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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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武在手上比划着，用尺在右手划了一下又一下，有些痛，记忆里类似的模糊的痛泛了一点上来，停下来，他拒绝继续去回忆。坐在神尾的教室神尾的位子上，伊武觉得连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阳光一样的味道。他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画了许多看不懂的东西，真是幼稚。摇头，昨天也是，半夜一点多打电话过来又什么都不说，自己一句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啪嗒挂了电话。今天早上听队长说他病了，本来觉得无所谓但好像还是有点担心觉得打个电话去比较好，他在电话那头笑笑说没什么就是最近可能来不了学校了，还说CD落在教室里了帮忙拿一下。伊武嘀咕着说真是没记性，午休的时候还是走到了他的教室。在哪里呢？他开始翻，真是有够乱的。不满的念叨着，旁边的人变了脸色一个个都走开了，伊武还是坚持不懈地在那乱得几乎可以算是夸张的地方找着他要的东西。嗯，这是什么？桌子上刻着小小的几行字。

　　网球部真有趣，特别是那个叫做伊武深司的人，听说他很厉害哟。
　　伊武都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真是个怪人呢。
　　深司，嗯，果然深司比较好听，深司碎碎念起来还真是不一般，为什么从前居然会以为他话少？
　　深司今天笑了耶！^^ 好漂亮！
　　物理又是不及格，深司一定考得很好，天才就是不一样。
　　昨天说过深司太喜欢碎碎念以后，他就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昨天梦见深司板着脸不理我，而且这几天他真的很少和我说话。怎么办呢？
　　连着好多天都梦见深司不理我，这几天部活也不说话了。
　　我有认真地道歉可是深司还是爱理不理的。
　　深司冲着我生气了，我该说什么才好呢？真不希望和他吵架啊。

　　伊武开始回忆最近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但他知道最近神尾总是躲着他，无聊的家伙。手腕上的伤疤有些刺眼，他拉拉袖子，继续找着。

　　到神尾家的时候恰好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伊武记得她是这个小区的心理医生。皱皱眉打了招呼。走进神尾的房间却被吓了一跳。床上那人脸苍白得可怕。伊武把CD扔在书桌上坐在他床边，类似的伤疤一下子刺伤他的眼睛。怎么回事？不小心割伤的。不小心？不小心是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不小心心理医生来干什么？没事了拉，你看你看，都结住了。说着神尾有些心虚地把手放进被子。低着头忐忑不安。结住了？为什么纱布都不用？神尾往被子里缩缩，深司不理我。伊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不理你？不理你我还替你拿CD？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伊武对着眼前无理取闹的某人发了很久以来最大的火。昨天夜里。。。如果说是电话的事情的话那么我承认自己是有不对，但那毕竟是半夜一点锺，无论如何起码我都有接电话吧，何况挂电话的人是你耶。。。深司！有点不满地叫了一声，我做梦，梦到深司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我。梦里而已吧。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当真？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伊武忍不住念着神尾。后来，显得有些犹豫，后来我就拿了小刀，很痛，深司那个时候也会痛吧。他低着头，一直，喃喃地讲着。忘了，伊武云淡风轻地带过。真的是忘了，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大概也就只有雨天和桥墩，还有那种记不起来的尖锐的疼痛。深司？。。。神尾试着叫了他一下。嗯？对自己一下陷进回忆表示抱歉的伊武微微牵动嘴角露了一丝笑容。没什么，欲言又止的神尾笑笑，真困啊。伊武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睡吧，我先走了。深司，陪我一会可以吗？现在的神尾看上去像是受惊的兔子，蜷缩着看着伊武。睡吧，替他掖掖被子，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伊武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开始匀畅，脑子里占满了那场似乎印着红色印记的雨，都忘了是为什么了，有多痛也几乎忘记了，反而是自己小小的手冷静地在另一只手上划出血痕的动作总是像慢动作一样重放。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当艳丽得有些唐突的红色绽开的时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以一种近乎满足的快乐的神情闭上眼睛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吱──

