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伊甸镇一个酒馆内，进进出出的都是种族各异、装着各色的佣兵。酒馆素来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也向来是佣兵们的天堂。佣兵们经过长途旅行以及紧张的杀戮之后往往喜欢喝一杯廉价的黑麦酒来纾解、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我自然也不例外。
　　今天，我一如既往地来到矮人酒馆，向矮人吉尔叫了杯黑麦酒后便坐下来。今天的酒馆有些不同，虽然和以前一样热闹，但是以前人们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围在一起认真地在听一个人讲故事。
　　难道是吟游诗人？我心里很好奇，拉过一旁的吉尔，悄悄地问：“嘿，吉尔，那里是怎么回事？”
　　吉尔一遍擦着酒杯，瞥了那里一眼，有些不以为然：“是一个自吹和救世主凯迪特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吟游诗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口才不错，你要是想去听也行，可以当做笑料。”吉尔对我眨眨眼，很明显他看不起那个讲故事的人。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好奇，至少我想知道吉尔口中的笑料究竟是什么。

　　“嘿，你们知道么？凯迪特最初的时候不叫凯迪特，我刚遇见他的时候人们都喊他臭泥巴！”有些张扬的声音在我还没靠近的时候就钻进了耳朵，我不禁有些感慨，这人的嗓门儿真大，不过跟他的大嗓门比起来，他的声音并不粗鲁，反而可以和人鱼的歌声媲美，很好听。只是听到他讲的内容之后，我有些惊讶，救世主凯迪特是光明大陆所有人民心目中的神，而这人竟然公开讲他小时候的事情丑事，这是对神的侮辱，想来不久之后救世主的信徒们肯定会冲上去拔了他的皮！
　　果然，那人刚说完，下面就有人喊了：“你竟然侮辱救世主大人，不怕被人追杀么。”
　　那人竟然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如果你早生500年，经历那段历史的话你就会知道我现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哟呵，这人的胆量可以和屠龙骑士相比了。我忽然对他有些兴趣，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他，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不是因为他长得丑，相反他长得很美，比我见过的人都要美。而我惊讶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很美，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精灵，银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丝质长袍，没有任何花纹，黑的纯粹，却完美得将他的肤质衬托了出来。他的眼睛很亮，蓝色的，像天空那般纯净，精致的五官，比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上几分。
　　这是个精灵啊！我眨了眨眼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那头发都无法遮住的尖尖的细长的耳朵告诉我没有错。
　　精灵是光明大陆上最美的生物，不知道又多少人觊觎他们的美貌。好在精灵是一个封闭的种族，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他们也不会随意出行。在外行走的精灵更不可能独自一人，往往是成群结队，为的就是避免被心怀不轨的人贩子抓走。
　　我当佣兵的时间只有十年，在这十年里面，我只见过矮人、恶魔、狼人、深海人鱼、高山雪人……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灵，而且还是一个大胆的精灵，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行踪种族暴露的精灵。
　　这可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吟游诗人！
　　我忽然对这个精灵很感兴趣，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美貌，而是因为他的经历。
　　他还在将着救世主的糗事，一旁的人时不时地出言怒骂几句，有的附和着笑笑，还有的直接调戏，但是那个精灵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变过。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直接太好奇，那个精灵向我这个方向扫了眼，笑了下，不是刚刚的那种的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笑，就好像我和他早就认识了一般，是在跟我打招呼。
　　我和他认识？
　　不！我搜遍了所有的记忆，我可以肯定我不认识这个美人精灵。
　　那他为什么要对我笑？我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但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算了，可能是错觉吧，没必要自寻烦恼。

　　酒馆里面闹了好久，那个吟游诗人似乎有事要走了，收起了小竖琴，带好兜帽，将自己隐藏在了一席黑幕之下，只露出了尖尖的好看的下巴。
　　酒馆里面不少男人的视线还黏在那个精灵身上，很露骨，根本不在意这个精灵的性别是雄性，还有的大胆女郎直接靠过去，想要去拉那个精灵的手。
　　嘿，这家伙还真受欢迎！
　　我吹了个口哨，也不知道是想看热闹，还是幸灾乐祸。这种事情在酒馆里面很常见，平常都是男人围着美女转，女人围着美男转，是今天这个精灵倒是男女通吃。之前有不少人在酒馆里面为了美人大打出手，不知道这个精灵会不会引起这样的骚乱。
　　当然，我更好奇他究竟会采取什么措施来解决目前的情况。
　　只是，这个精灵并没能让我如愿，他消失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想确定是不是我的幻觉，可扫了眼周围，发现其他人也差不多和我是一样的反应。果然，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能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消失，说明他至少是一个大魔法师了。

