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迹

　　慌忙中的我失手打翻了一杯廉价咖啡。放了一夜早已冰冷的深咖色液体随着杯口的倾倒，冲破了最上面那层薄薄的凝固，散漫在地上。在凌乱的暗淡的地板上，显露出血的颜色…

　　也勾勒出了我大幅度的慌张呼吸。

　　没有去管地上的狼藉，我任由自己跌在靠垫椅上，椅子被重力向后带了两三步。

　　（叮咚！手机提示，您有一条新消息）

　　几分钟前，手机上一个陌生尾号的人向我发来一则消息，手机如同摆设的我，本以为只是发错了，毕竟在这茫茫帝都，我只存在于这间地下室。

　　我存在这，也只属于这里。外面的人流不适合我，我的眼睛是黯淡无光的，看到他们神采飞扬的眼眸，我只觉得什么要冲口而出，却又忘记了什么。

　　…最可笑的是，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尸者。

　　是的，外面的行尸走肉。我和它们那么像，但又不像。嗯，这么想的自己果然是疯了，抱着脑袋我笑着否定了念头。但每当看着尸者，我总会感到什么破茧而出——意志方面的。

　　虽然从有意识以来自己便独处于地下室，而且手机没有充电器，却从那么久之前保留到了现在。但是潜意识还是相信自己是人类的我还是会固定时间出去买食物。即使难吃的要命…

　　而这条消息打破了我十六年以来的幻想。

　　【Д编号为After-D-078的…】［匿名28*****7691］

　　看着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息的我抱着好奇打开了它，却因此失去了十六年来对自己的欺骗。都是潜意识的啊…

　　【 Д编号为After-D-078的超智能型尸者，相信离制造出你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你已经将自己代入了正常人的行列。这只手机，其实也正是会对你的脑电波…不，灵素进行干扰的器物。一百个试验体中只有你存活了下来，也许你是最平庸的那个，借此才可以融入人类，就像TAY一样。
　　身为你的制造者之一，我今天会对你进行一番对话。你们是我和风伊最成功的作品，打破尸者的常规，你们都拥有了人类独有的——灵魂。那21克的灵素真是不容小视啊。
　　……
　　最后，我代表着那一辈对研制尸者抱以真诚，单一思想的研究员，对你提出忠告：千万…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类。不要成为低等的TAY!@.522*+%#&…】

　　消息很长，最后是一片乱码，在震惊的情况下，我抖着手看了许久，一遍又一遍，似乎把它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不是我孤僻，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死了，只是一个特殊的有意识的尸者罢了。

　　原来，自己与尸者像的这种荒唐念头是真的么。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是啊，刻意逃避的自己并没有发现，十六年来，其实自己的身躯并没有发生变化不是么？！自己忽略了最显浅的一点，自欺欺人的过着日子。一直是这副苍白的没有生机的身躯，为什么自己就从来没有发现呢。

　　掩面的我把头垂在靠椅上，现在才感觉自己的身躯冰冷地可怕。我神情恍惚，仿若沉在冰冷静寂的湖底，昏昏沉沉。

　　（好想就这么沉下去，死吧…）

　　在水中的我瞪大眼睛，冒出一串气泡。冰蓝中的气泡，好像包裹着谁的身影，我胡乱的伸出手，握住了他。

　　（好温暖…）

　　触碰到他的一刹那，我只觉得一阵别样的温暖包裹住了我的全身。即使身处冰冷的湖底，我也觉得温暖。

　　这之后便是昏睡。

　　一片黑暗……

　　————————————————————————————————————————————&

　　*我是谁…*

　　*我为什么存在这个世界*

　　*我死了么…*

　　*是啊，你是个尸者…*

　　……

　　!

