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Toxic

　　[1]

　　伊莉丝坐在床沿边，随手拿起挂在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抬起手臂传来的轻微疼痛和皮肤跟衣服接触时的微妙触感让她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

　　她站起身，双足接触到地毯时有种酥麻的感觉。整个房间一片昏暗，只有些许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颇有些不认输的意味。
　　嘴角淡淡地勾起，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自己被扔得随意的其他衣物和靴子，有条不紊地穿好。

　　没有刻意压着动作，因为她知道房间里另一个人早已经醒了过来。

　　果不其然当她拉好靴子的拉链时，从床上传来那个熟悉得让她习惯性起不适的声音，带着欠扁的调笑和几分自负，“走了？”

　　“嗯。”她没有抬头，反正他肯定没有看向这边。他们两个一向不需要这种腻歪的情景，很恶心也没必要。
　　对着床柜踢了踢靴子确保触感，她抬起眼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挂在另一边衣架上的火鸡外套，即便是在昏暗的房间里那明艳的颜色还是让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径直走向房门，她把手放在门把上，“下次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以同样令人反感的轻笑声作为回应。

　　[2]

　　伊莉丝第一次见到多弗朗明戈的时候，还是个小孩。
　　但在这之前她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很多次堂吉诃德家族的事，地下社会这几年新起来的势力，明面上也是个有名气的海贼团，几乎所有明暗面的坏事都做尽了。
　　为首人据说是个心狠手辣的少年，其疯狂程度令很多早已习惯这些事的成年人都会惊异。

　　年轻，有野心有实力，又不择手段。这个新兴势力聚集了所有最让人忌惮的点，而她所在的卡索家族是地下社会还比较有名的大家族，首领经过多方面考虑后接受了堂吉诃德家族的提议，打算就部分生意可能达成的协作当面进行洽谈。

　　地点就在卡索家族的一个岛屿上，位于新世界。
　　明面上是个度假胜地，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服务质量，甚至会吸引很多贵族和王族慕名前来，当时八岁的她跟着首领一起过去了，在那里见到了他。

　　确实是个少年，那会也就十六岁吧。
　　一头黄发，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远远地看着下面海滩度假的人们，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身边守着一个黑发的严肃男人，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看到他们来的时候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他转过头。

　　戴着酒红色的墨镜，无法解读他的情绪。但在见到他们时他扬起的笑容令她起了厌恶感，同时还有轻微的颤栗。

　　长得挺帅，但是她讨厌的类型。

　　首领也拿出了和他同等的热情，少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边，然后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嘴角边的弧度又大了些，“这位是？”

　　“是我女儿伊莉丝，吵着要来玩，不好意思了。”

　　听到这句话她握着首领衣服的手紧了紧，心底泛起一阵嘲讽，明面上不动声色地收好心思，正准备像个小女孩一样露出甜美天真的笑时却正对上少年直直地盯着她。
　　透着酒红色的镜片仿佛能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哦？”少年只是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秒就转回首领，标志性的笑声让她更加微妙。“卡索先生的女儿这么可爱，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吧。”
　　“伊莉丝，去玩吧。爸爸和这个人有话要说。”
　　“好的，爸爸。”像个乖女儿一样听话，然而转身时还能感受到一瞬间从背后传来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想平复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头也不回地跟着两个手下去了下面。

　　[3]

　　首领对外宣称她是卡索家族的大小姐，但其实不然。
　　他确实有一个女儿，和她一样大。她见过这个真正的大小姐，活泼开朗，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身边还有温柔的妈妈，一看就是在双亲的宠爱下长大。

　　和一出生就没了父母，作为奴隶成长的她完全不同。
　　她服侍的贵族完全没把她当人看，各种虐待，而她在忍无可忍之下亲手用水果刀捅穿了这个看似优雅的贵妇那刻薄的咽喉。

　　她至今还记得当她看到对方那瞪大的眼球和不断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时，愣了很久忽然在那一瞬间有种解脱的感觉，同时也更加空虚。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被毒打了一顿，可她没有服输过。

　　然后首领把她带走了。
　　这并不是什么英雄出现救赎的美好故事，她只是恰巧和首领的女儿长得相似又同年，首领想让她成为女儿的影子从而保护真正的女儿。

　　从奴隶到傀儡，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但比起奴隶的生活，傀儡还稍微好点，最起码衣食无忧了。

　　首领对她没感情，她也谈不上对首领有什么感情，可首领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和能力，光是这点就值得她回报了。

　　所以总得来说，还是算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吧。
　　被卡索家族的敌人突袭围攻时，十五岁的伊莉丝死死地捂着腹部，自嘲地勾起嘴角，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支撑着身体不倒下，维持最后的尊严。

