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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马蹄得得,声音越来越清晰,待到近处却又戛然而止。
马背上的少年一袭白衣,面容十分清俊。
“师姐,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让他一个人守着那庄!”语气气愤,但眸中似有痛色一闪而过。
原来他的旁边还有一抹水红身影,沉静如莲。
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中却全是笃定。
少年叹息一声,他明白他带不走她。缰绳狠摆。马蹄声得得。
她闭上眼睛,听着马蹄越来越模糊,悔意却越来越清晰,她咬紧牙根,青梅竹马一场最后也是不必追。也许某一天,她追到天边也追不到那抹决绝的白。
白云深处有人家。群山掩映,白云缭绕中天下第一庄――白云山庄若隐若现。
庄内似乎宁静如往常。东边的天上飘来几朵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不一会儿天便暗了。
又将是一场暴风雨。
她已在他的面前站了良久,曾经朝夕相处,让她芳心暗许的人――白云山庄的庄主,她的师兄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见他一袭黑袍,面沉如霜,不怒自威。
“你放走了他。”他淡淡地陈述,他终于望向她,眸中明明冰冷却让人觉得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闪动。
“你不该……”一阵银光闪过,她狼狈躲避,发髻散乱。胸口还是中了一针,她忍着强烈的痛,第一次用厌恶的眼神怒视他,“你不该囚禁他!”她该觉得幸运吗?当年天下第一剑郭傲对战唐门传人唐逸风,唐逸风不敌才使用了这唐门独技――暴雨梨花针,使得郭傲身死当场。暴雨梨花针一时声名大震。她竟然有幸和天下第一剑郭傲那样的高手相比,但她毕竟与郭傲不同,至少这针上并没有淬毒。但她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仿佛身体寸寸开裂。她面上却开始笑,笑声很低,后来却越来越猖狂,声音越来越大。她感到一个旧的自己正在分崩离析,一个新的自己正在形成。
她像恶狼一样扑向他,紧紧抱住他。脸上表情明明恶毒,语气却是那样温柔“师兄,今天我终于勇敢了一次,我早就该这样勇敢了!”
他厌恶地一把推开她,她倔强地稳着身形不倒,手指去够她能抓到的一切事物,然后紧紧地死死攥住,她只是盯着他看,但是她的眼前已开始泛黑,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倒下,但竟然不是她!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他神色震惊,眸中的痛毫不掩饰,几乎灼伤她。
她又一次笑了。“你是第一个服下‘逃情’却痛苦的人。”她笑得猖狂,“世人皆知,服‘逃情’者在回忆过往种种欢欣中死去,死时往往是带着笑容的。想必你已经猜到,这毒药就是他给的。你的痛苦就是源于他。”
他的眸子已开始涣散了,今生种种,随着他的死去也就灰飞烟灭了。可是……师弟……他不甘心啊!眼角似乎有冰凉一闪而过,罢了,只是道一句今生无缘而已。
她慢慢地向他走过去,每一步都虔诚。泪水终于决堤,一口气堵着她的喉咙,她拼命地想说话,只是几句破碎的,嘶哑的师兄。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爱恋般轻抚他的眉眼。她想,她终于永远失去了他了。
她的思绪回到多年以前。那时他们师兄弟相处那么欢乐,师兄习暗器,她习剑,师弟习医。他们三人总是在一起,那么幸福。她一直都是爱师兄的,他却永远装作不知道。他总是低估一个女人的爱与恨了。所以她还是向他下了毒,乘着他在师弟走后心绪大乱,在紧紧抱住他的时候把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的肋骨间。
白云山庄易主了。江湖大概是要乱了。据说,现任庄主是前任庄主的师妹。而对于前任庄主的死因白云山庄人都说是练功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白云山庄仍是一片宁静。
她向着那至尊的庄主之位走去,旁边的上千门士向她虔诚跪拜。
已是秋天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忽然觉得冷,西域的秋应该来得更早一些。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世人只道“逃情”之毒,忆情而毁于情。其实它真正的含义却是逃不该之情,逃不想之情。昔日闲云公子楼笙月创此毒,是为了逃避江南世家江家大小姐江湖谣的纠缠,其实他早就在西域和他的心上人双宿双飞了。没错,“逃情”是一种假死药,服用之人呼吸全无,四肢僵硬。世人把它传得神秘却鲜有人知道真相。而她,却恰巧知道真相,十六岁那年出庄磨砺,她远走西域有缘见过楼笙月一面。她因此堪破了“逃情”的真相,恰好师弟有幸得到了此药,而她恰好知道它放在哪里。
不是没有感觉的,三人行,她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他们总是谈论起来没完没了,她只道是兄弟情深,没想到师兄继任庄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囚禁师弟,她知道师弟是心怀天下的,这些年来,他走遍中原,对她口中所述神秘的西域十分向往。她终于懂了,他原来爱他!而她的师弟大抵也是爱着师兄的,否则在囚禁的日子怎会那样矛盾和痛苦。师兄不愿辜负师父临终的托付――守护白云山庄,那师弟又何尝不纠结痛苦。但师兄错了,爱从来不是强迫与占有,爱是成全。所以她选择了成全。成全她爱的人,成全她的师兄。
山河冷落,秋风寂寥,残云朵朵却曲折绵延地在岁月里映出同样的字:浮生如梦。而她的梦里没了他,注定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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