　　自那天之后，我经常想起那个精灵，微笑的、温柔的、高深莫测的……他就好像在我脑子里面生了根发了牙一般，明明才见了一次，为什么我会对他念念不忘？我相信自己不是轻易能被美色打动的人，就算那个精灵很美，也不应该这样。
　　啊真是烦人！被那个虚幻的身影纠缠了许久的我不禁有些抓狂，开始不停地唾弃自己，想方设法让自己死了心。
　　我正对着眼前的一杯黑麦酒发呆，橙黄的酒倒影着我的容貌，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唇，普通的耳朵，总之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如果不是这引人注意的黑发，想必将我丢到人群里，肯定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说来很奇怪，我似乎从来没见过和我一样的黑发黑眸的人，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人欺负了好久。

　　“小泥巴小时候就是黑发黑眸。”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猛地回头，却看见了一双蓝色如天空一般的眼睛。
　　是那个精灵！
　　我瞪大眼睛，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出现在酒馆了，明明那天都没什么人愿意听他所讲的故事，虽然我也觉得有些荒谬。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失态，主动开口，脸上依旧挂着暖人的谦和的笑容，“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啊、那个、呃，我是说，当然不介意……”我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嗯，肯定是因为他太好看了，让我不忍去冒犯。
　　“呵呵……”精灵笑了，声音好比一阵风一般，很轻很柔，“不用紧张，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我叫穆。”
　　穆伸出了手，我原先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在他的目光下，渐渐放松了下来，“我叫迪克。”
　　我握住了他的手，强忍下想要去捏一捏的冲动。
　　他的手细长白皙，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瑕疵，好比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被这双手吸引，更何况是要触碰。虽然我知道这是礼节，但是还是忍不住地心跳加快，脑中闪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这个月都不洗手了，不，是接下来的一年都不洗了！
　　穆坐到我身边，叫了杯果酒，慢慢地抿了一口。他的姿势很好看，不难看出他良好的修养，就好比一个贵族，就算现在坐在最普通的最脏的佣兵酒馆，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独有的气质。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不否认我被他迷住了，任何人都喜欢美，我也不例外，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喝酒的动作都能做得这么赏心悦目呢？我想除了眼前这个人之外，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是个吟游诗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穆对着我笑了下。
　　只是一个笑就让我不知所措了，除了傻傻的点头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穆摸了摸手边金色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竖琴，眼中露出了柔和的神色：“这可是小泥巴送给我的。”
　　“小泥巴？”我眨了眨眼睛，穆的神情很认真，似乎在怀念些什么，想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还有昨天讲过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他所说的小泥巴就是救世主。“你是在说凯迪特？”
　　穆笑着说：“现在还敢这样直接叫他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世人都喜欢称呼他救世主大人。”穆眼中露出了一丝悲伤，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我现在可以肯定，这个穆和救世主不只是认识，他们一定一起经历了很多。我忽然有些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觉得堵得慌。
　　救世主虽然被人们敬仰，但却也只是一个人类罢了，终究逃不过死神的利爪。现在想想，救世主创下辉煌的时刻刚好是在500年前。
　　500年啊，那个救世主早就成了灰了，为什么这个精灵会记得这么牢呢？

　　“你能和我讲讲关于凯迪特的事情么？”我问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知道，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说了出来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让我说呢？”穆笑得很开心，眼睛也弯了起来，就好比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终于尝到了他喜欢的口味那样，带了点孩子气，显得亲切了许多。
　　好吧，我原先还想说要是他不愿意的话就不要讲了，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穆看上去很乐意和人分享他所知道的救世主。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样子，我只觉得心跳加快，被他的笑晃得有些眼花。
　　哦天！这人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好看！

　　穆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的杯沿，看着杯中的酒一圈一圈地晃动，似乎是在怀念着以前的日子，他的嘴角翘了起来，带着愉悦的弧度，他在想的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我忽然有些羡慕穆，他的经历很精彩，而这对一个佣兵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有哪个佣兵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充满刺激，充满挑战？
　　“我刚见到小泥巴的时候他才只有5岁。”穆在旁边比了比，大概一米不到的高度，继续说：“他那时候只有这么高。而且一身是泥，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唯一能看清的是他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那种黑连泥水也无法掩盖，如黑曜石一般，很美。”
　　我瞪大眼睛，以前听到的都是“你这个肮脏的家伙”之类的谩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黑色很美。我眼睛有些酸酸的，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穆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想法，“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人打得很狼狈，脸上都肿了，身上也流血了。那些孩子可真狠，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穆顿了顿，“当时我救了他，我原以为他会感激我，不过他没有。”
　　“哦？难道他不希望你救他？”我不自觉开口，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到穆了，不过看穆并不介意的样子，我松了口气，或许他就希望我和他用这种聊天的方式也说不准。
　　穆支着下巴，笑着说：“是啊，他反而怪我多管闲事，说我不该插手他的战斗。”穆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也严肃了许多：“他根本不像一个小孩，要知道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他那时候的眼睛好比黑色的漩涡一样，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让人看不懂。”穆叹了口气，“我活了这么久，唯一看不懂的人就只有小泥巴了。”

