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高杉]在劫难逃

　　尸臭和铁锈味充斥破旧肮脏的小屋，从窗户潜入的银白月光战不过满地的暗红颜色，高杉和今井坐在遍是血污的地上，各自伸出手指放在身前躺着的人的鼻前。
　　“死了。”
　　“死了。”
　　鬼兵队只剩他们两人在幕府的追捕下苟延残喘。

　　一瞬间室内安静得如同时间静止，有声音如雷鸣在脑海中炸响，一遍遍回荡。像凶暴的困兽似哀鸣似怒嚎，直到嗓音嘶哑仍不肯停歇，搅得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断裂的边缘。
　　高杉粗暴地撕下和伤口粘连的破碎衣衫，好像丧失了痛觉，而今只有胸腔中即将爆裂的情感驱使这幅伤痕累累的身躯行动。

　　“我要复仇。”
　　“我陪你。”
　　“重组鬼兵队。”
　　“好。”
　　“推翻幕府。”
　　“好。”
　　“让那些人死得凄惨。”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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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片刻不停，他们透过浓重的血腥味捕捉对方的声音，仿佛索求一针一针的镇定剂。

　　紧接着高杉觉得言及复仇的自己分外可笑，明明最痛恨的人是老师用命保下的人。

　　“晋助，你要活下去。”

　　话题被突兀地折向一边，似乎两人的思绪同步到一点。
　　今井凝视同伴看不出原貌的狰狞的尸首，语气平稳以至于难以揣摩情绪，高杉开口后她便明白他们清醒至极地把思想的主导权交由偏激，只求平息野兽的暴怒。

　　“当然。”
　　高杉毫不迟疑地答了，又开口。

　　“你也是。”

　　松阳的弟子都被执念牢牢地困住，而高杉注定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

　　如果有时间机器就好了。

　　今井冒出这个想法后笑自己痴心妄想：他们需要多少次时光倾转，才能一一寻回失去的那些东西？他们需要多少次重来，才能了无遗憾？
　　殊不知另有分道扬镳的一人养成一惊慌就想找时光机的习惯。

　　现在今井只希望私塾时代就喜欢的高杉活下去。
　　要说如今他们在彼此心里有多大分量，大抵与一根稻草差不多。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打开，轻微的吱呀声震颤心脏。
　　顷刻间所有念头被清零，未来得及回以承诺的要求被闯进屋的寒风切碎成渣，今井执刀直指门口，靠在门侧的高杉等待偷袭的时机。

　　门外独身的武士在月色下露出自己的脸，今井瞳孔骤缩。
　　“停下！”她不由自主地出声叫住高杉，听起来像在喝住对面的人，“你是谁？”

　　“未来的你。”

　　那人顶着与她九分相似多一分沧桑的脸说道。

　　高杉和今井跟在她后面逃跑时仍有不真实感，但隔了一条街的刚刚离开的小屋正被幕府走狗团团围住，她所说的事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分毫不差，今井只能相信自己不会害自己。
　　“为什么不救老师？”
　　未来的今井扭头看了一眼开口的高杉，遇到这种事，他连眼下的危险境地都不甚在意是意料之中。
　　“返回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晋助，你要活下去。”

　　高杉一瞬间以为是现在的今井在说话，而后才反应过来是那人的呢喃，她一边带他们躲藏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现在，理解老师在想什么。”
　　——就算从今以后再遇不到开心的事，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活着。
　　在这方面银时承袭老师，她也没有聪明多少，想着“总有一天会放下的吧”。

　　明明这么想的人都没能放下。

　　跑到拐角处，未来的今井贴着墙窥视另一边的敌人，低声嘱咐：“一会儿右边会出现队里的幸存者，就是他叛变供出这个地方，我们避开他领的人向南，如果战斗晋助的旧伤两分钟后会开裂，不得已向东到下一个路口左转有户人家可以求助。”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未来的你。”
　　今井看着这张和自己相差至少十年的脸，情不自禁地皱眉。

　　记得未免太清楚了。

　　今井来不及再问什么，因为那人所说的南方亦有大批敌人巡视。
　　看她惊慌的表情，今井猜她当初并没有逃向这边，不知道高杉如此受重视。自老师死后高杉的所作所为愈发过激，手下尚有一队敢死奇兵的他，已和自投罗网的白夜叉、销声匿迹的狂乱贵公子不是同一威胁等级了吗？
　　“去我说的那里！”
　　未来的今井话音未落，高杉骤然拔刀刺入身侧的窗内，从窗内伸出的刀尖堪堪停在他的脑后，随着尸体倒地的闷响被带回屋里。

　　一声惨叫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他们的所在。

　　敌人顿时向这里聚集过来，未来的今井暗骂一声，情绪过于激动咬破嘴唇而不自觉，猛然拔刀——

　　她的刀擦过今井的小臂，带起一连串血珠。
　　高杉的刀从她的胸口穿出，一击毙命。

　　未来的今井微微转头，如一潭死水的眼中终于泛起情绪的波动，却是难以言喻的悲恸：

　　“晋助一直提防着我啊。”

　　然而她对死在高杉手里这个结果满意极了，至少没有辜负老师的心意，而是被所爱的人所杀。
　　只是恍惚间想起曾经的他，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眉梢带几分锐气，眼底藏不住心思，不习惯时时小心处处戒备，轻扬唇角学不来阴狠老辣。

　　今井及时躲过直刺要害的一刀，仍难免被留下一道伤口，那里传来的麻木和痛感无疑是中毒的证明，她惊愕地瞪大双眼：“为什么……”
　　未来的她开口毫不掩饰愤恨之情：

　　“你会害死他！”

　　啊，你今晚害死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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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痛自细小擦伤蔓延至全身各处，四肢逐渐麻痹，好像只剩挥一刀的力气。
　　高杉搀扶着今井，理智濒临崩溃似的念叨：“你不会死，不会死……”
　　重复多少遍，都盖不过在耳边回荡的那人咬牙切齿的话，伴着得偿所愿的狂笑声：“你不会撑过五分钟！”
　　敌人将伤重的他们两人包围，虎视眈眈地注视最后的攘夷志士行至末路。
　　今井觉得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都不容易，更别提说话：“小心……旧伤裂开。”

　　老师的弟子一个个都不怜惜自己。

　　可自己确实不会害自己，那人明白若没有为己而死的人的愿望，恐怕他们谁都没有力气走向独自一人的未来，痛恨自己却给自己解脱。
　　现在她算是有理由要求高杉兑现承诺了，也有理由下地狱找老师了。

　　今井燃尽最后的意志爆发出推开高杉的力气，执刀割破自己的脖子。

　　恍惚间好像变回不懂事的学生，被老师一拳打入地下，仰头看见那温润的眉眼和一如既往的笑容，被用柔和的嗓音数落：“你们这种半吊子……”
　　正是那时以来反复了千万遍的噩梦。

　　高杉惊慌地冲过来，一片血雾横在他们之间，模糊了他嘶喊的她的名字。
　　今井脸上带笑轻声道歉，终是不敢作为护不了鬼兵队总督的武士以高洁的姿态死去。

　　“没有晋助……未来的我疯了。”

　　十多年后，白诅横行、满目疮痍的地球，不见高杉晋助那个疯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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