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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开,嫁衣如火
满池的红莲,晗起一片片在雨后更显幼嫩更显剔透的花瓣,又时而轻微低下,历数着作为陪衬的叶片那清晰地延伸着的脉络,找寻着那延伸到的方向,风低低吹过,惊扰了一池的静谧,惊动了这满池的红莲,摇曳间那红便灼伤了眼。
又是一阵风过,恍恍惚惚带了一声声锣鼓的喧响,唢呐的欢唱,还有,似乎还有阵阵欢笑,隐约有鞭炮声惊起了树上停驻着含情对望的一对喜鹊,扑腾了两下扇了扇羽翼飞起,叫声中尽是不满。循声而去,一堵灰白的墙就那么阻隔了视线,看不清内里的风光,只是那远远的地方有座阁楼,楼外悬着那么多的红色的绸缎,那么红,隐隐让人的眼有又了一丝的灼伤。
墙内,齐府。
处处都悬挂着那火一般的色彩,曲折的回廊上来来回回着衣着明丽的人群,恭贺的声音从张合的口中飘出,便有些个白衣的翩翩少年斜斜地依靠在栏杆上,三五成群地望着那边手执小扇掩口而笑的名门闺秀们,黑眸中透着丝丝的欢喜。也有人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悬挂着红绸的阁楼,复杂的眼神不知是羡慕还是那么一丝丝的遗憾。穿着丫鬟服饰的少女,来回穿梭打点着瓜果美食,但见远远的些许个大丫头手托着红盘朝那阁楼而去,有人的目光停在那些红布盖着其下的物什,推测着想着那必又是夫家送来的精美首饰。
那些大丫头快步走进阁楼,走进阁楼内的忙碌和略带些许的混乱。
“快,吴嫂,拿那金钗过来!”
“小姐,抬起头。”
“快点,都快点,别误了吉时了!”
“呀,看我们家小姐,啧啧,真真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姑爷看了不晓得会有多么欢喜了!”
杂乱的声音,都是欢喜和急迫吗? “小姐••••••”一丝带着低低的哀伤的音调挤进了这喜庆的喧闹,那么不和谐,“小姐,你••••••”那声音却低低的停下了,满是不确定,似乎是不知如何能继续下去。铜镜中的人,嫁衣那纹着精美花纹的袖口中,伸出了一只纤弱的白的近乎透明的手,伴随着一动之间满身珠玉的声响,轻柔地抬起,按住了桌角,抬起头,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只见得还是那嫁衣如火。满头的朱钗,有人将那华美的凤冠置于乌发,那重量让镜中人略有了一丝的惊醒,却感觉这凤冠仿佛是重不可致了,一时间迷蒙的眼中有了些许的清醒,定了定神望向镜中的自己,却看见的还是那片火红,中间有一人,妆容精致,眉目如画,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上覆上了带着幽香的胭脂水粉,倒显得有别致的貌美,细长的眼睫下却投映出了片哀伤,似乎不忍看去,转过头,望向了墙外的那一池红莲,又一阵风过,似乎摇曳也有了些无力,便这样痴痴望着,却又想起似乎有过那么一声不和谐的声响,略带吃力地转过头,迷茫地找寻那一丝哀伤,突然间按在桌角的手被一双同样带着凉意的却沁着微汗的小手抓住,顺着望去,一双担忧的眼,还隐隐带着泪光。“小姐•••••”,正是这声音了,只是这声音有些许哽咽然后又转低不见,思绪便渐渐清明,轻启朱唇“我•••••”却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受到了手背的力度又有了丝加大,便反手握住,低下眼眉,“你,不必如此的,其实,如此也没太多不好••••••”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吉时快到了,吉时快到了•••••”
“快,盖上盖头,扶小姐出门了!”
手心握住的那双小手挣扎了下,反握了过来,那力度似乎可以捏碎了骨,正想安慰地拂去,却听到了那忧伤中有了一丝坚定的声音“小姐,我扶你出阁!”
左右各是粉色衣衫的身影,中间是那么火红的嫁衣,身形纤弱,行走着却有飘忽的感觉,一步一步走下阁楼,每一节那么轻却又分外沉重,走下最后一节,脚步却顿住了,缓缓转过头回望这身做女儿时的阁楼 ,却透不过这盖头,只见红蒙蒙的一片。
望了望脚下,青石的路,看不见了前方。
还是喧闹欢笑,嘈杂的音响让人有些眩晕,把重量往身侧那抹粉色边靠了靠,继续往前,似乎被谁拉住了手,似乎听到娘亲的哭声,似乎听到了身畔儿时的姐妹的笑语,只是短暂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又往前走,似乎,便要出了这齐府的大门了吧。耳畔的哭声响了起来,原来真的是要迈出了门槛了吧,出了便回不去了吧。
花轿已在门外,锣鼓唢呐的声响已欢动许久,哭送,拜别,欢声,祝福••••••只是那一池的红莲,摇曳生姿,却似乎悲凉着什么••••••
看不见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满脸欢喜的新郎,看不见八抬大轿的前后锣鼓声声的迎娶队伍的绵长,看不见齐府门外娘亲依靠着父亲低泣着的愁容•••••花轿内,素手轻抬,又带起了满身珠玉的声响,却见素手轻轻抽出一抹锦帕,低头,展开,望着那帕上绣着的红莲,红得刺眼••••••
朱红色的门大开着,门前是一对气势恢宏的汉白玉狮子,屋檐上高高悬挂着一对大红的灯笼,便有那大大的喜字张扬着书写在了上面,中间是一块牌匾:张府。
一群人,焦急地张望着,连带着站在大红灯笼下原本强作镇定的老管家脸上也挂上了一抹急不可待,“怎么还不来,怎么还没到,”嘴里嘀咕着念叨着,抬头看看府门口的装饰,再看了眼府内,又欣然地摸摸白花了的胡子,想来应该一切都齐全了,就等花轿来了,满意地叹了口气: “公子总算可以如愿了,老爷夫人也不晓得会多欢喜!”
