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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E）
“一只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飓风……”
“柳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洛伦兹的‘蝴蝶效应’，意思是，即便再微小的动作，也能引起一连串巨大的反应。”
“那么柳青，你相信‘蝴蝶效应’是真实存在吗？比如……比如说，一个人在很多年前做的……错事，也会在很多年后得到相应的惩罚吗？”
“那要看是多大的‘错事’了。”
柳青放下杂志，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眼前惶恐不安的丁香。
“你已经神神叨叨半个月了，可以不要再继续了吗？”
“你是嫌我烦了……”
“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我确实在嫌你烦。”
“柳青，我真的找不到人商量这件事，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那你说吧。”
“嗯。”丁香紧张地点点头，“你要先答应我，不要被吓到，也不要因此疏远我，好吗？”
“我答应你。”
*
在丁香的记忆中，自己的童年在弟弟出生时就结束了。
她还记得妈妈抱着他向自己炫耀的样子：“丁香，你看啊，你有弟弟了！老丁家有后了！”
从那以后，这个皱皱巴巴、又黑又丑的弟弟，便顺理成章地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所有的爱。
在很长一段时间，丁香都很不以为然，在她心中一直有不服气的声音在叫嚣着：“不过是个男孩子而已，又不一定能分化成Alpha，得意什么！”
可事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弟弟不仅顺利分化成了Aplha，在评级测试上，还得到了“B”的评价。
在这个家中，父亲的评级最高，也仅仅为“C”，而她和母亲都是“C-”，一个能评上“B”的孩子出生在这个平庸的家，无疑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
在评级成绩出来的那天，父母甚至开始展望，展望自己的宝贝儿子未来能成为律师，医生，军官……
可长年的溺爱并没有让丁一成（丁香弟弟），成长为父母心心念念的“精英”，反而成了让所有人都头疼得无赖混混。
打架，酗酒，赌博……
小小年纪就是派出所的常客。
光是保释金，每年就要花掉一大笔钱。眼看着家里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少，丁香感到深深地绝望。
她发誓，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逃离这个如魔窟一般，只会拖累她一辈子的“家”。
强烈的愿望驱使着丁香不断努力，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八岁那年顺利考上了云城首屈一指的大学，临城大学。
可就在同一个月，她的弟弟又因为打架斗殴进了看守所，据说这次情节十分严重，有一人已经被打进了ICU，生命垂危。
那户人家找到他们私了，开口便是二十万。
不多不少，正好是这个家的所有积蓄，也是丁香上大学的学费。
尽管她的父母早就强迫她签下保证书，要求她在读完大学后必须归还这笔钱。
可为了儿子，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而就算申请助学贷款，最高限额也只能贷款十五万元，剩下五万必须自己承担。
别说五万了，就算是五百块丁香也拿不出来。
眼看着大学梦即便破灭，丁香绝望了。
在辗转反侧一整夜后，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把二十万偷出来，逃往云城。
因为没有这笔钱做赎金，受害者家属很快提起上诉，丁一成被判入狱，父母也因此悲痛欲绝，放狠话与丁香断绝关系。
当然，就算断绝了关系，也必须把那笔钱还回来。
丁香很硬气，表示自己肯定会一分不少地还上。
再后来，丁一成刑满出狱，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威胁丁香，并把她看作毁掉自己人生的仇人。
丁一成开出的条件非常简单粗暴：交出二十万，再补偿他每年十万的精神损失费，否则会让丁香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丁香被丁一成骚扰到几欲崩溃，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才有了和柳青的对话。
*
柳宅。
这里是柳家老宅，建在云城旧城别墅区，虽然比起新城略显萧条，但房价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触及的。
三层高的小洋楼，经过多年坚持不懈的粉刷维护，外表依旧像新的一样。雪白的墙体缠满经年墨绿的爬山虎，颇有民国韵味。不过听说远在平城的新宅要更加气派，只不过柳青从未住过一日，仅有在平城读大学的妹妹住在那，母亲也会因为思念偶尔飞去探望。
可谁能想到，早在二十年前，他们一家还挤在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破旧筒子楼。