　　穆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我便催他了：“然后呢？”
　　“然后？”穆回过神，似乎才想到他在和我将故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很聪明，当时我还不是吟游诗人，而是一个魔法师，他想变强，就提出了要和我学魔法的要求。”
　　“你答应了？”我追问。
　　穆摇了摇头，“不，我没有答应，精灵魔法和人类不一样，魔力来源也不一样。精灵魔法是来自和自然的交流沟通，而人类则是靠自身的魔力催动，而小泥巴他没有魔力，所以根本不可能学会魔法。”
　　“不可能！”我反驳，“救世主是魔导师！只要是光明大陆上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穆并不介意被我打断，而是耐心地给我解惑：“是的，他是大魔导师，但是在那之前，他没有任何魔力，不能学习魔法这也是事实。”
　　我不禁有些激动，想要知道凯迪特究竟是怎么克服这个难题的，因为我自己也不能使用魔法，只能修习剑术，如果能知道凯迪特的方法，或许我也可以使用魔法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穆也看出了我的想法，也不打算隐瞒：“和恶魔签订契约，出卖灵魂。”穆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以及更多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愁绪，“出卖自己的灵魂后，获得恶魔许诺的魔力，所以小泥巴他才能在有生之年成为大魔导师，才能成就一番事业，不过，他也失去了窥探法则的资格。”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出卖灵魂？这个救世主就是猪！灵魂是恶魔最喜欢的食物，据说越强大的人他们的灵魂越是得到恶魔的垂涎，救世主的灵魂无疑是这个大陆上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但是出卖灵魂就意味着死了以后一切都不存在了，没有复活的机会，如果那个恶魔恶劣的话，就算是灵魂状态也会被折磨，到时候就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究竟为了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穆的脸色淡淡的，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对么？”
　　“不，我信，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笑了下：“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不过后来懂了。”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怀念什么，但是这样的眼神却让我觉得很别扭，试想想有谁愿意别人看你的时候脑袋里面想的是别的人，所以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不是很好。
　　或许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穆说了声抱歉，然后继续讲下去。
　　“他背负仇恨，为了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身体很差，修习剑术根本不可能，而且自身也没有魔力，不可能成为一个魔法师，是个标准的魔物废柴。”穆叹了口气，“仇恨的力量是可怕的，原先我并不这么认为，但是见到小泥巴之后我便相信了，仇恨有时候可以将这个世界颠覆。”
　　我瞪大眼睛，颠覆世界？难道说凯迪特的仇人是大魔王萨尔巴切？
　　穆点点头：“小泥巴原先是公爵库提斯的小公子，而库提斯公爵死在了国王萨尔巴切手中，以莫须有的罪名。”
　　想到对大魔王萨尔巴切国王的描述，我暗自点头，死在他手中的大功臣不知道又多少，他虽然是国王，但是他手下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忠于他，只不过迫于他强大的力量，人们都不敢反抗罢了。

　　“小泥巴他从来不后悔，就算死后没了自由也一样，我现在还记得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笑得比任何人都要潇洒。”
　　穆眼中的悲哀更重了，我有些不忍心，伸出手拍了下他的后背，安慰着：“既然他没有遗憾，你应该高兴才对。”
　　穆愣了下，接着那股悲哀从他眼中消弭，脸上的笑也变得明媚起来，晃得我一阵眩晕，我真想捂住自己的脸，不再看他，但是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瞧，谁叫他太好看了呢。天，难道我也沦为色魔了？！我不断唾弃自己，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常，我想穆应该看不出我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是。”穆想了想，继续说，“我救了他之后便直接离开了，没有给小泥巴任何机会。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而就在这两年内，小泥巴的变化就已经很大了，不是单纯地长高了，而是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深渊恶魔恰丝丽，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魔力。”
　　穆叹了口气：“小泥巴的天赋很高，就算没有人教他，他自己也悟出了许多魔法。而我也不忍心让他的付出白费，所以我便亲自传授他魔法知识。”
　　“这么说来你还是他的老师了？”
　　“也可以这么说。”穆自豪地笑了笑，“小泥巴很聪明，不论是什么只要稍微点点就能融会贯通。要知道现在不少魔法还是小泥巴创造出来的，他的天赋无人能及！”
　　我了然，这世界上有些天才还真是让人嫉妒的存在，我小时候为了修习剑术可没少吃苦头。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怨念，穆摸了摸我的头：“你也不赖，看你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已经达到大剑师的水平，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你了。”
　　原先还有些烦闷的心情忽然间变的雀跃起来，我觉得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当然如果我有尾巴的话。天，剑神阿拉斯在上，您虔诚的信徒迪克在这里忏悔，他心理年龄直线下降，一下子倒退到吃糖的年纪了！我在心中默默说着，不断鄙视自己，但是那股愉悦的心情却一直都没有消退。

