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只为遗忘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深爱着你，甚至可以说你是我此生挚爱。可是我们对爱的表达方式却隔着一个天地。这就或许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吧？抱歉。”唇色粉润、长发在风中飞舞，站在宿舍大门台阶上的她美得像即将谪降的天女。

　　<一>

　　“宝贝……”耳边传来的呢喃，适时将张如璐从梦魇中解救。

　　“还是忘不了啊……”如璐只是闭着双目幽幽叹息，接着便安静得像又睡了过去。

　　“宝贝，今天晚上我要去跟A省来的领导谈合作项目，你一起去，嗯？”男友徐启墨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乖，不要淘气，我知道你醒了，拳头都握得发白了，又做噩梦了？”说完，他微笑着去掰她的拳头。

　　她身一转被子一拉，恰到好处地遮住因被窥见心中秘密而涌出的两滴泪，“诶哟，你又被发现了！”声音娇恼，完美得丝毫没露一丝破绽。

　　“那就这样决定了。”她点点头，对临出门前的他笑得纯真。

　　路过门边的穿衣镜时，她照旧打量镜中的人。范思哲的短裙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配上细致的妆容和精致的脸蛋，她自觉今夜自己又将是万人瞩目的焦点——这或许就是徐启墨对她千般眷宠的缘故吧？

　　无意间一个不屑一顾勾嘴角的动作，却让如璐的心跳慢了半拍。“还是像啊……”脑海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满是信心地笑着对她说：“啧啧，你看你是瓜子脸，我是鹅蛋脸，脸型差异不大，大体上我们的轮廓相似。就算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一照镜子你一定得想得起我！”

　　“说怕我离开的是你，最后离开我的也是你。”摸了摸自己打了botox的脸，她又自嘲地笑，“你说的对，轮廓相似，就算把自己变成锥子脸，思念的影子依旧在镜前无处遁形。”

　　N市的酒吧她并不陌生，走过熟悉的廊道，却看见那个轮廓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你爱我，我也深爱着你，甚至可以说你是我此生挚爱。可是我们对爱的表达方式却隔着一个天地。这就或许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吧？抱歉。”听不见徐启墨的介绍，只看见那个近在咫尺却隔着天涯的她嘴唇一张一翕。

　　在黑暗压倒之前，如璐想逃。“怎么了？”徐启墨适时地挽住了她的手。

　　“唔、太突然……也太惊喜了，在师兄面前失礼了。”甩出两颊尴尬的红，如璐得以低头调整自己的情绪。

　　“学妹还是老样子啊。”抬头送去微笑，如璐视线的却焦点对不起那个评论者，眼角直装满他身边那个点头微笑的女子。

　　终于，她大方地笑也大方地望向他、她，“师兄，潘止瑜，久违了。”

　　<二>

　　“以前我一直不觉得你像射手座，可现在我觉得了，”彼时的如璐一件体恤、一束马尾，站在在台风带来的暴雨中，把自己弄得狼狈又憔悴，“你说爱我，等我爱上了你，你却要离开。这就是花心射手座的爱。”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深爱着你，甚至可以说你是我此生挚爱。可是我们对爱的表达方式却隔着一个天地。这就或许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吧？抱歉。”彼时的止瑜唇色粉润、长发在风中飞舞，站在宿舍大门台阶上的她美得像即将谪降的天女。

　　“你以前怎么不说呢？你为什么一定要等我爱上你后，你才发现我们的不同？呵……不是谁给了你钱，让你专程来掰弯我的吧？”尽管面上平静如水，如璐的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高昂起来。

　　“我是真的爱你，请相信，正是因为爱却给不了你未来，我才放手。”止瑜转过身去。

　　“呵呵呵……未来，是你的未来吧？校花潘止瑜跟某高干子弟在一起，果然不是绯闻呢，哈哈……”如璐笑出的眼泪混在雨水中，“可惜我从来都以为是绯闻呢……”

　　“我是真的爱你，也会一直爱你到生命的尽头——在心中。”叹息声却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你就骗我吧！从前骗、现在骗、哈哈哈，现在连未来也要骗？！”如璐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冲上阶级一把抓住了止瑜的长发，“长发……当初我确实喜欢你的长发，现在就让我毁了好了！”

　　<三>

　　“我不像射手，而你却像足天蝎……头发，我要留着，只为你。”。如璐已经忘了当时的她是怎样一身狼狈地离开止瑜宿舍楼下，也忘了那天过后众人的非议，只有两句话仍随着那天的台风雨留在心里。

　　“夏天冰冰凉凉的西瓜最解暑了，”如璐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徐启墨对止瑜他们说。

　　止瑜笑但不语，“……止瑜现在不能吃西瓜……”师兄认真地说。

　　徐启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止瑜的小腹。

　　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感觉又回归了如璐，时隔三年后。

　　“吃西瓜吃西瓜，”从洗手间出来的如璐笑靥如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地殷勤给止瑜递去一片西瓜，“止瑜，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它了。”

　　只是一瞬犹豫，止瑜挡开了师兄劝阻的手，接过了如璐手中的牙签。“谢谢，还是你最了解我……”一如往昔，止瑜笑得依旧很美。可那一瞬间，如璐只觉得此刻像极了那个分手的台风天，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自己，而自己只是个在她面前乞爱的可怜虫.

