都不是最收欢迎了的。我懒得理他，我不喜欢他总是用他那和身体一样残缺的思想去看待身边的人，那样会让我不快乐。
　　在我刚来到马戏团的时候，驴还是有四条腿的，后来发生了点意外他失去了一条腿，也就不再是压轴了，他修养的那段时间我去看望过他一次，却被他咬了一口，之后我见到他总有些害怕。现在每次表演结束，驴总会拖着三条腿绕着舞台走一圈，叼着个帽子去接观众扔下来的几枚硬币，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养老，他说除了这里哪里都不需要他，老板为了那几枚硬币，也不会不舍得一点剩饭养着他这条老命。
　　晚上我又见到了我的好朋友——小象，他有像大海一样漂亮的蓝色皮肤，我一直很羡慕他，他却说喜欢我五颜六色的衣服，我想送给他，他说不要，他说我把衣服送给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说才不是，至少我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啊。小象笑笑不答。我絮絮叨叨得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他，告诉他我对主角病情的担忧，告诉他老板把我的节目调到了中间……小象说你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什么都不求，他问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说能永远和小象在一起。他叹口气，说，难得有点想要的东西却又是不可能的。我追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就又消失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消失了，最初是几只小白鸽，最后连主角和老板都不见了，只剩下我和驴，我惊恐得问驴发生了什么事，驴不耐烦得说，得了传染病，都死了。我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只意识到是很可怕的东西。我和驴搬出了马戏团里原来的那个家，偶尔捡一点别人扔在路边的东西吃。
　　这天晚上我发烧了，只觉得浑身烫得难受，嘴里就不停念着“小象，小象”，耳边嗡嗡得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叫唤，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声音问“小象是什么？”回答的是驴模模糊糊的声音“他梦里的朋友，他刚到马戏团的时候开始出现的幻觉。”我想反驳小象是真是存在的，根本不是什么幻觉，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再次沉沉得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半卧在街道旁，四周的店铺里张灯结彩，我才想起圣诞节快来了，以往现在总是我们最忙的时候。身边坐了个老乞丐，我问他驴到哪儿去了。他说死了，早就被感染了病，只是一直拖着才没死，他让我以后照顾你。不知不觉眼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我习惯性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老乞丐问我在干吗，我说在喝水，老乞丐骂我笨蛋，那是眼泪。我愣住，原来我一直有的不是喝不完的水，而是流不尽的眼泪。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出现的不再是小象，是我和驴曾经在马戏团里的日子，他丢了一条腿的那段时间，我总是会悄悄得把自己只吃了一小半的饭放在他的帐篷门口，因为我怕见到他。然后画面跳到了主角来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喝“水”的时候，驴一晃一晃得走到我面前，伸出舌头和我抢脸上的“水”喝，他骂我笨蛋，哭都不敢大声点。最后画面回到了我刚到马戏团的那天，老板拽着我的手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刚在路边捡的没人要的小孩，以后他就跟我们一起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正浮在半空中迅速上升，我低头正看到老乞丐把我的身体往一个土坑里扔。最后我到了一个白色的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以前听驴提起过的天堂，可这里不像，这里没有天使也没有宫殿。可是我很开心，因为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也就不再害怕会失去什么了。
　　我是一个快乐的小丑，我生活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却拥有了一切。

　　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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