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河流

　　[一]

　　夏嗯一点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命里出现了越前龙雅这个名字，也许是五岁的时候也许是更早以前，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因为从认识以来，夏嗯并没有见过越前龙雅十次以上。

　　一开始是母亲领着她去拜访熟人，认识了越前龙雅和越前龙马这两个男孩。夏嗯比龙马要大两岁多，但是她一直不知道越前龙雅多少岁，大概是比她大吧，不然为什么母亲要她叫他哥哥。

　　夏嗯只是单纯地跟着龙雅和龙马玩，看他们练习网球和比赛，或者是去橘子树上摘橘子吃，在两个人互相向对方说着“你还差得远呢”的时候夏嗯就可能意识到，这两个人注定会在她的生命里占有很长一段位置。

　　可是那个时候对于夏嗯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很深厚的感情，他们来了或走了，夏嗯都觉得无所谓。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前龙雅离开了她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失望，毕竟是小孩子吧，只要还有人陪她玩就好了。之后越前龙马这个玩伴也离开了，夏嗯的妈妈看着日渐流露出寂寞的夏嗯，让她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时光匆匆地过去了三年。夏嗯即将步入国小四年级的时候，她从母亲口中听到越前龙雅回来的消息。
　　越前龙雅？
　　那是谁。

　　女孩的心思被莫名的白光拉了出来，却很快融化在并不灼热的空气里，她低声请念出少年的名字，声音的末尾带着少许的转音，就好像课本上设问句的末尾有一个问号一样，她在脑海里迅速寻找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却在母亲接下来的话中停顿了下来。

　　“都三年没见了，你那个时候也就五岁，大概不记得了吧。”

　　应该不记得了吧。夏嗯想着，也就没去在意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生命里面出现过。
　　反正都一样，既然不记得了，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三年之后的时光被提到的名字，最后依然被淹没在只有八岁的夏嗯很平常的一天里。就好像母亲前不久对她说的去卉子阿姨那里买了很漂亮的衣服一样，再去问夏嗯，她也不知道卉子阿姨是谁。

　　[二]

　　夏嗯静静地打量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就在刚才这个有着墨绿色头发的男孩对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呐，阿嗯。”
　　她认识他吗？她在心里默默地问着。然后看到母亲从房间里一边走出来一边很开心地笑着对面前不认识的男孩说：“龙雅来了，快进来吧。”
　　于是夏嗯想起前几天在餐桌上父母的一番对话，以及脑海里陌生的名字。

　　“也叫龙雅来家里吃一顿饭吧，毕竟是老朋友的孩子。”
　　“嗯，我觉得也是。”

　　父母和龙雅聊的很开心，夏嗯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便到院子里荡起秋千来。
　　没过多久她看见那个男孩也走了出来并且朝着她的方向，男孩的脸上一只挂着笑容，他说：“小阿嗯真的不记得人家了吗？我可是无敌的龙雅哥哥啊。”

　　无聊。少女撇了撇嘴，移开视线。
　　越前龙雅则是看着面前的女生，脸上的笑容依然未减。

　　当天晚上越前龙雅不客气地在夏嗯家住了下来，睡觉之前夏嗯终于开口和越前龙雅说了他们再次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她说：“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越前龙雅愣了愣，也许是没想到夏嗯会问这样的问题吧。他走过去将夏嗯柔软的头发蹂躏了一番，在看到自己满意的杰作之后又轻轻地拍了拍夏嗯不满的包子脸。
　　“小阿嗯太伤龙雅哥哥的心了，我可是一直记得小阿嗯的呢。”

　　夏嗯即将开学的时候，越前龙雅悄声无息地走了，甚至连夏嗯的父母也没有告知只留下已经离开的字样，却在末尾的时候加了句“小阿嗯要想龙雅哥哥哦”这样的话。
　　夏嗯自然是并没有在乎的，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忘不忘得了都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在距离越前龙雅离开的时间久到夏嗯都快要忘记越前龙雅的时候，越前龙雅却总会出现在夏嗯的视线里让夏嗯再一次记忆深刻起来。

　　[三]

　　现在是离最近一次见到越前龙雅两年后的圣诞节，夏嗯想起昨天突然出现在她家的越前龙雅，的确是突然出现的，越前龙雅穿着棉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夏嗯的父母请求住上一两天，夏嗯的父母当然是不忍心拒绝的那种人。