　　走进来的是切原赤也，伊武皱皱眉头表示自己并不喜欢他，压低了声音，你来干什么？吶，真是不知感恩啊。要不是我把你的爱人，哦，爱你的人，笑了一下，伊武有些冷，带回这里，他还不知得在外面过多久呢。伊武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人，怎么回事？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好像切原知道有关他的一切而他却一无所知。我路过街头网球场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我就好心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把他送回家来了。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伊武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小到几乎不可能，作为一个正常的有思维能力的国中生，谁会一个人半夜躺在外面？不只是躺在外面，伊武看着切原的笑容忽得泛上一阵寒意，咬牙切齿，伊武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他还只是披着，对，披着，只是披着一件外套。伊武无法理解这些事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路。切原一拳打在墙上，怎么问他也不说怎么回事，手上拿着手机和小刀，到了这里就开始往手上划，一边划一边说什么果真很痛啊深司。伊武还是不能为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事情和语言找一个理由。伊武深司！他打了电话给你的，昨天晚上1：22，你为什么不听他说清楚？！伊武忽然觉得好痛，不是看见他手上伤口时候那种感同身受，是一种因为无法理解不能解释反而更加令人窒息的痛。切原拎着伊武的领子，几秒锺后又放下。那个人毫无反抗地被自己抱着，无意识但清醒地指了回家的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能去想象，有些痛不是用想象就能理解的。他从来不知道那个人会这样子安静而平和，遇见的时候总是在生气在吵架，成了习惯反而无法接受他的沉默。眼前的人其实一点错都没有，那么错的是谁呢？伊武的头有些胀痛，这些事超越了他可接受可理解可想象的范围，听不见切原在说什么，伊武现在想找个人打架，就算只是被打一顿也好。他需要一点点地痛，即使做不到感同身受，起码，让他记住他在痛。

　　哟。。。只有你一个人吗？平时都和你在一起的美人呢？不要你了吧，不然怎么一个人半夜出来？这样可是很不安全的哦。。。来，我们来告诉你有多不安全。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在深夜里是那么的干脆，他不想听见，他没有听见。皮肤触及阴冷空气的同时他分明感到某一点尖锐的痛楚。他看不清人，黑暗里伸出的三双手，他挣扎，以冰冷的触点为起始一丝带些腥味的微热液体，一道一道，接着，红色的痕迹，雪白色的皮肤，刺眼得无法被忽略。闭上眼他嘴里开始充斥令人恶心的烟草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有任何的预兆，下腹被贯穿的刺痛，然后，划破身体，划破思维，痛，很痛，记不住的，记住了忘不了的，痛。

　　不想忍受，无法忍受，神尾使劲睁开眼，不要，住手，不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停下来，一起看着似乎刚刚从痛苦里挣脱出来的神尾。你们在干什么？皱眉，没有力气去思考，也许无所谓思考了。伊武眨眨眼说没事，切原拉着头发说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你，然后两个人对望一眼，我们先告辞了。嗯？有什么不对，可是，无所谓。你给我一把钥匙吧你们家又没有人什么时候来给你送东西这样也比较方便。伊武想起了什么似的。可以。昏昏沉沉的，桌子上。拿了钥匙，两个人退了出去。痛啊，真是，可怕的噩梦呢。轻轻挪动一下，刺痛让他清醒了不少，还真是真实的梦。嘲讽地笑，那就继续好了，闭眼，继续好了，继续痛好了。

　　伊武靠在街头网球场的铁丝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夜里这里大概没有什么人吧。那家伙真是个笨蛋，半夜里跑出来也就算了还到这种偏僻的喊破嗓子都没有人听得见的地方来。球场上切原似乎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对手身上，伊武看着场上的人一个个少了下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想这么干。刺鼻的烟草味从刚刚走过的三个人身上散发出来，伊武表情里难得的明显有着厌恶。传来三人的讪笑，还不知道吧。当然，谁会告诉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给。。。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啊，亲亲小恋人被吃掉咯。。。伊武的拳头开始握紧。伊武深司，球场上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打一场吗？等我打完一场再说。追着那三个人去了。切原看着他发青的脸色明白了什么，球拍一扔，一起打好了。跟着过去了。

