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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
幸村精市爱上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手冢国光。
幸村精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那个人的，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将茫茫人海中的他看进了眼中，藏进了心底，深深地扎进了他的骨血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深深地沉沦在了这种浓郁得可以称之为爱的感情之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
他和手冢国光的交集并不多，唯一的交集是他们都是网球部的部长，他们追逐着相同的目标与梦想。
——啊，真好，和你拥有同一个梦想。
幸村精市在心底如此叹息着，每当这个时候，从心房深处蔓延开的甜足够掩盖所有的苦涩。
幸村精市斜倚在公交车站的站牌架子上，微风拂过他蓝紫色的发丝，发梢无规律地晃动着，有一种闲适安静的味道，他看起来是那么地放松。谁也不知道他心脏紧张地鼓动，那双掩藏在低垂的眼睑下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是为了掩藏那汹涌的情绪。
——3，2，1……来了！
低垂的眼睑倏然掀开，眼波中那滟滟风华，带着激荡得几乎要侵染出来的情绪，落在走进公交车站的那人身上
。
——不行！不能这么看他！会被发现的！
下一瞬间，眼中的一切已经全部收敛，变得平静而淡然，无声地看着那人。不冷不热的目光，如同陌生人不经意间的打量，不会被发现，更不会被察觉。
他站在这头，斜倚着站牌；他站在那头，身形笔直。他们各自站在车站的两端，距离不远不近，恍若互不相干，又恍若融进了一个世界。
幸村精市将目光放柔，开始专注地看着那人。
手冢国光有着漂亮的前额，那象征着良好的家教和强烈的道德观。鼻端□□，自尊心相当的强。漂亮的凤眼隐藏在无框的眼睛下，锐利澄澈的眼神却穿透眼睛的镜片，透露出极高的知性。虽然平时总是喜欢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能使人感到温暖，那种拨撒心灵深处的一缕阳光，可以一扫沉重的心理。幸村精市将那种感觉称之为幸福，手冢国光给他带来的幸福。
车进站了，手冢国光侧头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幸村精市微笑着回应，依旧漫不经心地倚在站牌边上没动。只是视线一直注视着他上车，看着那公车离开车站，直至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这是幸村精市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车来了，手冢国光会和他打招呼，他可以自然地回应他，然后看着他上车，直到离开他的视线。他们从不交谈，却默契地保持着这种交流方式，冷淡而疏离，却又仿佛抓到了一缕光亮般叫人兴奋。
但是——他们依旧保持着陌生人应有的距离。
幸村精市清楚地知道他爱着那个男人，只是他不会说出来。这种不伦的，悖德的，晦涩的，隐秘的暗恋，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即使被那汹涌的感情碾碎心脏，撕裂筋脉，蒸干血液，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这条背离世道的路，我一个人走就好。
——这个无底的悬崖，我一个人跳就好。
——我不会将你拉进这个绝望的世界，因为……我是那么地爱你。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
我爱着，只是我心理知觉；
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但并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
同样的时间，幸村精市按照往日的习惯，来到能够见到他的车站报道。
这天，天阴沉沉的，没多久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朦胧在整个世界，叫人对这个世界骤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仿佛身体从海面上缓缓下沉，那个明丽绚烂的世界渐渐地变得模糊阴暗。
幸村精市在车站等了很久，他沉默地伫立着，看着公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只是等待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天色完全被那墨黑笼罩，手冢国光还是没有出现。幸村精市并没有焦虑，等不到那人的情况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只是最近才开始每天都能见到。等不到没什么，那很正常，只是心底不可避免地有点失落罢了。
幸村精市仰头看了一眼依旧飘着细雨的天，他没有带伞，于是就这么踏入了雨幕织就的轻纱当中。
——今天的心情，或许是一个淋雨的好时机。
然而，幸村精市并未顺利走到家，他在路上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他已经在满是消毒水的病房里了。医生告诉他，他患了基安-巴瑞综合症，一种急性神经根炎，而且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
那不是致命的病症，却是夺走他梦想的恶魔。平衡缺失，手脚麻痹，他连网球拍都无法握在手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拍脱离手心，落在地面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绝望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岌岌可危的理智。