　　“我带着小泥巴一起旅行，要知道，他在击败国王之前可是当了八十年的佣兵，认识了许多当时举足轻重的人物，获得了不少人最真挚的友谊。没有人会拒绝小泥巴，要知道有些人就是那样，就算不做什么，都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
　　我点点头，但是心里有些不以为然道：“不错，是这样的。不过很可惜，我没见过。”
　　穆哈哈大笑：“你现在的表情很可爱，就好像当年的小泥巴一样！”
　　什么？我像救世主？天，这个玩笑也太过分了吧。我瞪了穆一眼，或许别人会因为这样的话开心，但是很遗憾，我不是那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做我自己。
　　穆也知道自己失礼了，略带歉意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过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和他在某些地方很像，我说的不是你的头发还有眼睛。”
　　我有些好奇了，这个人无疑是最了解救世主的人之一，既然他说像，或许我和那个早就死了，灵魂或许都已经消散的救世主真的很像也说不准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口：“凯迪特究竟是怎样的人？”
　　穆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世人都将他描述成一个勇敢的、无畏的、善良的、宽容的、强大的人，但是这些都不是。在当年组建佣兵军团的时候，很多人都质疑他的决策，但是他用强硬的手段让那些人都闭上了嘴，一开始人们很不满，但是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才相信他是正确的，可以说，他是个固执己见的人，或者也可以说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是否光彩，只要为了胜利，一切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

　　“你知道沙利亚么？”穆忽然问我。
　　沙利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是大魔王萨尔巴切的掌上明珠，是当时最受欢迎最善良的帝国大公主，现在流传下来的关于她的描述都是些美好的词汇，让人不禁心生向往，有的更是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早生个500年，好见一见那个第一美人的容貌。只是在那场战役之后，她便消失无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难道沙利亚和凯迪特之间有故事？
　　我点了点头，有些期待穆接下来的话，我想不管是谁听到有关于名人的艳史都会别有兴致的，要知道是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穆并不介意，很快便满足了我的求知欲望：“你想得没错，沙利亚和小泥巴的关系不一般，不过当时小泥巴他只是利用她罢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有谁能拒绝第一美人？所以我便说了：“只是利用没有真情？”
　　“没有，或许沙里亚有，不过很可惜，我什么也看不出来。”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小泥巴的心在哪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好像隔了一层纱幕一般。看上去很近，实际上你永远也看不见最本质的他。”
　　呃，神秘的救世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着，穆好执着。倒也不是嘲笑，只是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人投入那么多，要是别的人早就会失去耐性了。我还很年轻，但是我所知道的那就是人心都是会累的，不管多执着，能真正坚持到最后的能有几个人？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想弄清楚他？”我还是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堵在我心口很难受，总感觉穆太累了，我知道探讨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当那个人不想让别人了解他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不累？”
　　穆愣住了，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便苦笑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你知道现在的你给我什么样的感觉么？”
　　精灵精致的眉梢微微挑起，眼中带了些疑问。
　　“你活在过去。”我开口，“你漂泊无依，不过是想要寻找到你记忆中的小泥巴，可他已经死了，就算你弄懂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也不会复活。”
　　我知道我的话对于他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了，但是我就是想说。或许是因为穆将我和那个救世主相比让我觉得不是很舒服，但是那只占小小的部分，我觉得穆需要解脱，不管那个救世主在他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不过，我在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精灵，这个拥有漫长生命的种族和人类不一样，忠诚是他们最美好的品质，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献出了心的精灵若是心系之人先他而去的话，那么他们这一生只会剩下无边的孤寂。