“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腰间系着红色带着的小童远远在街口望见吹打着锣鼓的花轿,便惊喜地朝着那挂着大红绸缎、贴着大大喜字的府门跑去。瞬时间,听闻了这声过后,那高门大府前迎接的人们都开始忙乱起来,锣鼓鞭炮又惊起了阵阵鸟鸣。
日已落下,天便渐渐暗了下来,张府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一身喜服的张公子俊朗的身影便站在那喜堂的门口笑盈盈地答着宾客的祝词,一拨接一拨的人走过,大约是喜庆,倒也没见公子的脸上有丝毫的疲惫和不耐,尽是欢喜和期待。
一抬头,边看见了一身白衫走来,张公子的心瞬时间一紧••••••那白衣人走来,轻轻道:“恭喜”。只一声恭喜,新郎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回礼,遥遥看向新娘会来的方向。心里一阵叹息,她若是知道•••她若是知道你来,会如何想。
一拨又一拨,衣着明艳的人群,很快淹没了那抹白色,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阵嘈杂,有人叫:“新娘进喜堂啦!”
人群马上会意地让开了一条道,只等着那喜庆的时刻。张公子一袭的红色,站在堂中,红地耀眼,带着华贵,望着那该来的方向,却又回头看看人群,寻找那一身白衫,但又未见,只听得有人叫:“来了,来了!”就见有人扶着大红的身影而来,走向自己,终于走向自己了,一时间看痴了。
大红的盖头下,眼神却有些迷蒙,有些失神,忘了这嫁衣为何而穿,只记得妆容时抬头见过铜镜中的嫁衣如火,黑发如瀑,却未记得其中的面容,大约是自己了,大约吧。
有人扶着,走到喧闹的人群中,跨过门槛的一时间,身边的丫头紧了紧手,低低呼喊了声小姐,依旧是喧闹,依旧是恍惚,没再听清什么,只是记得似乎那年的夏天有人说红莲开时,嫁衣如火,便是迎娶时,此时经年,倒是红莲开时,嫁衣如火。
被牵引着,低头在盖头下看见没几步远的地方,一袭红色的衣角,所要嫁的人便就在那里了。
一步••••••
那红莲还是开的那么动人吧,摇曳生姿,如同这嫁衣的夺目,那年夏天,便是这红莲引着自己走向湖畔,那里有美人如水少年如玉,便有那么一个白衣翩翩的温润少年,越过一池的红莲,遥遥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从此才子佳人的翩翩而行,其中多了自己。
一步••••••
红莲绽放,如同少女的心怀,立于阁楼痴痴笑着,回味少年的一个眼神或一句诗,望望红莲,风过摇曳,不正若自己么,那么,那么他便是那风么,触碰着莲心••••••便记得,亭台阁楼,羞涩未曾执手,却已将心事托付,便记得,那少年意气纷发,只道红莲再开,嫁衣如火,让那红莲也含羞带怯。
一步••••••
多日未有音信,遥遥望着一池红莲,却寻不到白色衣衫,却听闻少年将娶,便是其父定下的更富贵人家的独女••••••惊诧万分,只待不信,却收到一纸书笺,一张白纸画着红莲,却是凋残,整张纸上仅有两字:奈何。红莲花开,跌跌撞撞寻到那府门口,只见果然大红的灯笼,喜字高悬刺痛了眼,奈何!
手中的花球的一端已被人执起,身边多了一袭红色,牵引着走向前方,拜堂成亲的礼,红色的刺痛,呼吸着都颤动。忽然间身边的人伸出有力的手紧紧温暖着手心的冰凉,才记得这是要嫁的人,这是当年那白衫身边的一袭身影。
“一拜天地!”
不见那夺目的红莲,不见风过的莲叶的颤动,不见莲开湖畔的轻笑的容颜。轻许的诺言,等待的心焦,知情的惊愕,如何叫人轻易忘却!
“二拜高堂!”
今夜的喜堂外,是否也是喜字高悬,人流如织,祝贺这姻缘美满?是否那白色的身影,也能看见风动莲开,嫁衣如火?是否明月当空,光辉洒遍,都寻不见当年的月圆?
“夫妻对拜!”
莲开又谢,谢了再开,经年累月,都是如此夺目,如同莲花池外的一树碧无情,谁人铭记那年的诺言,谁人记得拆开的纸笺,残落的花影,触目惊心的奈何,谁人记得锦帕之上绣过的夺目的红莲,一对锦帕,绣的都是那并蒂莲!
任由新郎拉着站定,在那儿等着他人的恭贺,有人走上前说些喜庆的话语,纷纷洛洛,听得些许恍惚,便是如此了吧,记得那年白色的身边还有一束目光紧随,只是当年忘却,今朝执手,便要尽逝前缘。忽然间,听到一身熟悉的声音,“恭喜!”犹若幻觉,却知道执手的人紧紧握住,握到生疼。恭喜,一声恭喜,那人已来,温润的声音正如那年轻言红莲开时嫁衣如火的声调,只是带着太多的沧桑。
莲开又败,他年再开,不过是循环往复,如何当得起这轻易的诺言,红莲开,红莲败,那年湖畔才子佳人翩翩而行,吟诗作赋低吟浅唱,而今人心难在。一纸奈何,奈何人世,奈何分离,奈何沧海桑田并非一成不变。
心中无限,咬牙定下心,反手握住了那紧握自己的手,便暗道前尘尽逝!
红莲开时,嫁衣如火,世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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