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术

　　他是个让人看上去很温柔的男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会对他一见钟情。他是医生，我知道，本职上病人是他的第一位，我该理解的。
　　他是我爱人。
　　他下班回来了，我一如往常开门迎接，又是这股让人反胃的味道，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他懂我的心思，立刻抱歉地说道：“我马上去洗澡。”
　　几乎每天都会重复这段话。其实，我想说，换个工作吧。但他说过，他热爱医生这个岗位，而我爱他，必须得接受的吧。
　　我总觉得是他的工作把我们原本应该更甜蜜的生活冲淡了。可惜的是，我的身体很好，总不会生大病，不然就能缠着他。我是他的病人，他是我的医生，眼中只有彼此。
　　像这样，在切水果的时候，我总会故意切伤自己的手指，看着红色的血液慢慢地滴落下来。徐恒偏爱红色，我觉得大部分的原因是在此。所以，红色也成了我的挚爱。我看着伤口的缝拉的越来越开，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不疼，反而很享受这种快感。我不动声色，什么都不说。拿着水果盘放到他面前。
　　他只是温柔地对我一笑，然后拿起一根竹签，插起一小块苹果喂我。没错，我该知足的，至少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可是，你没发现我的伤口吗？你不是医生吗？
　　最后，我还是失望了。他并没有敏锐的观察力，也许我该撒着娇和他说：“我不小心切伤手指了，你帮我包扎。”但我讨厌这样，这跟我眼中那些病人痛苦着脸以自己病情为由得到徐恒关心有什么区别。我想让他自己发现，我喜欢他主动。
　　他又在忙工作了，把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许人打扰。又是那些病人的资料，有空把他们分析个透彻，你还不如回头看看我，你知道我的心思吗？你知道我的渴望吗？
　　我把空调温度打到最低，我知道，明天一定会感冒的。这下，你总会发现了吧。跟我料想的一样，早上醒来，果然感冒了，头晕乎乎的起不了身。而身边的空位，冰冷依旧。
　　我等着他来找我。
　　我听到了开门声，熬夜通宵忙工作的他终于回房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我面前。接着是遥控板按键声，空调被关上了。
　　“笨蛋，怎么又忘了定时，而且开这么低。想生病让我心疼吗？”温热的手仿佛覆在我冰冷的心上，被层层的温暖包围住。
　　这种感觉真好，你不用照顾你的病人，因为此刻我就是你的病人。
　　我尽情地享受着你的照顾，你给我量体温，你喂我吃药，你给我盖好被子，你坐在我身边，担忧的眼神望着我。
　　我以为你会陪着我的。
　　可上班时间一到。
　　“小零，我先去上班了，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又是该死的职业道德吗？难道我生病了都无法挽留你了吗，还是，在你看来，我的病不严重。
　　我撒娇了。“留下来陪我吧。”
　　依然是该死的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乖，我今天还有个手术，在家等我回来。”
　　我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我，你回家的时间依然是固定不变的，每晚6点下班。现在是早上六点，十二个小时，很长，寂寞的等待，很无聊。
　　我其实是自私的，想占有你的每分每秒，我战胜不了你眼中的病人。纪念日吃饭时，你接到电话赶回医院了，忘带钱没法打车找你求救时你说你一会还有个急诊，甚至在□□时你都可以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抛下无法疏散欲望的我，只留给我一个遥远的背影。
　　我知道，这辈子，你就爱过我这么一个人，你把在家的温柔都给了我一个人。可欲望总是会膨胀的，我很贪心，我觉得你不公平。你给予你那些病人的温柔关心，是我无法企及的。病人病发时，你露出的是焦急担忧的眼神，仿佛生命里失去了一道光彩。我只想让这样的眼神属于我，为什么在我生病时，你就不会这样。总是淡淡一笑，总是佯装生气责备我没把自己照顾好。是对我自以为是的放心？亦或是看到我毫无痛苦的脸觉得我的痛根本就无所谓？
　　我想实验一下，让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的病人重要。
　　我开车驾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很热闹，四周响起的喇叭声在我听来尤其悦耳。我看到前面人行道上行人慢慢走动着。我开始加速，感觉自己的身子也飘了起来。我很轻松，因为我即将得到一个答案。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无比期待睁开眼会看见什么。
　　什么声音传入耳朵，嘀嘀嘀。还有，为什么脸上粘稠的感觉。糟糕，动不了手。
　　“徐医生，你……”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徐医生……
　　我欣喜地睁开眼睛，微弱的光亮射入，如此耀眼。
　　湿润的、伤心的、痛苦的。你终于也这样看着我，原来这样的体会，的确让人很幸福。也难怪，我会羡慕你的病人。
　　真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