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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梅,等我赚了钱,就回来娶你。到时候,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再这么苦哈哈的了。”少年握着恋人纤细的双手,一脸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念宸,我怕,我怕到时你回来,就不认得我了。”梅盈靠在恋人的胸膛上,如三月春阳般秀美多情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我大你六岁,再过五年,我就三十岁了;再过十年,我就三十五岁;再过二十年,我的牙齿就该松了,头发也白了,一脸的皱纹……”
“不,不会的。”冯念宸抓着梅盈使她正视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地说:“相信我。到时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就作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每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给你数头上的白头发,你数我脸上的皱纹,就算到了八十岁、九十岁,你在我眼里也是最美、最美的姑娘,永远都像那天,你站在梨树院子里,漫天的梨花也不及容貌的美丽;湛蓝湛蓝的天也比不上你眼眸的清澈。”摩挲着恋人娇嫩光滑的脸颊,顺势擦掉了她满眼的泪花,将唇轻轻的印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喃喃道:“你的影子早就刻在了我的心上,永远永远我都不会忘的。”
“那你要去多久呢?”明白他非走不可,梅盈有些绝望,但仍盼着他说一个近些的日子。
少年笑得踌躇满志:“放心,不会多久的,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那怕十年、廿年,我等,只盼着你莫要忘记我,只盼到时你还认得我,只盼你快些回来,只盼你一路平安。
自送别,心难舍。
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栏袖扬杨花雪。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东方健起了鱼肚白——
望着念宸消失在路尽头的背影,梅盈笑得寞落,低声自语:“我等你,我等你……”
子规蹄,不如归。倒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抑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睡不着。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秋蝉噪罢寒蛩叫,渐零零细雨打芭蕉。
雪纷毕,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黄芦掩映清江下,斜揽着钩鱼槎。
“扣、扣、扣”破败的门扉被敲响,昏暗的陋室中传来蟋蟋簌簌的衣衫响动。
门开了,屋外强烈的阳光刺的开门的妇人眼眯了起来“找谁啊?”声音生涩沙哑。
叩门的男人看见妇人微微一怔,随即问到:“请问……”刚说了两个字,妇人的眼睛却一下亮了起来。“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名字叫梅盈?”清亮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话声刚落,一个高鼻深目的女孩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来。
看见女孩,妇人的脸有些变了,喃喃道“梅盈、梅盈、梅盈。”
女孩有些奇怪,又问道:“老婆婆,你怎么了?”
妇人干瘦的身子一震,慢慢说道:“进来谈吧。”
听妇人这么说,男人开始紧张,但仍随妇人进了房门,身后那花朵一般的女孩也跟了?础?
室内的光线很暗,两人开始有些不适应,女孩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闷哼了一声。男人遂问到:“没事吧,阿依朵?”
女孩一边揉着腿一边笑道:“没事。大哥,我怕碰坏了老婆婆的桌子。”
“你们座吧。”妇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两人依言坐下,男人又急急地问“梅盈还住在这里么?”
妇人盯着男人端详了半晌,男人看起来经历了些风霜,但正是这些沧桑,使男人看起来极具魅力,而且,男人的衣料看起来十分华贵,更显得他挺拔。
“你是她什么人?”妇人又开口。
“故人。”男人斟酌片刻,回答道。
妇人忽然笑了,男人看见妇人这般笑,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说什么。
“她嫁人了,十五年前就嫁了。”妇人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十一个字,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男人胸口。
男人脸色灰白“不可能。梅说过会等我的,他不可能去嫁别人的。”
老妇人淡淡道:“女人么,总是要嫁人的。”看着男人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微笑,“正如男人总要娶老婆,没什么奇怪。”
“那,她嫁去了哪里?现在还好不好?”男人攥着拳,艰难的问。
妇人神情漠然,摇头道:“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阿依朵很是好奇,问:“为什么呢?”