　　伊武躺在床上，时间，凌晨一点。昨天是这个时候他从梦里惊醒的吧。噩梦吗？他原来是会这样想心事的人啊，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对一切都无所谓地抱以兴趣的人，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了解他。平时看着他闹别扭总是以为那只是孩子得不到关注时候的任性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考虑他到底在想什么。伊武翻个身，压倒伤口，皱眉，忽然想听他的声音。打电话去吧~~看一眼时间，1：15。这个时间？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哪有这种时间打电话去别人家里面的？还是说，幼稚是会传染的？摇头，不自觉地拨了号，挂掉，再拨。他一下子似乎了解了昨天他的心情，很忐忑很不安很想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很想，很想知道自己的在乎到底有没有意义。1：22，不小心按了拨号键，拨号音撞得他耳膜发疼。神尾家，声音很轻，哪位？带些不耐烦似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伊武瞪着墙上的一片空白，好像想要从那上面找出些自己该说的话。深司？惊讶的，又有些快乐的。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聊而且又很幼稚的伊武有要挂断电话的冲动。昨天也是这样吗？犹豫了很久却听见对方的碎碎念，深深的恐惧感。伊武就像是站在昨天的神尾身边，看见他一下一下拨着号码，然后皱着眉头挂了电话披上衣服出门。深司？什么事情？那一边的声音让人觉得他是强打着精神。没，没什么。沉默，呼吸的声音在凌晨1：30的空气里被电话线传送着。深司深司？到底怎么了？耐不住这让人不安的寂静，低低的声音，有点担心的声音。昨天晚上，不该说出口的话不小心被释放在空气里，昨天晚上，很痛吧。沉默，再一次。忘了。没有什么语气没有什么感情，忘了，就像深司一样，忘了。在生我的气？伊武闭眼，原来看着一片空白的空间也会这样累啊。不是，深司，没有在生你的气，真的。那个人笑起来，沉沉的低低的感觉好像呼吸不太顺畅，深司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啊。真的没事？伊武的心被揪紧，想要念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深司？几乎有些断断续续的，语气却是许久不见的调皮，深司也会这么晚打电话呢。真是的，被刺到痛处的伊武重新开始觉得自己很幼稚，早些休息。深司，叫了一声。什么事情？没有，没有什么事情，明天，嗯，明天，没什么，明天到我家来吧。我想见你呢。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会来的。伊武嘴角轻轻勾起，晚安。晚安。那个人的声音渐渐隐没。忘了吗？你忘了那么我们两个人今天干了什么呢？真是痛得有些不值呢。伸出左手挡在眼前，不小心又瞥见伤疤，痛，一点点，痛，感同身受吗？不是的，不是感同身受，是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糟糕的预感压得喘不过气，痛。

　　早晨拿着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他胸口发闷，冲进房间的那一刻伊武几乎站不稳了，很安静的很嘈杂的，不知道为什么伊武脑子里开始盘旋他最喜欢的音乐，从前他说听着歌可以看见鲜活的画面，好像全世界都在跳跃在舞蹈。现在呢？现在呢，什么都听不见，触目惊心，就是这样，一点点被粉碎的世界，静止的破碎的，然后，触目惊心的，鲜红色的，在跳跃着舞蹈着的寂静的你创造的世界。CD上书桌上被单上，然后，那双惨白的手上。轻轻地抱起他，轻轻地放在浴缸里，轻轻地放水，轻轻地替他擦拭。水面上慢慢地漫起鲜红的色彩，混浊的让人不舒服的想要洗干净却怎么也擦不掉的伤口，没有血色了，就像是，被抽干了，伊武有种是自己把他一点一点抽干的错觉然后他开始痛，所谓的，感同身受，他知道其实这样是很痛的，不需要去想象他那个时候的心情，伊武只是在回忆，回忆记忆里看着血一滴一滴脱离身体的那种痛，一种应该很锐利的痛楚，忘了，真的，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有种再次记起不想记得的东西的感觉。伤痕，不是和自己类似的伤痕，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不应该在那种漂亮的苍白的皮肤上出现的，不那么尖锐却可以毫不留情地割破一个人生命线的伤痕。记不住，伊武记不住这种足以击碎自己世界的痛楚，记不住的，痛的。伊武一直不知道记不住的东西要怎么去忘记。所以他不知道神尾最后一秒锺有没有忘记。也许有，他说了，忘了。那一刻，他就失去他了。

　　伊武坐在神尾的教室神尾的座位上，空气里阳光的味道不是他的味道。然后伊武开始翻他的桌子，寻找着一把他用来在课桌上刻字的刀，然后伊武在桌子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自己来过了自己没有生气，而且，自己不痛了。
　　红颜色的简直是，他头发的颜色，红颜色的刺伤人眼的连桌子都觉得好痛的，伤痕。
　　痛吗？忘了。
　　真是个笨蛋，伊武最后想，飞在天上，像阳光一样，不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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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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