　　睁开眼，抬手擦去挡住眼睛的血污，想要把眼前的人都看清楚。

　　她的人生就到这里终结了吗？
　　还行，奴隶的生活结束后傀儡的生活也结束了。

　　希望下辈子还有别的机会可以体验一下别的人生。

　　[4]

　　她没有死。
　　睁开眼的时候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天堂，因为环境非常安逸平静。下一秒从下面传来的嘈杂声又让她断了这个想法。

　　支起身子，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抱紧了自己。
　　缓了一会伊莉丝才咬紧牙关慢慢地下床，有人给她包扎过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多管闲事。这个房间装饰挺华丽的，还铺了一层地毯，光足走在上面一点也不冷。

　　走到窗边伸手撩开窗帘，被直直照进眼里的阳光晃得遮住眼睛，习惯后才到处张望，然后循着声音把目光落在了下方。
　　是个中央庭院，有好几个人，还有两个小孩子，刚刚的嘈杂声应该是来自于他们。

　　是好心救了她的贵族？看着不像。
　　下面的成人仔细看都不像是正经人，倒不如说有点同类的气息。

　　眯了眯眼，她看向被阴影遮盖住的一处。黄色的脑袋，留着很帅气的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红色的墨镜，黑色的衬衫配着白底蓝点的领带，随意地依靠在庭院的沙发。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然后对她笑了笑。

　　那熟悉得让人发寒和反感的笑容……
　　是堂吉诃德·多弗朗明戈。

　　他救了她吗？伊莉丝有些不可思议，七年前卡索家族和堂吉诃德家族的生意协作没有谈成，首领和他都太过贪心无法达成一致，还留下了心结。
　　结果很快堂吉诃德就和卡索家族的最大敌对势力有了协作关系，还抢了他们不少生意，这让首领大为震怒。

　　他居然会救自己？难道是因为看到自己是卡索家族的大小姐，想利用自己作为砝码和首领谈判吗？那他可真的是如意算盘打错了。

　　心里生出一阵说不清的情绪，随即她就看到青年对她勾起手指让她下来，唇边还是那让人生厌的自负笑容。

　　这是他的地盘，她只能听他的。
　　叹了口气，伊莉丝点点头，拿起衣架的大衣随便披在了身上，就踩着拖鞋走了下去。

　　他这个庭院装饰得也还不错。中间有个游泳池，两个小孩在旁边追逐打闹，他的部下在管教那两个孩子。
　　大致地扫了扫，多弗朗明戈的身边似乎没有初次见面时见到的那个黑发男人。

　　“卡索·伊莉丝，当初那个小女孩一转眼也长成好女人了。”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示意她坐下，并且用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已经倒好红酒的酒杯。

　　她也没有推辞，拿起酒杯轻缀了两口，弯了弯眼睛。“谢谢你救了我。”

　　多弗朗明戈没有回答。他看着附近的家族成员，笑容似乎温和了些。他伸出手拿起另一个酒杯，动作轻柔地摇了摇，能隐约听到他轻不可闻的笑声。

　　“卡索·杰罗伊已经死了。”
　　“什……”伊莉丝听到这话睁大了眼，首领已经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透着酒杯看到他嘴角边放大的笑意，她似乎懂了什么。

　　“……是你干的？”

　　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回避，嚣张地一挑眉确认了这个事实。

　　首领死了。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本身就对那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没什么感情，而且在她已经为真正的大小姐死过一次的那刻起她认为自己履行过了义务，欠他的也还清了。
　　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也不觉得遗憾。

　　是吗，他已经死了啊。

　　“呋呋呋呋呋……”听到这笑声她又忍不住打寒颤，泛起了鸡皮疙瘩。环抱着双臂搓了搓，她微微皱起眉。

　　她真的很不喜欢他给人的感觉。

　　“自己的父亲都死了还能那么平静，果然你也很有趣呢。”
　　“……我挺伤心的。”
　　“哪怕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

　　他没有理会她的反应，但在说这句话时他偏过头看向她，隐藏在镜片下面的眼神暧昧不明。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究他话里的意义就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然而却被他抓住手臂，贴近了她的耳。

　　“卡索·伊莉丝也死了。”
　　“所以只要你愿意，你以后就是真正的卡索·伊莉丝。”
　　“怎么样……要试试吗？这不一样的人生。”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随意的尾调里带着几分藐视和蛊惑的意味，他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也是内心和善斗争着的恶，用最自然的方式不断诱惑别人自甘堕落。

　　此刻他贴着她的耳，她还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说话时的热气，这让她不由自主全身颤抖。

　　他就像毒。
　　但那又何妨呢，他说得也没有错。

　　[5]

