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同人][邪瓶\簇邪]无题二

　　那个时候的张起灵，没想过未来。
　　他没想过他会在十年之后再次从雪山深处回到人间，即使睁开眼面对天花板的人是另一个他。
　　当张起灵还不是张起灵的时候，当他只是张家族长候选人之一时，他就被告知了强大、长寿而神秘的张家人——尤其是族长——的弊病：失魂症。
　　然后，他在十七岁那年被选为族长，从此瘦弱的双肩扛起了张家千百年来留存下的使命。
　　张起灵知道自己的记忆方式很特殊，他能永远记住的只有童年及之后一段时间的记忆，其他的记忆都将被定期清空。所以，之后经常会发生的是，十八岁的张起灵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全是陌生的人，自己的身体是十八岁记忆中没有过的成熟。他知道这种情况，他不动声色，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迅速地判断清了当前局势，然后找机会与张家取得联系，从族人那获取那段他失去的记忆里自己的行动资料，并继续他的使命。直到某一次，被格盘的张起灵来到张家故地，却不见张家的人，面对的是一片废墟。那一次，他发现他只有他自己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他便利用自己拥有的盗墓技能，走遍中国大江南北，在寻找记忆与张家人的同时留下记号，以提醒下一个十八岁的自己。
　　他的记忆被清空的时间不定，不出意外大概是十年一次。那些从他脑海里消失的记忆并不是永远地离开，它们一直都在只是他在普通状态下不能读取它们。受了刺激，或者触景生情，他会想起一些记忆，熟悉而陌生的记忆，让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他时常觉得自己的存在不真实，闭上眼，黑暗袭来，他感觉自己飘浮在一个无重力的空间里，怀中是亦真亦幻的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周围密集的浮着许多记忆碎片，如镜子的碎片一样反射一些他应该经历过却陌生的画面。碎片散落又飘起，有时穿过他的身体，他觉得像被玻璃划过一样。划破皮肤，割断神经，刺进骨骼，不见血却痛彻心扉。一开始他也会难受，但时间长了，次数多到数不清时，他便淡然了，万千痛苦穿身而过也只点头致意。
　　他有着比普通人漫长很多的寿命，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当十八岁的他第N次睁开眼面对陌生的世界时，他还是年轻的摸样，即使离他真正的十八岁过去了很多年，即使离上一个十八岁的他闭上眼已过了十几年。这些十年就像十八岁的他的一个梦，醒来后就不记得梦的内容，唯一的感觉是梦很漫长。他的人生由无数的十年构成，由无数的梦组成，而张起灵没有岁月可回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执着于真实的存在，执着于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于是，在2015年，于长春吉林大学第三医院醒来的张起灵，和以往一样，利用自身高超的盗墓技巧下斗盗墓，单干或被夹喇嘛，重走旧路，寻找失去的记忆和其他事物。
　　每一次倒斗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冷眼旁观人心险恶，沉默却极力保证队伍不丢一人。他下了无数的斗，同时也找回一些零散的记忆，并在途中漠然地听着一些道上的传说与故事。
　　曾经的哑巴张的传说湮灭在十年的时光流逝中，道上称现在的他为张爷。
　　最近他被夹了喇嘛，目的地是长白山，云顶天宫。
　　云顶天宫对张家来说有重要意义。十八岁之前的张起灵就对云顶天宫有一定的了解。正好他也要去云顶寻找记忆，就接下了这次任务。
　　对方出手大方，装备完善且高级。让他稍微皱眉的是这次去云顶的人加他总共才三人。
　　“张爷，久闻大名。实话说吧，我们这次去长白山的目的不为盗墓，只为看望一位故人。”对方之一是一名裹着围巾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笑起来还未脱稚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那边的小盟子就行。”
　　“滚一边去你这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另一人走过来，他穿一身黑，看上去年长一些。他对张起灵说道，“张爷，装备我弄好了，你去看下吧。我们这次打算从小圣山去云顶，一路上就仰仗你了。”
　　张起灵点头，虽觉得怪异也没说什么，看了装备后就去补眠了。
　　那两人的身手并不差，这一路竟非常顺利，张起灵他们很快就上了雪线。
　　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个避风雪的缝隙休息，缝隙里残留着一些生活用品和张起灵来过的记号。那里氧气比较充足，张起灵生了火，打算守前夜。那个年长的人套进睡袋立即进入了梦乡，而年轻的那个人来到火堆前，在张起灵对面坐了下来。