幸村精市感到阴冷的愤怒感在体内膨胀，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我从未打算告白这份灰色的恋慕，一个人在心底默默存放便已知足，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连我唯一和他的联系都要无情地剥夺？
我不奢求那份隐晦的暗恋能够开出绚烂的花朵，所有的酸涩我都会独自品尝，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点微小的，唯一和他的世界重叠的梦想都要残酷地碾碎？
我从不求能够得到些什么，我卑微地只想守着已有的东西默默地走下去，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份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期望，也要绝情地掠夺？
若是这个世上真有神的存在，
那么我想对他说，
我恨你。
你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夺取我的东西？
你凭什么理所当然地玩弄我的命运？
你凭什么蛮不讲理地绞碎我的寄托？
你凭什么？！
凭什么？！
……
******
手冢国光踏入公交车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站牌那边看去。
不在……今天还是不在，那个总是喜欢一脸慵懒地斜倚在站牌边上蓝紫色头发的少年。
那个少年他是认识，那是幸村精市，立海大网球部部长，被称之为“神之子”的网球选手。
幸村精市总是倚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等。他几乎每天进车站都能看到他，原先并不是很在意，后来偶然间得知幸村精市回家并不是在这个车站坐车的，但他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在这个车站。他……究竟是在等谁？鬼使神差地，手冢国光对这个并不熟悉的少年在意起来，想要知道这个如同神明般完美的男孩等待的究竟是什么人。
手冢国光开始每天到这个车站报道，幸村精市如他所料地每天都会出现在这个车站。然而，手冢国光一直都没看到幸村精市等的那个人，只是渐渐地，原本好奇的情绪变了质，他开始莫名地对幸村精市等待的人妒忌了起来。
——究竟是谁？让如同神砥的幸村精市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以这样温柔耐心地姿态等待着。
情绪的改变往往是因感情的变质导致的。手冢国光很快发现在自己的不对劲，上星期的雨天他没有来车站，他近乎狼狈地逃避了探究这个变质的感情，顺口答应了好友乾贞治去他家留宿。但那一夜他失眠了，他疯狂地想要见到那个叫做幸村精是的少年，那少年依靠着站牌慵懒的姿态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放，逃避的东西变得再也无法逃避。
啊！原来是这样啊！就这么莫名地开朗了。
第二天，手冢国光去了车站，他打算打破和幸村精市间无交谈的默契，他打算接近他，即使得不到回应，至少他和他可以不再是陌生人。
只是第二天幸村精市没有出现在车站，第三天没有，第四天也……直到今天，他已经五天没有见到幸村精市了。
——也许，幸村精市已经等到了他等待的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这个想法让手冢国光心里堵得慌，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手冢国光上了车，却不是平时回家的那班，而是去医院的公车，曾经受过伤的左臂需要去医院复查。
拍片，复查很快就结束了，情况还不错，没什么复发的征兆。
手冢国光不紧不慢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突然脚下一顿，脚步停了下来。
被灯光照得一片白亮的走廊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双手扶着墙上的扶木，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但没走出三步，便如同断线的提线娃娃般跪倒在了地上，手冢国光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却在触及幸村精市那双眼睛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那双一双死寂的眼眸，泛着幽冷的光泽，拒绝着所有的人。
手冢国光只能僵在原地，看着幸村精市扭头，艰难地往自己病房挪动。
——到底是什么夺走了他身上的光芒？到底是什么扼杀了他眼中的温润？
很快地，手冢国光从幸村精时的队友口中得知了他的病情，于是，他再次来到了幸村精市所在的医院。这一次，他没有看到这个少年在走廊中倔强地匍匐挣扎，他看到了他躺在那白色的病床上静静地沉睡，安详而脆弱。
幸村精市睡得很熟，手冢国光推门而入的声响并没有吵醒他。站在病床边，手冢国光用目光一遍一遍描绘着那张早已清晰地刻在心底的脸，贪婪而不知疲倦。
——好想就这么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包括那个他等待的人。
凝神看着，满眼都是满心都是这个占据他心房的人，仿佛灵魂在瞬间被操纵了一般，手冢国光，慢慢地附身，温热的吻落在那毫无血色的唇上。
在触及的瞬间，那原本熟睡的人却猛然睁开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满眼的惊诧茫然，以及隐藏在下面隐隐的情愫。只是手冢国光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眼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惊诧的眼神震得一片慌乱。
——我到底在做什么？偷吻一个熟睡的病人？还是一个男人？是谁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吧。
手冢国光扭头想走，却被幸村精时一下子揽住了脖子，一个结实地吻落在他的唇上。
陡然间，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或许……幸村精时至始至终，等待都只是他一个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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