　　她忽然想起八岁初次见到他那会，她后面跟着部下去了海滩后的事。她就坐在沙滩上，时不时地会抬起头看向上面被阴影隐蔽的那处。

　　从她的角度其实看不清首领，但她可以看到那个少年。
　　他们似乎有些不愉快。

　　然后她看到少年站起身，走到阳台那边，用很快的速度摘下墨镜捏了捏鼻梁又重新戴上。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藏在他眼底狠厉的光和嗜血的疯狂。
　　她被那样的眼神惊到，下一秒就看到他把视线投向了她。

　　是迅速凝聚起来的凛冽杀气，当时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咽了口口水，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没有畏惧地看了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让她更震惊了。
　　少年似乎怔愣了几秒，然后恢复了原本讨厌的笑容，飞快地竖起食指贴着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转过身继续。

　　这比起杀气更让她不知所措，察觉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住地发颤。

　　她讨厌这个人。
　　但是又情不自禁地会去在意他。

　　[6]

　　她理所当然地接管了卡索家族，并且和堂吉诃德家族有了协作关系。
　　也不是没有持反抗意见的成员，但都被她处理干净了。很艰难，她全部咬牙坚持下来了，这是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掌握的生活，所以她不择手段都会把握好。

　　而她和多弗朗明戈的协作不仅是作为家族，也有作为个人。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但有意识时他们已经开始深一层的关系一段时间了。

　　她讨厌拖沓和矫情，所以就这点而言她还是蛮喜欢多弗朗明戈，倒不如说这是他身上唯一让她喜欢的优点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吻和普通情人间的举动，只有互相撕咬，就像交战中的野兽，直到有一方血流尽才会停止。
　　有的时候她会怀疑多弗朗明戈来了劲头和杀意会不会直接把她掐到窒息，毕竟偶尔眼睛相对时他的眼神真的挺吓人。

　　她会因为疼痛不断抓挠他的后背，在他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渗血的抓痕，而他的性格对于这种行为的回应只会更粗暴。
　　他们每次都会搞到一团糟，在身上留下无数痕迹，可两人都还蛮享受这个过程。

　　疼痛让她上瘾，也让他兴奋。

　　不得不说他们在这方面真的无比契合，明明几乎全程都很粗暴，但都很清楚如何在取悦自己的同时也让对方尽兴。
　　而他们这层关系只在晚上，到了白天太阳升起时她就会离开，和他恢复成本来的普通协作。这就像不成文的约定，她没有留恋，他也不会做任何挽留，这点同样让她非常满意。

　　“虽说你各方面都很人渣垃圾，但唯独这方面我挺喜欢的。”

　　某一次她用手搭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脊背后面游走了一圈，摸到自己的杰作后还笑着用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刻意戳了戳，换来锁骨处猛地传来的痛感。

　　“呋呋呋呋……在所有人里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他这么说道，语气和语调依旧是那么让人反感。

　　是吗？
　　说实话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是很信，但那也无所谓。这种事本来就是爽过就好，她每次都会很爽，这就够了。

　　在这之上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都会被人耻笑吧。
　　他们也不需要。

　　[7]

　　这样的关系不知不觉竟然也持续了十几年。
　　但说起来他们只有在家族协作时才会见面，然后才会开始，别的时间段也不会相见，她不会去单独找他，他更不会。

　　但只要他们见面就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她倒是习惯了。

　　他们虽然对彼此都没有那种方面的感情，她因为这个还是蛮期待每次见面。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每次离开时她都会说下次见，他基本不会正面回应，但会让她知道他有同样的态度。

　　[8]

　　印象里最后一次见面是这样的。
　　她去德雷斯罗萨找他谈生意，他在十年前变成了德雷斯罗萨的国王，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手段。

　　他们照常做了平时都会做的事，到了白天她习惯性地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打算按照惯例说出告别对于下一次的约定准备离开时，他却先开口了。

　　“下次见。”
　　“……啊。好。”

　　有些意外这个反应，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更为感慨她的确是一直都看不懂他。

　　[9]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下次的到临说不定会很难。
　　前七武海兼前德雷斯罗萨国王堂吉诃德·多弗朗明戈被草帽小子以及特拉法尔加·罗的同盟所击败，被海军送进了监狱。
　　不仅仅是作为海贼和国王，在地下社会也激起了不小的震荡。

　　但是为什么呢，她却完全没有这种实感。

　　回想那个人令人生厌的笑容，和藐视一切的嚣张，以及甚至足以能吞噬世界的疯狂，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和他的相处过程到相识，她轻轻叹气，拿起桌上的红酒杯，走到床边撩开厚重的窗帘，嘴角边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10]

　　“还会见的。”

《[大逃杀]理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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