　　“圣诞节快乐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夏嗯所在的客厅沙发上的越前龙雅说道，夏嗯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瞪了越前龙雅一眼。
　　并没有被那眼神受到任何影响的越前龙雅继续说道：“想要什么礼物呢？”
　　夏嗯鄙夷地又看了一眼越前龙雅，一个连住处都没有的人会有钱买礼物吗？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可是很认真地问你诶，龙雅哥哥买礼物给你可是你的荣幸呢。”越前龙雅双手撑住脑袋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那种姿势让夏嗯很想吐槽这明明是她家为什么这个人会像个主人一样。
　　“你问我想要什么礼物，还不如想想送什么给你今天过生日的弟弟越前龙马吧。”夏嗯觉得对面这个人一定是忘记了今天是越前龙马的生日。

　　是的，夏嗯记得越前龙马。
　　毕竟龙马和夏嗯相处的时间要更长些，而且这么多年他们两家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只是越前龙雅这小子不知道是到底去了哪里根本没办法联系上。
　　所以夏嗯才会很快就忘记这么一个人吧。

　　“诶？越前龙马？”对方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一副恍然大悟地说道，“我都忘记我这个弟弟了呢，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夏嗯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但是下一秒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些想法。

　　越前龙雅曾经说过记得她，而且他还可以清楚地叫出夏嗯的名字，但是他却记不得自己的弟弟越前龙马。
　　明明是一起玩过的伙伴还一起打网球更是自己的弟弟，他却不记得。
　　但是记得只是见过几次面在一起玩耍过几次的女孩。

　　……为什么。

　　[四]

　　夏嗯对越前龙雅喜欢玩不告而走已经无可奈何了，放学回到家便听到父母说越前龙雅真是个独立的孩子这样的话，因为父母你一句我一句还让她学习这样的独立她连晚餐也没有吃好便直接回了房间。
　　但是这些抱怨她看到某个摆在她床上的礼物盒子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拆开礼物盒子里面是一款最新出产的白色的手机，和一张粉红色的贺卡。
　　为什么是粉红色……夏嗯放下手机翻开贺卡。
　　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龙雅哥哥又要去玩了，走之前送你圣诞节礼物哦，手机存了我的号码，小阿嗯要想龙雅哥哥哟。

　　按下手机的开机键，翻开电话薄，只有一个号码，只有越前龙雅的那一个号码。

　　夏嗯想了想，将手机关机再放进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进自己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直到后来，父母给夏嗯买手机的时候她才想起那部手机。
　　当初将手机放进抽屉里的时候，就是在想，就算有了手机有了号码又怎么样，如果拨打了号码接通了信号又怎么样，他们之间能说些什么可以说些什么呢？

　　并没有必要吧。

　　[五]

　　升入国中的夏嗯住进了学校，是很严格的封闭式私立女子学院，只有在每周的休息日才能回家。
　　经过了自我感觉很漫长的五天之后，夏嗯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可是一回到家却见到了又是很久没有见面的人——越前龙雅。

　　“怎么回来了？”只剩下俩人的时候夏嗯问道。
　　“回来看看我可爱的小阿嗯妹妹啊。”越前龙雅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谁要你看……”这个时候打断夏嗯说话的是她的手机铃声。
　　接过电话之后再回到座位上，却对上了越前龙雅有些怪异的眼神，随后听见他问：“我送你的手机怎么没用呢？难道不喜欢吗？”
　　“……没有，那手机很不错的。”夏嗯喝了杯子里的水继续说，“这是爸爸妈妈要送给我的不好不用。”
　　无意识中就撒了谎。

　　午后的阳光十分的温和，毕竟是临近冬日时的暖阳，洒在身上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特别的舒服。
　　就在夏嗯觉得自己仿佛要在这温暖中睡过去了的时候，旁边的人终于出声说了一句话。

　　“小阿嗯真让我失望，这些年来肯定都没有想过我。”

　　是吧。夏嗯在心里轻轻地默认，这些年来有没有想过越前龙雅，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不过凭什么要她想他呢？

　　“那你呢？想过我吗？”

　　于是她就问了。

　　“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小阿嗯你呢。”

　　这样啊。
　　无时无刻。

　　……为什么。

　　[六]

　　家里多出一个人来让夏嗯不能方便地做很多事情，终于在两天过后要回到学校去了，越前龙雅居然提出来送夏嗯去学校一程。
　　真是出人意料。夏嗯撇了撇嘴。任由越前龙雅走在她身边。

　　“为什么去女子学院呢，都是同性别的人，不觉得无聊吗？”越前龙雅问道。
　　“为什么要觉得无聊？”把问题丢回去是夏嗯擅长的事情。
　　“你这是在掩饰自己其实对异性没有兴趣的事实吗？”越前龙雅现在的笑容在夏嗯眼里十分的碍眼和臭屁，夏嗯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越前龙雅的腹部，然后怒吼了句“你才是对异性没有兴趣的人！”
　　居然说她同性恋。可恶。