一切的起源仅是一张毫不起眼的盗版光碟，柳家便是依靠它发迹的。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远在大洋彼岸的新鲜玩意刚入国门，能拥有一张刻有“外国大片”的盗版光碟俨然成了身份的象征。盗版都如此珍贵，更别提那遥远到看不见影子的正版。
乘着时代的东风翱翔，这才有了如今这般富裕的日子。
可柳青却总觉着，现在的生活远不如从前快乐了。
只剩压抑。
柳朱此时正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室内灯光幽微，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烟味。
啪——
一声脆响，柳青按开了客厅的灯。
柳朱不满地“嘶”了声，双眸因为不适强光而眯起。
他转向柳青，暖光色的顶灯彻底照亮他的脸。
眉眼与柳青有四成相似，但轮廓却是自己的，需要非常仔细瞧才能瞧出两人是兄妹关系。
“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把我叫回来？”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柳青走到柳朱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的。”柳朱很是冷淡地笑了笑，“说吧，我的好妹妹，到底是什么事儿。”
柳青尽量简短地复述了丁香的遭遇。
柳朱听完，意料之中地皱起眉，连语气都变得厌恶：“你怎么会交这种朋友？”
“这是我的事，你少管。”
“我少管？那你别来找我啊。”
“本来也没打算要你帮。”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看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柳青选择主动结束话题。
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
“你站住！怎么和你哥说话的！”柳朱急得喊住她，“我说不帮了吗！这么着急走！”
柳青侧首：“你确定？”
柳朱松了松领带，面对妹妹的质疑，他有些恼火，但也不想因此发脾气，只好压着性子道：“当然确定，这些都是小事。”
“只是你得给我一个帮她的理由。”
“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你什么人？”柳朱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毛，“不会是个Omega吧？”
“嗯。”柳青没有否认。
“哟。”柳朱脸上的揶揄更甚了，“长得好看吗？评级呢？什么时候带来给哥瞧瞧？”
“我说了，她只是朋友。”
“况且。”柳青的语气瞬间冷了几度，“你们连我都看不上，怎么会看得上一个‘C-’。”
柳家有三个兄弟姐妹，都是Aplha，除了柳青是“A”级，其余全是清一色的“S”级，所以柳青自小就不受大人的重视。
柳青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只给柳白（柳家小妹）报昂贵的钢琴班、芭蕾班，却不愿意给她买一本杂志时的表情——
“柳青，你和妹妹不一样，你不需要这些。”
泾渭分明的态度，明目张胆的偏爱，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根淬毒的刺扎入肺腑，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扎越深，而毒素也早已沁入骨髓。
当柳青回过神，柳朱已经走到她面前。
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在这时柳青才惊讶地发觉。
自己竟然哭了。
柳朱的语气无奈中透出哀伤：“阿青，你长大了，要学会体谅母亲。”
“就算她做错了？”
“就算她做错了。”
柳青以沉默作答。
“来，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朱揽住柳青单薄的肩膀，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往天台走。
云城，顾名思义，以云闻名。
常年涌动的云雾，在白天时会呈现出如翡翠般的青色，而在夜晚，又变成倒映星河的深蓝。
遥远的启明星在云层中时明时灭，为每个迷惘的云城人指引方向。
柳朱指着天边的启明星，语气中透出兴奋：“阿青，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住的老房子吗，就在那个方向。”
柳青颔首：“嗯，记得。”
柳朱：“那里马上就要拆迁了，会建一个新的商场。”
“等你毕业后，商场估计也建好了，到时候哥哥把它送给你，当作你的毕业礼物。”
柳青有些懵：“为什么……要送我？”
柳朱摸摸她的头：“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柳青眼里刚燃起的光又灭了下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对她“好”。
可是，谁又问过她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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