　　一下子从床上起身，我满头冷汗的下了地。赤露的脚碰上冰冷而光滑的地面，让我的神经尖颤抖了一下——意识方面的。自从看完信息后我就明白了这一点，其实同于程序，我潜意识认为自己是感受的到的，但并不是这样，我没有触感，只是编进虚拟灵素的程序罢了。

　　我想，我大概掌握了让尸者重回意识的方法。

　　是的，就是虚拟灵素的质量。众所皆知，程序在微不足道，也是会有质量的，只不过是人体所感受不到的。

　　正是如此，比之更精密的灵魂，也就是灵素，更是不容一丝差错。一个灵魂的质量是21克，因此人死后会轻21克。

　　但当精密的灵魂添加上一些质量，就可能会产生异变，像我。或者死亡。

　　简单而粗暴，果真是造物主一贯的原则啊。握住双手，我这才开始打量陌生的处境。

　　“你好，我是华生。约翰华生。”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转过去，看到了笑着的他。

　　像是梦里的那个人。

　　“…你，好。”多年来未曾说话的我张开嘴，用暗哑的嗓音回他。

　　他看起来有点震惊，他把我按回床上，用被子盖住我，然后才问：“额，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个在路边捡到的少年，华生十分好奇。

　　“名，字？”十六年未出现这个名词，我歪歪脑袋，显得有些疑惑。

　　他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坐下来替我提了提衣领，我这才发现我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很大。

　　“…After-D-078？”我回了他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的答案。

　　也许是一脸迷茫的我取悦了他，他大笑起来，拍着我麦黄的头发，说着：“哈哈！你在开玩笑吧！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啊！”

　　“我,并不是，人，我是，尸者…”我攥紧双手，低着头垂下眼睛。

　　“额…”华生看起来是顿住了，他抚摸着我的脸，不停喃喃着：“骗人的吧，尸者怎么可能会说话，还有情感…”

　　我没有说话。

　　华生出去了，我本以为他会丢掉我。

　　并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华生带着一身的泥回了，背后还背着一个人。

　　他把它放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它是具冰冷的尸体。“这是我的朋友。他说过要我把他做成尸者来完成我们的约定。”华生垂着眼睛，接着他发话了，我看到他神采飞扬的眼眸中有水光浮现。

　　是我永远做不到的。

　　“…这是，什么？”愣愣的附上他的脸，我望着手中有那么一丝温度的泪，问他。

　　“是眼泪。”华生看起来在呜咽。

　　“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像你一样有意识，介于这点，之前我一直没有动手，但你的身上，让我看到了希望，你能帮帮我吗？”他握着我的肩头，急切的说。

　　“…好。”他手上的温度与梦中的他如此相像。我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他。

　　……

　　“动，手吧。”与白发的少年躺在并排的两张靠椅上，我淡淡的对华生说。

　　华生的眼中似是有些愧疚，他大概从我刚才繁琐的准备中看出来什么，医学院的学生一般都才智过人。良久，他回复：“嗯。”

　　从此刻开始，所需要的，首当其冲，是尸体的后颈解刨。

　　华生划开它的后颈，将那具带有我的思想的器具插/入了它的后颈。多么精密的仪器啊，虚假的灵魂便由此造出么…

　　转头看向身边不停运作的机器，我对华生开口：“华生，你，听我说。我，其实并不，赞成尸者的，降生。如果是真正的创造出原本的灵魂，那么和，死而复生有什么区别。请你不要太过，执着。”

　　“…好。”陷入昏迷前的一秒，我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死了吧…反正没人在意，十六年前就死过一次了吧…）

　　--意识沉淀之海--

　　我仿佛看到华生与他的朋友Friday进行着绝妙的旅途。没关系，在那之前，我已经封印了一部分意识于Friday脑中。若是一切终成，我会回归啊，所以，华生，你要等着我啊。

　　……世间，唯一给予我温暖的人儿啊。

　　我化为绿色的灵素，飘散在了空中，最后看到的是华生熠熠发光的眼神，大概是Friday醒来了吧…

　　那之后，便是他们的故事。

　　-- --《尸者的帝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