　　穆许久都没有开口，脸上的笑似乎是在自嘲。
　　我张张嘴巴，但是也什么都没有说。

　　啊，今天可以说是不欢而散。我有些懊恼地抓着头发，吉尔看见了，问道：“嘿，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吉尔，我好像干了件蠢事。”我叹了口气，有些怏怏的。
　　“哦？和那个精灵闹翻了？”吉尔刚刚就在一旁看着，我和穆之间的对话或多或少会听到，所以他看出来了也很正常。“迪克，听我一句话，少和精灵打交道，他们比魅娃还恐怖，就算不特意勾引也能让人沦陷，你可要小心些。”
　　我翻了个白眼，对吉尔的话不以为然，我只想和穆做朋友，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不太现实了。
　　哎，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最近几天，佣兵公会里都没有什么有看头的任务。我站在任务公告栏前面扫视着，一个一个跳过，都没有什么能引起我兴趣的。我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聊，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人叫住：“嘿，朋友！有兴趣加入我们么？”
　　我转身，看见一个狼人就站在我旁边。狼人长得很强壮，眼中泛着绿光，有些诡异恐怖的感觉，他背后背着一把大剑，身上穿着有些磨破的皮甲，是个重剑士。光明大陆上很少有人愿意和兽人打交道，因为兽人的长相很吓人，但是其实他们的性格很好，我也是在和他们交往之后才发觉，所以我并没有和公会中的其他人一样躲得远远的，或许这个狼人就是看中了这点。
　　狼人笑着说：“我叫拉奇，你愿意加入我们银狼佣兵团么？”他拍了拍胸口的纹章，上面是一只狼的图案，栩栩如生，纹章被擦拭得很干净，不难看出这个狼人以他的佣兵团为荣。
　　我的胸口空空如也，上面什么都没有挂，因为我是自由佣兵，从来没考虑过加入佣兵团，所以我摇了摇头，说了声抱歉，就算我知道银狼佣兵团是大路上数一数二的佣兵团。
　　拉奇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笑着说：“不加入也没关系，你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做任务么？”
　　“什么任务？”
　　拉奇眨眨眼睛，有些神秘地说道：“狩猎。”
　　“狩猎？”我很好奇，什么狩猎值得他做出这样的神情，难道是猎杀七级以上的魔兽？
　　“是的，狩猎，想来你也猜到些什么，不过你要加入我们我才能告诉你任务地内容。”拉奇的神情很严肃，看来这个任务内容不能随便透露，只有盟友才能知道，要不要加入？
　　我想了片刻，最终决定加入，因为直觉告诉我，如果不加入的话，我会后悔。
　　见我答应下来之后，狼人拉奇拉着我到了附近的酒馆里面，门一开便有人对拉奇打招呼，看样子都是他招募的所谓的同道者，而且看样子他们也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

　　——狩猎精灵！

　　当任务内容公布之后，酒馆里面全部安静了下来，似乎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任务。但是只是一会儿，酒馆里面就沸腾起来了，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可我却气得发抖。
　　是的，我很生气，大路上不少贵族出巨资到处购买围猎那些美貌的稀有的美色作为收藏，出现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我也见了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产生想要杀人的冲动。我早就将穆当作我的朋友了，所以我不会希望他出事，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只是为了确保没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酒馆里面的人都已经签订了契约，所以不论是谁，只要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下场就只有死，我也不例外。
　　该怎么办？

　　“迪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没问题？”拉奇似乎看出了我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不过我觉得他是担心别的。
　　我笑了下，也知道现在就算我想放弃也不可能了，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我只是恨好奇，那个精灵在哪里。”
　　我的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不少人附和着，也打消了拉奇的疑惑，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拉奇拍拍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那个精灵在这附近的奥基斯森林中，我已经派人盯住他的行踪。各位，这可是一次大买卖，五十万金币！干完这票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所以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齐心合力抓住那个精灵。雇主已经准备好了光明祭祀，他只说了要活的，所以你们懂的。”拉奇脸上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纷纷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很刺耳，让我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杀气。
　　或许是我的表现有些明显了，我身旁的一个刺客拍了拍我的肩，声音带着戏谑：“你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小子，你的定力还不够。”
　　“嗯，多谢提醒，看来我需要多练练。”我皮笑肉不笑，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奥基斯森林是个魔兽聚集地，越是深处魔兽的等级越是高。现在我们一行人已经到了丛林的深处，大约已经是七级魔兽出没地。难怪拉奇要召集这么多人了，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魔兽的袭击下。所有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从角落中传出一只魔兽来。
　　我握着自己的剑，剑刃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我也没有心情去擦拭它了。我的实力在这里面属于顶尖的，也没有受伤，我走在最前面探路，倒不是因为我有奉献精神，而是希望在看到穆的第一眼，想办法帮他离开。
　　随着部队渐渐深入，身后的人群也愈发紧张，这里毕竟是高级魔兽的地盘，魔兽虽然少了，但它们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可奇怪的是，已经过了那么久，都没有新的魔兽出现。
　　这不正常。
　　没有魔兽愿意他人侵入自己的领地，越高级越是这样。难道这附近没有魔兽？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整个奥斯基森林中的魔兽不计其数，虽然中心魔兽稀少，但也不会出现多余的地盘。
　　那么眼前的情景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里的魔兽被人聚集起来了。
　　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忽然，轻微悦耳的歌声随风传来，我顿住脚步，抬起头向前方深处看去。
　　有人在唱歌！这个声音很熟悉，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歌声，细细的，柔柔的，带着一丝怅惘，带着一丝还念。
　　是穆！
　　我催动斗气，直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我相信没有人能追得上我，这么多年来，最让我自豪的不是我的剑术，而是我的速度，连刺客都比不上的速度。

