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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姐,小姐•••”
我皱了皱眉,小翠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咋呼了,每天都大呼小叫的,听着心烦。
想来大概又是日本那里来消息了吧,最近几个月虽然见不到他,但每天能知道他平安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拿起梳妆台上的羊脂白玉梳,梳理着头发。袁世凯倒台也有一阵子了,他很快就能回来接我了。想到他,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小姐,小姐••••”小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我不搭理她,这丫头遇到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慌慌张张的,要真遇到什么大事那不是天都塌下来了。
“小姐,小姐,刚才有人过来让我告诉你,先生•••先生•••先生他••”
“先生怎么了?还不快说!” 我不耐烦的打断小翠的话。
“先生••先生他死了•••”
“啪嗒”,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赶紧弯下腰去捡,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手在地上摸索着,在哪呢?
小翠在说些什么,我却无法听见。心口一抽倒在了地上。
我的脑子很乱,不停闪过着各种画面。我和他的。
华灯初上,衣香鬓影,纸醉金迷。我冷眼看着楼下淫靡香艳的场景,陕西巷云吉班的夜晚总是如此。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鄙夷她们呢?
因为,我和她们是一样的。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会有客人来点我这个相貌平平又无趣的妓女的。
我在房间里翻看着前些日子刚买的书,这才看了没多久,龟奴就带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小凤仙啊,这位爷是新客人,好好伺候着。呵呵,我就不打扰二位了。”龟奴一脸谄媚。
我看向那个男人,不禁诧异,看他穿着打扮似普通商人,可却英气逼人,半点也瞧不出商人的市侩。
“先生,喝茶。”我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他。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看着先生眼生,先生是第一次来云吉班吧?”我看着他微笑着,
“嗯,是第一次来。”清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不知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普通商人而已。”他答道。
我依旧微笑着“我自坠入风尘,生张熟魏阅人多矣,从来没有见到过风采像先生这般令人钦仰的,先生可不要欺瞒小女子。”
他讶异的看着我“京师如此繁盛之地,游客众多;王公大臣,不知多少;公子王孙,不知多少;名士才子,不知多少。你又怎么看出我风味独一无二呢?”
我不以为然的道:“现在举国萎靡,无可救药,天下滔滔,国将不国,贵在哪里?美在哪里?才在那里?我唯独看中先生,是因为先生有英雄气概。
“哦?何以见得?”
“我仔细看先生的外貌,人中之龙。外似欢娱,内似郁结。倘若先生不嫌,我可以为先生解忧。”这人他日一定另有作为。
他支支吾吾推辞了一番。我明白,今日我二人第一次相见,他不免对我有所戒备。又怎会立马与我推心置腹。
我见他不愿与我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便唤了小翠让她给我热一壶酒。他站在窗前看着月色。
小翠很快就将酒送来了,我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辛辣的液体流入喉中,我一时呛住剧烈的咳嗽着。
他连忙快步走向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好不容易缓过去。
我看向他,他嘴角扬起似在笑话我。我脸一红。干什么。没见过喝酒呛着的人啊。
他在我房间慢慢走动,端详着我屋中的摆设。
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的嘴角又再一次扬起。我感到不解,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事使你如此高兴?”我不禁问道。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指着我案上的条屏说“你这这么多的对联,你最中意哪个?”
我趁机说道“这里多是些泛泛之辞。无什么称心如意的。不知先生肯否赏我一副?”
我不等他点头,就拿出纸墨笔砚。
他见难以推辞便拿起笔挥洒如云,行云流水。
顷刻间写成一联:
自是佳人多颖悟,
从来侠女出风尘。
此对联那一股英雄气概深入我心。果然不同凡响。
他署名“松坡”。
我惊讶,松坡。莫不是大家议论的蔡都督。
那是我与他的初识。
镜头流转。
那一日,云吉班张灯结彩。
那一晚,红烛高烧,罗帐低垂。
我满脸红晕倒在他的怀中。
“松坡,留下来。”我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松坡,今日我将完璧的自己交给你,不奢望荣华富贵,只求你不要负我的一片真情。
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衣衫尽褪。
我赤身裸体,他的眼睛燃起了一把火,热烈的仿佛要将我吞噬。
这几个月来他日日与我厮混在一起,带着我游遍整个北京城,每日都留宿在我这。外面的人都说我迷住了他让他终日沉迷于酒色,消磨了他的壮志。我知道这只是一出戏,一出他刻意演给袁世凯看的戏。
他托梁士饴为我购置一处房屋,大兴土木。他带着我来到房子的面前,房子倒是装修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云吉班的鸨母说:“凤仙啊,你可是找了个好靠山啊,以后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换做是其他的人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金屋藏娇吗?我可不是陈阿娇,我没有她貌美。”我有点恼羞成怒,我跟着他决计不是为了这些。
他用力揽过我,笑了。
“凤仙,这是我们的家。我和你的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只有我和你。”语调轻缓,一字一字敲进了我的心房。
我猛的抬起头,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在给我一个承诺。
我不奢求他给我名分,不奢求他给我荣华富贵。
我只求他能真心待我,而此时此刻他的话就是在向我表态。
我怎能不感动?