　　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三根烟——黄鹤楼的——借火堆的火点燃了摆在地上，他面无表情，悲切的神情一闪而过。接着他抬头打量着张起灵，忽然开口道：“张爷，道上的事你有听过多少？”竟是一副打算聊天的架势。
　　张起灵没有回答，年轻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之前的老板，是个很有名的人哟！道上称他为‘吴小佛爷’。刚见他时他一副凶恶的样子，混熟了才发现他人其实不错，就是嘴贱了些。我一开始因为一些事被他拐去沙漠……”
　　张起灵知道年轻人口中说的“吴小佛爷”，之前下斗都有听过那个人的事。那个人曾经的口头禅是“放下屠刀挣钱成佛”，明明应是穷凶极恶之人却极少赶尽杀绝，不知道究竟在坚守着什么。他听说那人几年前差点和过命的兄弟死在西藏，然后变了很多。而在张起灵重新出现在道上时，那人突然失踪了，所以张起灵并没有见过他。张起灵所知道的关于那人的一切，都是来自道上人口耳相传的故事，仅仅是听说而已。就像对面的年轻人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些都是别人的事，与他张起灵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轻人在讲故事的同时一直在观察张起灵的神色，他目光闪烁，言语间似乎包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让张起灵感觉很不舒服。平时的张起灵并不在乎这些，但自从踏上雪山起，他就察觉到内心又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在发酵，随着他不断的前行变得越发明显。他开始耳鸣，他知道那不仅仅是耳鸣，那是他丢失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记忆的话语，它们急切地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化作他不明白的耳鸣声。
　　“……他在2015年的某天失踪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去了长白山，从此再无后文。”年轻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起灵，仿佛要看入他的灵魂，“你觉得他究竟怎么了？”
　　“与我无关。”陌生的情绪快要汹涌而出，这使张起灵变得烦躁，他不禁冷冷道。
　　“也对，与你无关。”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笑笑，重音在“你”字上。接着他便起身离开，钻入睡袋睡觉。
　　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火花细碎的炸裂声。火光映着张起灵的脸，却照不亮他的内心。
　　后半夜，年长的那人一下子坐起，醒了过来，然后与张起灵换班。
　　浅层睡眠中，张起灵听见无数的低语，在破晓时声音变得清晰。
　　“也行，随便你怎么样，如果你真的把我打晕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我要陪你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不用纠结。”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带着一点无奈、一点绝望。
　　睁开眼睛时，眼睛很涩，张起灵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是伴着日出上路的。
　　初升的太阳有着柔和的光茫，给雪山覆上了一层轻柔的金纱，却不失苍凉。张起灵站在茫茫白雪之中，被衬托得渺小。天很近，压迫着他，雪地辽阔，像幕布一样上映着默片。破碎的、失去的记忆纷至沓来，让张起灵在头痛欲裂之后变得茫然。
　　不远处的两人看向他，因戴着护目镜不清他们的表情。他们没有靠近的打算，年轻人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这时的张起灵已无暇他顾，恢复的记忆使他手足无措。大量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呼啸而过，他在雪地蹒跚，吃力却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名字。
　　“吴邪。”他轻声念出，语带嘶哑。
　　“吴邪。”他站在风雪之巅呼唤，他站在雪山之顶呼唤，呼唤着那个曾经说过要带他回家的人。
　　“吴邪——”
　　他的声音被风雪吞噬，无人应答。
　　十年一觉，风雪惊梦，梦醒来什么都没有。
　　张起灵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再也没有了。

　　2005年的张起灵一厢情愿地计划好了一切。
　　他以为他用一生换了他十年的天真无邪。
　　事实上却是，他用十年的光阴困住了那个名为吴邪的人类的一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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