“她同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接触,别人关心她做什么。”妇人的口气十分苦涩,凝视着男人痛苦的脸,又缓缓说道:“如果你是冯念宸,她还有句话留给你。”
男人十分激动,扑上来抓着妇人瘦削的肩膀,数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妇人把头扭向一边,眼神空洞:“她说,你忘了她,再找个姑娘吧。”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抽搐起来,颓然松开妇人的肩膀,转过身,半晌,轻声道:“阿依朵,我们走罢。”也不理任何人,自顾自的走了。
阿依朵也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对妇人说:“老婆婆,我们走啦,寨?摘?也不对。哦,是了,应该是‘再见’。”说完,轻轻关上门。
室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昏暗,妇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石雕一般,低声喃喃自语,反复叨念的只有两个字“念宸”。泪从她浑浊的眼中流下,滑过满脸的沟壑,隐没在领口。
过了许久,妇人突然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奋力地推开门,强烈的让光直射入她的眼眸。如同那个春天一般的阳光,雪白的梨花树下,英俊的少年深情地笑着,向她伸出手来,温柔的呼唤:“梅,我回来了,我来娶你了……”
冯念宸骑着马,不知在想什么。阿依朵策马到他身边,问道:“大哥,你现在是生气还是伤心呢?”
冯念宸没有答话,只是侧着头看她,阿依朵笑道:“你如果是生气,我请你喝酒,消消火;要是伤心呢,我也请你喝酒,汉人不时有个说法叫,呃‘一醉解千愁’的么?”
半晌,冯念宸道:“走,我们去喝酒。”说完,二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翌日
“大哥,我们这就走么?”阿依朵趴在桌子上,嘴里叼了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是呀,她既已成亲,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冯念宸笑得无奈。
放下口中的糕点,阿依朵的眼睛亮亮的:“我们再去打听一下,那个‘没影’姑娘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冯念宸很平静:“不了,不要去打搅她的生活了,毕竟,她已嫁人这么久了。”也许她已儿女绕膝,到时候,梅该怎样面对自己呢?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啊。她的夫婿应该很爱她罢?
“难道就这么算了!”努力咽下口中的点心,阿依朵顺了口气,叫道。
这孩子倒率真的紧,冯念宸的嘴角扯出淡淡的笑痕。
“大哥,你倒是说话呀。”阿依朵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受了这么多苦,从大食到天竺、从天竺到西域,十六年呐!难道你都不想再见她一面么?”
怎么不想?她是支撑他这十六年活下去走过来唯一的信念啊。他以为梅会一直等他,海枯石烂此情不渝,可是他忽略了,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独自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是他错了,他不该留下梅一人独自面对艰难的生活、不该傻傻得以为贩茶到西域就能赚钱、不该在被骗了以后赌气非要出人头地、不改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这样也好,”见冯念宸还是不说话,阿依朵又自言自语起来,“这下你回去该娶我姐姐了罢。她都等你七年了,比那个‘没影’可好多了。”
冯念宸摇了摇头:“别这么说,阿依朵。告诉海纳,我对不起她,让她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女儿家的青春,经不起耗的。”
“可是……”阿依朵不懂,既然他念念不忘的‘没影’已经嫁人了,他怎么还放不下她呢?
“吃好了么?”冯念宸截断阿依朵的话。
“哦——大哥,咱们去江南看看吧。”
“不成,这次你是偷跑出来的,再不把你带回去,误了婚期,我可没法向土珲蒙交代……”
嫁人,也许是梅最好的选择吧。只要梅幸福,别的都不重要了。冯念宸依依不舍的环视了一周,然后上马。
梅,祝你幸福……
马蹄掀起的尘土落定,路边柳树荫下几个闲散的汉子,谈论着镇上最新的消息——
“你们知道么,梨园子旁边住的那个老太婆,昨天死啦。”
“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唉,真可惜呀。当年她可是这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呀。她就往那门口一站,整个儿一仙女儿下凡。你们这些小子没福气。”
“不是吧?就那样,七八十一老婆子,就算年轻的时候俊,那也得五六十年前了罢,你见过么。”
“她可没那么老,顶多四十出头。哎,你别不信呐。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么,十五还是十六年前,出过这么一个事儿,城里的一个有钱的老爷看上这个小寡妇了,要收她做第八房小妾,可是她不从,听说是喝了什么药,生生一夜就老了几十岁。”
“吹得没边儿了,她为什么不从呀?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要找罪受,难道她想立贞节牌坊么?”
“是不是想立牌坊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为了等她的小相好,可这小相好,自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可怜呦,痴心婆姨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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