世间能待我如此的男人能有几个?
“傻姑娘,怎么就哭了呢?”他手忙脚乱的找出手绢为我抹去脸上的泪珠。
这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第一次是我向他吐露自己的出身。
没过多久,他的行为惹怒了他的原配夫人。他的夫人对我多有怨言。
小翠告诉我。他回去后与夫人有了争执,他将家具打得稀烂,还对自己夫人
拳脚相加。
几天后,他又出现在了云吉班。
他告诉我他将他夫人孩子母亲都送走了。
他说凤仙这下就真的只有你我二人了。
袁世凯以为他真的丧失了斗志,对他构不成威胁,便放松了警惕,加快了他登基的进程。
一九一五年的冬天异常的冷。
他要离开京师。
“松坡,带着我走吧。我愿与你生死与共。”泪水从我眼眶中流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不愿与他分别。
他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将我拥入怀中。
“你我同行多有不便,将来成功之日,我一定回来接你。”
他裹紧我身上的披风,“凤仙,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我哽噎着唱到。
骊歌一曲开琼宴,且将子饯,你倡心意坚,不辞冒险,浊酒一杯劝,料着你食难下咽,你默认作离筵,是我两人大纪念。
他骑上马,绝尘而去。
“小姐,小姐。”
谁在唤我?
我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小翠焦虑的脸庞。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了,小翠好担心你。”小翠说着说着就哭了。这丫头,动不动就哭,这脾性何时能改改。
“小姐,今天中央公园••开•••先••先生的追悼会,小姐你•••”小翠吞吞吐吐的说出。
“替我准备衣服,我要去。”我要去送他,等了他那么久。我一定要去见他。
我一身缟素出现在了追悼会现场,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不管,我不理会。
我爱的那个人,他就躺在那里。
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他走了。
他让我等他。
我等了。
他自己却不信守承诺。
松坡,你怎舍得留凤仙一人在这世上。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八日,蔡锷病逝于福冈大学医院,终年34岁。
同年,蔡锷红颜知己小凤仙不知所踪。
唯留下两副对联: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卑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从此世上再无名动公卿的小凤仙。
只有张洗非。
我隐居于沈阳,嫁给了李振海。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我嫁给李振海的唯一理由只是他长得像他。
振海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个人,他从不过问。
我感谢他的大度与包容。
我一进门就成了四个孩子的继母,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并不是一个好继母。
我从来不做饭,我只洗自己的衣服。
我每天早上一定会先去外面散步,然后在外面解决早饭。
我特别爱穿旗袍,因为他曾经说过我穿旗袍的样子特别好看。
继女桂兰问我为什么要在旗袍外面别一个小手绢。
我只是朝她笑了笑不作回答。
因为在我哭的时候不会再有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找着手绢给我擦眼泪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备着。自己抹去为他流的眼泪。
在想他的时候,我会拿出他的照片静静的看着。回忆着我与他的点点滴滴。
照片里的他很英武,一如我初见他那般。
桂兰问我他是谁。
我又淡淡的一笑回答:“这是一个朋友。”
1951年初,我得知梅兰芳将会途经沈阳下榻于东北人民政府的招待所。我百般托人终于联系上了他。
“梅先生。”我朝他笑道。
“凤仙小姐。”他很客气。以前松坡还在的时候跟着他见过几次梅先生。
“梅先生,小凤仙已死,我是张洗非。”我将来意向他道出。
“好。我一定竭力办成。”
我托他帮我寻一个工作,我总闲在家里,振海的压力太大。
没多久,我被安排在省政府幼儿园里工作。
弹指间,时间飞逝。
我躺在床上,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儿媳桂兰始终守在我床前。
眼皮沉重,恍惚间我看见他向我走来。
漫天的大雪,正如我和他最后一次分别时一样。
站立在雪中的他,容貌丝毫未变。
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松坡,你来接我了吗?
松坡,你让我等你。
松坡,我一等就是三十八年。
松坡。我终于等来了你。
一九五四年三月,张洗非病逝。终年五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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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支持这是太后我第一次写文。不足之处还望各位包涵。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