　　如璐不明白此刻心中情感的纠结，有心痛，但更多的是复仇的快感。

　　<四>

　　“我只想知道，这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是无意还是故意？”终于寻到一个堵住止瑜的机会，如璐问出了自己的心声。

　　“当然是故意，”止瑜轻轻地笑，“不然怎么会专门辟个与你说话的时间和空间出来呢？”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三年了，她的头发还是那么长，却愈发黑亮了。

　　“也对，你还是从前那样，什么都算得那么周密。”如璐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又被她人所算计。

　　“或许我比较喜欢做有把握的事，但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这三年我虽然过得很痛苦，但痛苦之余我只学一样东西……”止瑜看向如璐，眼神坚如磐石。

　　不过是一句未完成的话，没等她说完，如璐已笑得流出了泪，“哈哈……痛苦？当官太太会痛苦？”

　　止瑜没说话，轻轻抚了抚腹部。如璐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有些痛苦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很庆幸你不明白。”止瑜慢慢地走到楼梯边。

　　“我当然不明白，有些东西可能痛痛就习惯了，痛痛就感情深了，痛痛……就什么都有了。呵呵。”声音咬牙切齿，挪着脚步，如璐那双看不出是嫉妒还是酸涩的眼睛片刻也没离开止瑜的肚子。

　　“我像从前一样，希望你开开心心。”止瑜站定转向如璐，“三年了，我不时在想，如果你像个孩子……不，只要没遇见过我，那你还是好好的，一定还像没开始这段感情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快乐着。”

　　说话间，如璐已走到止瑜身边，止瑜冷不防狠狠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却轻轻地吻了下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如璐脑海里。狠狠地推开止瑜，如璐死命揉搓着自己的唇。

　　手指轻拭唇边的唇印，被推倒的止瑜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多少年了，依旧是这号我钟爱的颜色，你还是爱我的……”

　　“我恨你，与爱无关。”如璐冷冷地说。

　　“爱之深，恨之切。恨远比比爱来得强烈和极端。每个人一辈子都会爱上一个或很多人，可谁能爱谁一辈子呢？可是恨，却在萌生的一瞬间，就贯彻人的一世……”坐在地上的止瑜突然笑得很动人，而落下的泪滴却出卖了她的心。

　　终究是不忍心，如璐走到止瑜身边想扶起她。

　　天旋地转，只是一瞬间的事。躺在阶级下的如璐全身疼痛，她懊恼着自己的不忍心。止瑜紧张地从阶级上跑下来，她假装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伤害你，我……”有温暖的水滴滴落如璐的脸颊。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去抓住了止瑜的发和一只手。

　　长发滑落，止瑜的忧伤依旧在脸上蔓延。“我不希望你恨我，更不希望你忘记了对我的思念。可当唯有忘却才能让你幸福，我又怎能自私地走。不用忘记太多，只需记得没认识过我……学了三年，到用时还是没学精，只能再让你吃点苦……不过你放心，很快就好了。看着我的眼睛，我数到三，你就慢慢忘了我……”直到如璐的抑制扛不住沉重的眼皮，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还不见丝毫松动。

　　<五>

　　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这是哪里？”如璐疑惑地问徐启墨。

　　“这是医院。”徐启墨简明扼要，“娘子下次参观新房的时候得小心保重凤体。”他笑了。

　　“竟然住院都不知道原因，我脑子是有多不好使。”如璐也笑了，笑得纯真。

　　“她是谁？”经过住院部门口时看到一个貌美的女子，如璐好奇地问徐启墨，“我怎么感觉她一直看着我，她是我朋友？”

　　“……不是吧？”他犹豫，“我没见过。”

　　如璐睁着迷惘的眼，“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点熟悉？”没等徐启墨开口，她又看了那人几眼，下结论地说：“我知道了，她长得挺像我妈妈的。”又打量了几眼，“她是不是癌症啊？没头发了已经。”如璐压低嗓子对徐启墨说。

　　“嗯，”徐启墨如释重负一般地应了声，“好像是胃癌吧，两三年前发现的，晚期，现在也没几天了吧……怎么了？”

　　闻言的她手不禁一紧，徐启墨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长得像妈妈，而我妈也去得早……”泪水涌上了如璐的眼。这一次她终于没能完美地将自己的情绪演绎过去。

　　“别哭了，还有我，我爱你。”

　　其时，如璐站在住院部廊道深处，日光充沛，花草芬芳，无处不洋溢着生命的气息，而那个她慢慢远踱身影，孤单、孱弱却依然被住院部楼层那巨大的阴影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

　　你最终选择用我的遗忘来呵护爱，而我选择用回忆来祭奠一生挚爱。假装失忆，是我接受你最后付出的爱，你走得无牵无挂，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你说得对，我们对爱的表达方式隔着一个天地……终究也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那些爱与恨，将活在我永不退色的记忆。

　　我也爱你，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在心中。

　　“嗯。”如璐虽望着他，焦距却始终对不准，眼中只有她。她对他笑的依旧纯真，只是谁也看不出，她泪痕划开的，是阴阳两隔的伤悲。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