　　现在已经是夕阳时分，森林里面渐渐暗了下来，橙黄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前方，一道一道，梦幻迷蒙，和着暗绿的森林，构成了一幅奇幻的画面。
　　我穿过树木的遮挡，眼前忽然变得开阔，是一片湖。
　　湖水上泛着橙黄的波光，好像一块巨大的黄金平原，绚烂夺目。
　　但是吸引我目光的不是那篇瑰丽的湖泊，而是湖畔那个拿着小竖琴，低声吟唱的歌者——穆。
　　阳光为他银白的发丝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芒，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还是那么美。
　　精灵周围趴着不少魔兽，从他们身上的能量波动不难看出这些魔兽的等级很高，但此刻他们都收敛了凶性，乖顺得和猫一样，这些魔兽无疑都是被穆的歌声吸引过来的。
　　我原先还有些急躁的心忽然间平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看见穆很安全，还是因为听到他的歌声的原因。我不知道要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但又怕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穆的歌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我在的地方。当视线相交的时候，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有些心虚。

　　“你来了。”穆笑了，完全没有阴霾，好像那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我挠了挠头，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他站了起来，将竖琴收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你在等我？”我有些诧异，“你不生气？”
　　穆摇摇头：“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难道是我庸人自扰？好吧，我有些挫败，忽然我想到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急忙说道：“你快离开！你已经是别人的目标了。”
　　随着这话说出口，我胸口似乎像炸开了一般，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腥甜涌上喉间，契约的力量开始作祟了。
　　就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我，不用想就知道是穆。
　　“我能独自一人旅行这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很常见。”穆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柔和的力量冲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苦笑了下，关心则乱？但我自己明白，我只是不想他出事而已。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挣扎地坐了起来，拉住他的手摇头：“不行，他们就在不远处了，来的人不少。”契约的束缚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没有全部销掉，随着我开口，一股血又涌了上来。
　　“别说了！”穆的声音有些沉，似乎还有些担心。

　　“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是个女人。我疼得眼前发昏，根本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
　　“……沙利亚。”穆的声音响起，带着惊喜还有疑惑。
　　来人竟然是沙利亚？那个500年前世人敬仰的第一美人？她还活着？心里的惊讶无法用言语形容，难道沙利亚已经有了圣的境界？不过我已经没有多少精力用来思考了，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呼唤：“凯迪特……”
　　是在叫我？不，我不是凯迪特，我是迪克，我很想这样说，但是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说实话，做恶梦的感觉很差，尤其是这个梦已经出现了好几年了，频繁到不用刻意去想就能知道下一刻梦里面的人要说什么。
　　“作为满足我兴致的礼物，我会给你多一些生命，但是记住，你只有50年……这50年之内你如果仍旧没能逃离我设下的枷锁的话，你只能回到我身边了……桀桀桀桀……”
　　我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真是不管过了多久都不能适应这个梦啊。
　　梦里面那团黑蒙蒙的雾根本看不清，不知是我力量不够还是别的原因，但是我总是想看清，可是越努力那人嘲笑的笑声越是刺耳。
　　明明是梦，却异常的真实，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跑到我梦里面警告我一般。
　　睁开眼后入眼处是天花板，木质的。我撑坐起来，胸口的痛楚已经消失了，看来契约已经被人破了。不用多说，这肯定是穆的功劳。

