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万骨枯短篇

　　序·剑成
　　那是我刚刚有意识的时候。那时，我在剑炉里，在炉火的包围下透过剑柄上的血色宝石睁开了眼，我看到了那个铸造我的人，他的双瞳中闪烁着比炉火更加炽热的光芒。他颤抖地伸出手，无视掉火焰灼烧的痛苦，伸向我，我听见他带着狂喜的语调说道：“这将是吾此生最完美的作品。。若能铸成此剑，吾已不负此生！”他长笑一声，纵身跳入剑炉中，那一刻，血红的色彩充斥了我的视线。
　　神兵出世，必以血祭之。而他，便是我的第一个祭品。
　　秦·杀神白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曾经拥有过我的人皆化作黄土，在这寂寞的岁月里，我等来了我的命定之主。
　　那年，我遗落在一堆废铜烂铁里，无人问津。我想，要是铸剑师知道他以毕生心血所铸的宝剑竟与这些凡铁一起被置于一旁，会不会气得从阴间杀回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突然抓住剑柄，将我提起。我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那是一个小男孩，他衣着简朴，面容清秀，还算是看得过眼，不过年龄有些小了。
　　“这、是什么？”尚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听着这个有些傻的问题，不知怎么了心血来潮地回了一句：“这是剑，一柄绝世宝剑。”
　　谁知，我话音刚落，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抬眼瞪了他一眼，却看到他一副见鬼的表情，指着我，结结巴巴道：“说、说话、了。”
　　嗯？我被惊到了，这个小子竟然可以听我我的声音！多少年了，那些曾经拥有过我的人没有一个听见过我的声音，而这个小子却可以，莫非，他便是我命定的主人？
　　“喂，小子。想成为大将军吗？”
　　“将军？”
　　“对！金戈铁马，纵横疆场！你，想吗？”
　　“金戈铁马？纵横疆场！……我想！”
　　“好！……不过，这如画江山却是少不得以血就墨，你，可怕？”
　　“不怕！吾愿以一身傲骨为笔，战死疆场！”
　　“好！从今日起，汝便为吾之主，吾甘愿为汝手中利剑，与汝并肩而行！”
　　然后，我便一直陪着他，与他一起成就杀神之名。
　　秦昭襄王十三年，白起任前军主将，领兵攻打韩国新城。
　　次年，白起任前军主将加封左更，出兵在伊阙攻打韩、魏两国，斩获首级二十四万。
　　秦昭襄王十五年，再升任为大良造，领兵攻陷魏国，占据大小城池六十一个。
　　……　……
　　长平之战，白起以二万五千人断绝赵军后路，五千骑兵分割赵军，后以轻兵猛攻，迫使赵军陷入死地。而后，坑杀赵降卒四十万。
　　秦昭襄王五十年，白起带病上阵。
　　“白起，你已经病成这样，就别去了吧。何况赵国如今恨你入骨，你若领兵，恐怕……”
　　“君命不可违。再说，你当初不是要让我做个大将军的吗？哪有将军不上战场的？”他打断了我的话。不知为何，看到他如今这般模样，总觉得人果真是脆弱的——哪怕他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后来，白起等来了一把剑，和一道赐死的旨意。
　　白起看了看那柄剑，猛地将它摔在地上，然后抽出我，长笑：“如画江山，以血就墨，吾愿以忠骨作笔，死战沙场！”
　　有什么喷溅在我脸上，既是温热的，又是冰冷的。我看向白起颈上的红痕，明白了——那是他的血！可笑！白起你戎马一生，可曾想到，最后竟是死在了自己的剑下，死在了君王的猜忌之下？
　　战死疆场？战死疆场。白起，你，食言了。
　　带着他的血，他的执念，我陷入沉睡。
　　汉·兵仙韩信
　　又过了许多年，我昏昏沉沉地醒来，第一眼，便见到了一个男孩。啊，记得当年遇见白起时，他也是这般年纪。
　　他将我从那个无用的盒子中抽出，用衣袖反复擦了好几遍，我看到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或许，日后，他又将是一个白起，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没有想到，他没有成为第二个白起，却成为了唯一的韩信。
　　韩信是我见过的人中最能忍的一个。连我都不曾想到，当日他竟然真的从那屠户的□□爬了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晓得，他那只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是怕我气急了擅自出剑，还是怕他自己没有忍住？
　　“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韩信是如何的人，他自己更加清楚，我想，在这种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是陪着他罢了。
　　后来，萧何月下追韩信，汉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而韩信，则开始了他封侯拜相的辉煌之路。
　　汉元年十一月，刘邦拜韩信为大将，以曹参、樊哙为先锋，利用秦岭栈道已被汉军烧毁，三秦王松懈麻痹之机，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派樊哙、周勃率军万余大张声势地抢修栈道，自己则亲率军队潜出故道，翻越秦岭，袭击陈仓。尔后，迅速占领关中大部，平定三秦之地，取得对楚的初战胜利。
　　汉二年，汉王率汉军出关，收服魏王豹、河南王申阳、韩王郑昌，殷王司马卬降汉。联合齐王田荣、赵王歇共同击楚。四月至彭城，汉军大败而还。韩信复收溃败之军与汉王在荥阳会师，阻击楚追兵，大败楚军于京、索之间，使汉军得以重振旗鼓。
　　“韩信，若他日你功高盖主，惹得旁人忌惮，你当如何？”
　　他闻言微愣，在沉默良久之后，说道：“该如何，便如何。”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我大概懂他所想的。
　　该如何，便如何。我只想要一个能够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一个了结这乱世的机会，其余的，我没有想过，也不愿费那个精力去想。
　　“韩信，此番你回京，定然凶多吉少，你……真的决定了？”
　　他轻抚剑身，说道：“他们道我蓄意谋反，我若不去，岂不是坐实了这谋反之名？不是我不想不上去，而是不得不去。何况，我也想知道，吕雉不过一介妇孺，能奈我何？”
　　“可是……”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他打断了我，背过身，良久之后，我听到一声轻叹：“该如何，便如何。”
　　我闻言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恍然记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般回答的。
　　“罢了，我与你同去。记住，与我一起，你便战无不胜！”
　　你是韩信，是那个战无不胜的韩信，是那个国士无双的韩信，是我的主人，我不允许白起的悲剧再次发生在我的面前！
　　最后，就算我去了，韩信还是死了，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中，死在了萧何和吕雉的算计之下。而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当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是一把剑，而不是一个人，至少，那样我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战死疆场？不过一个笑话！
　　白起、韩信，你们都食言了。
　　终·千叶长生
　　最后，我再也不再任何人面前出声，再也不认任何人为主。
　　千年时光流转，我的剑身已经变得黑红，我毫不在意，因为这上面不只有他们的血，更有他们不灭的执念。
　　守护国家，守护百姓，守护心中的一片净土，这便是他们的执念，亦是我的执念。
　　我叫长生，因此执念而长生不灭！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剑绝世千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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