　　“怎么会呢，我对小阿嗯你就很有兴趣啊，难道你一直掩饰你是男人的事实？”
　　越前龙雅说这句话的时候前面的语气很轻却在后面那句加重了语气，以至于夏嗯只听进去了后面那句。
　　“混蛋！你才是男人！”夏嗯吼出之后发现似乎说得不对，又改了口，“你才是掩饰了自己是女人的事实的人！”

　　“对啊，所以小阿嗯我们最般配了。”

　　[七]

　　夏嗯觉得她和越前龙雅之间的相处都只是在离别而已，才见面几天对方就又要离开自己。
　　她在想这样的抱怨，是不是算是在想念越前龙雅了。

　　[八]

　　时光与河流成反比趋势延伸着，夏嗯觉得自己在属于自己的河岸走了很久，时光也过去了很多。
　　恍惚中，她想起了墨绿色头发的少年。
　　她握着手中的邀请函，有了一种似乎会再见面的预感。

　　半年前她从女子学院转到了青春学园，之后她碰上了从美国回来的越前龙马。
　　当时她以为越前龙雅也会回来，但是希望落空，越前龙雅并没有来，越前龙马也没联系过他。
　　那时候真的很失望呢，不过那样的心情却在以后陪伴越前龙马和他的网球部伙伴们在网球比赛的过程中慢慢被沉浸了下去。却意外收到了富翁的邀请。
　　其实是龙崎教练把她的那一份让给了夏嗯，说是让孩子们好好玩这样的话。
　　所以夏嗯才会再一次见到越前龙雅。

　　当得知越前龙雅要和青学比赛的时候，她很诧异，当得知越前龙雅和对方那个大骗子是一伙的希望青学打假赛的时候，她很失望。可是这些情绪在看到越前龙雅看她的眼神之后瓦解。

　　“为什么？”

　　夏嗯问越前龙雅为什么的时候，这一句为什么让越前龙雅觉得很困惑。
　　似乎不止一个意思呢。越前龙雅伸手揽过夏嗯的腰，然后伸出握网球拍的手捧起夏嗯的脸。

　　“我好想你呢小阿嗯。我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碰到这个大叔呢，但是我一直想你呢。”

　　说得什么怪话。
　　这么久还是这样的语气说话。
　　可是为什么觉得不对。
　　夏嗯推开越前龙雅离开了只有两个人的地方。

　　背后。越前龙雅的脸浸在了阴影里，即使夏嗯现在回头也看不清越前龙雅脸上的表情。
　　越前龙雅看着夏嗯离开，掏出金黄色的橘子抛接着，反反复复。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金色的橘子终于停止了在空中的舞蹈，越前龙雅朝另一边走去。
　　只有刚好照在他嘴唇上的阳光才没有忽略掉他刚才的唇语。

　　“是真的呢。”

　　[九]

　　夏嗯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怎样，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担心。在青学正选们有秩序地帮助船上所有人逃离之后，夏嗯也和正选们在救援艇上等待决定好好打一场比赛的越前兄弟。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担心谁了，一分一秒过去她只想看到两个人都平安无事地出来。

　　“啊，越前！”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越前龙雅开着摩托艇带着越前龙马过来了。
　　夏嗯的心情却和正选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正选们很高兴，她却越来越平静。

　　“你要坚持巨大的梦想……我也会的……”
　　越前龙雅说了什么夏嗯没有听进去，最后预感到越前龙雅要走的时候，夏嗯才懵然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灼热的视线。从来没有过。
　　夏嗯在这视线里茫然了。
　　她突然读懂了越前龙雅的唇语。

　　“要想我哟。”

　　还是这一句话。

　　[十]

　　回到家先和父母交代了大骗子的事情，在他们放下心之后夏嗯终于有机会来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放在写字台最下面抽屉里的盒子拿了出来，里面的手机依然完好无损甚至还有电量，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手机，第一条简讯就要发给越前龙雅。

　　“我等你回来。”

　　在想了很久之后才将原本很长的一段话又减又删的只剩下几句话，可是又觉得不满意最终还是改成了这个样子她才满意地按下了确认发送。

　　夏嗯并不知道越前龙雅会不会收到，但是她觉得就算越前龙雅有没有看到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是她，夏嗯，她夏嗯愿意等越前龙雅回来。
　　越前龙雅一定会回来的。
　　就像前几次一样。
　　他还会找到他的巨大的梦想。

　　那个喜欢抛橘子的少年，拥有墨绿色头发的少年。

　　少女想起她曾经把自己的人生比作河流，她在河岸走，时光带领着她。
　　现在她觉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不同，但是她现在对于自己以前问过的那么多的为什么有了新的答案。
　　为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短语。

　　所以，越前龙雅，我等你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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