　　“你醒了。”昨天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响起，我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
　　阳光从门口透了进来，照在那个女子身上，让人一下子不能看清她的容貌，不过光是看她的身材，就能知道这个人很美。她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好像她此刻走进的不是一间小木屋，而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
　　“呃，你好，这里是……”很难形容我见到这个女子的心情，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意从心底升起，和见到穆的第一感觉不同，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强烈。
　　“我的小木屋。”沙利亚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抬头看向她，不愧是第一美人，比穆更甚的姿色，给人冷艳的感觉，不可接近，好比女神一般，我不由出神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失礼，连忙道：“抱歉。”
　　沙利亚摇摇头：“你变了。”
　　我愣了下，很是不解。不过联想到刚看到沙利亚的感觉，还有那个噩梦，以及穆总是透过我在看那个救世主，我沉默了。
　　“不过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吧……”沙利亚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哀，浓得化不开，她看着我，那双眼睛让我不敢正视，总觉得多看一刻，我就会被那浓浓的歉意淹没，所以我转过头去：“你认错人了，我是迪克。”
　　沙利亚笑了下：“我知道你是谁，没有人的灵魂会和你一样，我是预言师，所以自然知道你的身份。”
　　预言师？我猛地转过头看向她。
　　“所以我看到了，你的到来，你的未来。”
　　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虽然有人希望自己能预知未来，但是明显我不属于这类，尤其还是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你还有20年的时间成为神。”
　　我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才合适，成神？这可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至少对人来来说是这样，历史上成神的人类所花费的时间最短的也是1000年，其中成圣花了100年，窥探到了法则的存在，接下来花了900年的时间掌握了一条法则。而我现在只是个剑师而已，成圣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更何况成神，还是在20年之内。
　　沙利亚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目光：“你可以的。”
　　我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很遗憾似乎她是认真的。
　　“你不能失败。”沙利亚这样说着，也不知道是想让她自己放心，还是想要安慰我。
　　“谢谢，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成神这件事情不是很在意，我感觉我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一样东西，只是究竟是什么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沙利亚叹了口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后仰躲了过去，但是很快我便有些后悔，美女的抚摸啊，我怎么就拒绝了呢！沙利亚的手僵住了，很快便收回去，我知道我刚刚的动作让她难堪了。
　　“你会成功的，我的存在便是为此。”
　　我瞪大眼睛，这句话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我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地问：“呃，你是沙利亚？救世主的女人？”
　　沙利亚笑了下：“我是沙利亚，只可惜，我不是凯迪特的女人，而是他的朋友。”
　　谁信！我在心里吐槽，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情。
　　“这是真的。”沙利亚打断了我的腹诽，那双眼睛好像将我一切都看穿了，说实话，真的让我喜欢不起来，就算她很美。“我知道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不过你必须相信我，如果你不想被那个恶魔控制的话。”
　　我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但是对上沙利亚那清澈的目光的时候，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虽然刚认识，但是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和穆一样，不会伤害我。不用多说也可以知道是因为那个救世主的影响，就算我想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也说不出来了。
　　哈？难道我要从此踏上20年成神速成之路？真是荒谬的想法。
　　“你的力量我一直都保存着。”
　　救世主的力量……这是多么令人垂涎的事情，但我却没有任何想法，很简单，他是法师，我是剑士，这完全是两条不同的道路。可我刚想拒绝的时候，沙利亚却将一柄剑递给我，“你所需要的就是学会驾驭它。”
　　这是一把很细的剑，看上去很普通，通体黑色，泛着暗红的流光，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过来，说实话，这剑还是很符合我的品位，只是一旦牵扯到救世主之后，我便觉得我不能随便应下来。
　　沙利亚将剑放在床头：“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干脆得不得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收下不成？我有些无奈，将剑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感受着这剑的不凡之处，只可惜，什么都感觉到。我有些烦躁地将它丢到一边，然后披上外套走出木屋。

　　仍旧是在那片湖畔，不过此时是正午，阳光充足，视野明亮开阔，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鲜亮。淡淡的芬芳充斥鼻尖，让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有谁能想到在奥基斯森林中央会是这样的仙境呢。
　　作为一个流浪天涯的佣兵，一生中除了惊险的战斗之外，最能吸引他们的便是迷人的景致。我也曾幻想过用自己的双眼看遍这个世界，找出所有不为人知的美景。其实这个想法挺幼稚的，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这里很美对么？”
　　背后响起穆的声音，还是那样干净，仿佛就好像清风一样。
　　我点点头：“能住在这里不失为一种享受。”
　　穆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低落，“我都听沙利亚说了。”
　　我有些奇怪，不解地看向他。
　　“你还有20年的时间。”穆眼神黯了下来，“为什么人类的生命总是那么短暂……”
　　想到精灵漫长的生命，再对比人类的生命，的确很短暂啊，我叹了口气：“也没说我20年后就死了，说不准我成了神，到时候生命就没有尽头了呢。不过，有时候无止尽的生命也很无趣啊。”我看着浩瀚的湖面，笑了下，“其实活多久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足够精彩就够了。”
　　“嗯，也是。”穆叹了口气，“只是，先走的人或许没有遗憾，但是留下来的可不一样。”穆的话语有些萧索，让我觉得心疼。“有时候，我倒情愿没有这样漫长的生命，我甚至想过自己如果走在那人之前，他会不会一直记着我。”
　　我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情，有时候活下来的才是痛苦的，承受记忆和思念的煎熬，这是种说不出的孤独。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种事情不用想了，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他，不就说明你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么。既然如此，至少说明你活着还是有点事情可以去做的，不会觉得无聊。”
　　穆笑了：“的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做佣兵？”
　　“想做就做了呗，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来钱最快最简单的就是佣兵了，我又懒得当商人。”
　　“这想法还真是简单。”
　　我和他两人坐在湖边随意聊着，没有固定的话题，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和穆在一起很自在，而我也喜欢这种感觉。我忘记了沙利亚说过的20年的时限，也忘记了梦中那个怪异的声音，仿佛世间一切值得烦恼的事情都不复存在一般，穆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我将那些全部遗忘，只专注于眼前的时光。
　　接着，沙利亚也出现了，她带来了美酒和水果，只是闻一闻就能知道那酒的年份已经很长了。
　　我将酒杯放在鼻尖，闭着眼睛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酒地醇香，赞叹：“这酒至少有一百年了吧，沙利亚你还真是大方。”
　　“你的鼻子不错，这就是一百年前酿的，本来我只会给穆品尝，谁知道你也会来。”
　　咦，难道穆和沙利亚有百年之约不成？我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们两个，毫不隐瞒地问了出来。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沙利亚只是用她那双眼睛看着我，让我心里发毛的同时，又心生愧疚。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那个救世主。

　　那柄剑还在屋内静静躺着，按照他们的意思就是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控那柄剑，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照理说没有人会拒绝这送上门的好处，但是我却有些害怕，害怕当我真正掌握的时候，我将不再是迪克，而是他们心中期盼已久的凯迪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此执着，但是既然我存在于此，我便不想迷迷糊糊地被人替代，就算眼前这两人会失望。
　　其实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微妙，冥冥中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按照他们说的做就会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但是心底却又在抵触那个叫做凯迪特被世人敬仰的救世主，而这种抵触情绪让我不自觉地拒绝摆在眼前的康庄大道。
　　两种想法不断拉锯，最后，我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如果必须做出决定的话，我必须知道，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
　　沙利亚并没有隐瞒，她曾答应凯迪特，如果他归来的话，帮助他恢复力量。
　　而穆则是成为吟游诗人，走遍大陆，寻找救世主的灵魂。
　　而这一切直到我出现才停止，也就是说，他们足足花了500年才找到我——救世主的转世……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有多少人愿意因为一个可能永远都完成不了的事情花费这么长时间？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穆的声音响起，“迪克，我说过没有别人的帮助，光凭自己的努力达到这样的成就，你比别人优秀得多。”
　　我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凯迪特一直都厌恶救世主这个头衔。”沙利亚在我犹疑不决的时候开口，她看了穆一眼，“我们也是一样，救世主，救世主手下最得力的战将，救世主最爱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被冠以救世主的头衔，到最后连自由一并失去。所以凯迪特放弃了，随着他的离开，和救世主有关的一切也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沙利亚、穆，还有好多影藏在暗处的人……我们一直都相信，那个人会回来，不是以救世主的身份，而是以我们的朋友，以他最潇洒最喜欢最自由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始终相信，就算是恶魔也不能将他杀死。”
　　沙利亚看着我，眼神轻柔坚定，“不用去否认什么，你仍旧是你，就算得到力量之后，你也不会变，你的躯壳、你的思想、你的灵魂将依旧纯粹。所以请相信我们，也相信你自己，迪克！”
　　一想到那个救世主，我便不自信了，沙利亚这番话无意将我潜藏在心底作为佣兵的霸性勾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和穆相比，沙利亚的口才很好，而且很有说服力，我也被她打动了，难道这就是预言师的优势所在？
　　如果可以将生命延续，有谁希望自己英年早逝呢，与其为了那些犹疑停滞不前，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我相信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能闯过去。
　　所以我伸出了手：“虽然我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不过我还是想说，在未来的时间里麻烦了。”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怎样，但是我相信眼前这两个人值得我将自己的生命托付。
　　三只手握在一起，背后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这一刻，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着：真正的旅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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