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夏风

　　后来有一个女孩子……
　　初中那会，我确实是对她心动过，不止一次。
　　走廊上，最期待的就是和她相遇，每一次，都如春风般徐徐吹过一股香气。
　　她让我熬夜、抑郁而近乎崩溃的大脑重焕生机。
　　于是每一次来到学校，都是为了刹那的心动。
　　后来这个女孩子，我再度和她在街上偶遇。
　　那一时刻，时间停止，心脏停跳。
　　我们都停下脚步。
　　只是一会，她扭头离开。
　　夜已深沉。初中那会一个和她玩得很好的女孩子，给我发了消息。
　　她：今天过得怎样？
　　我很惊诧，因为我从朋友那里知道她也喜欢过我。
　　便觉得不怀好意。
　　我：很不好。才去的精神病院。
　　她：哦，今天你是去的康宁呀。
　　我：嗯，怎么？
　　我以为她是想嘲笑我，居然想加初中crush的微信
　　她：那你是不是见到王欣怡了？
　　那个初中crush就是叫王欣怡。
　　我：是的。
　　我：你是来嘲笑我的是吧？
　　她：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想知道吗？
　　我：快说。
　　她：她喜欢过你。很喜欢。
　　她：她喜欢了你三年。从未间断，即便是现在，也仍旧会心动。
　　·
　　深圳的夏风依旧，纵使临近秋日，仍未有减小的迹象。
　　教官很好，看着是太阳太过猛烈了，便带着我们班去到了阴凉处。
　　同时，还有四班的学生。
　　四班是平行班，而我在的一班是最好的班型。
　　好友龙哥在一旁，盯着四班的一个女孩子看。他是个渣货，喜欢一个人，还把另一个当成备胎。
　　然后对着喜欢的人的朋友圈进行手部运动。
　　他也很帅，成绩是年级第一，许多女孩子仰慕。但是，女孩子们，往往你喜欢的男人，背地里会作出什么恶心、龌龊之事。
　　我看着四班的那个女生。
　　她的肤色很好看，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身姿也很挺拔。
　　而且，漂亮女孩子那个步姿，总是让男孩子心海涌动。
　　女孩朝我们班里看了一眼。
　　随即目光定格在我这。
　　我躲闪着她的目光。
　　彼时的我是个自卑的孩子，不会觉得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我。
　　我：“龙哥，问你个人。”
　　龙哥盯着他喜欢的那个女孩看，顺着目光，那个女孩撩起了裤腿，漏出洁白纤细的小腿。
　　龙哥：“滚，别吵我！”
　　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目光再次对视。她脸颊泛起了红晕，很可爱，像打了腮红一般。
　　龙哥：“诶，如果有个相机拍一下，回家就能好好欣赏了。”
　　我很无语，摇了一下他，并不平衡的地盘让他摔了一下。
　　他说：“你干嘛啊！”
　　我指了指那个女孩，不巧她正在对着我笑。
　　我马上收了手指。
　　夏风裹挟着热气，吹红了我们二人的脸庞。
　　龙哥：“哦，她啊，王欣怡。我跟你说过，就是我的备胎。”
　　我：“滚吧你！！！”
　　龙哥：“怎么，你也喜欢？”
　　我：“额……嗯，之前在期中我们在一个考场，那时就心动了。”
　　所以自那以后，我总是往四班跑。
　　龙哥：“行，周末她Q/Q我推你。”
　　龙哥人脉很广，几乎每个班都有他的“眼线”。
　　更不用说美女云集的四班了。
　　刚才我写的那个，王欣怡的好朋友，叫刘婉。
　　刘婉长得很矮，即便天天跳健美操，好像也没有带起来身高。所以她就在比较靠前的位子。
　　王欣怡趁着自个班教官不注意，混入了我们班，和刘婉坐在一起。
　　刘婉指了指我，口型道：他？
　　王欣怡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听不见也看不见，王欣怡悄咪咪跑回自己班里。
　　太阳稍稍落下，大概是下午三点。
　　我们开始操练军姿，我们班和四班分开了。
　　夜晚，操场被照亮，一群领导在看台上。
　　检阅我们的训练成果。
　　我们班班长很不幸发烧了，于是教官抓了个壮丁。班上的女生都提议我，毕竟我长得又高又帅。
　　所以我一个活了多少年就社恐多少年的人，被迫临时举班牌。
　　因为我们是一班，所以是第一个入场的。
　　等到了四班入场，举班牌的那个女孩子——
　　也就是王欣怡，朝我看了一眼。不巧发现，我也在看着她。
　　于是她马上扭头，朝着前面看。
　　然后嘴角开始笑起来。
　　她的面相很有一种混血感，但是从名字来看，她并不是新疆或者其他国家的人。也可能是祖上混了点基因，遗传给了她，中了基因彩票吧。
　　不过这不重要，只需要知道，她是世间一团烂泥里面的珍珠，而且是最顶级的珍珠那种。
　　算了……直接说好看吧。很好看，难以描述的那种近乎倾国倾城的美。
　　“嘘！”龙哥吹了个口哨，“不要再看啦！”
　　我比了个中指，和教官对视上了。
　　教官：“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
　　四班的队列走到了操场另一边，我也就看不见了。

　　熬了几天后，可算是把这个军训熬完了。还好，我没有被晒黑。
　　王欣怡也还好，女孩子比较注重防晒。
　　回到了家，拿到了我的平板。
　　一个女生加了我的Q/Q，我对着她的头像在班群找了找，就是刘婉。
　　我：干什么？
　　刘婉：推你个人。
　　我：不感兴趣。
　　刘婉：她感兴趣。
　　我：对我感兴趣的还少吗？
　　刘婉：那就不差她一个。
　　我：……
　　刘婉推了那个人，我并没有立刻就加。而是问了下龙哥。
　　龙哥：没我啥事了。
　　我：？！
　　龙哥：这位就是王欣怡。
　　我：？？？！！！
　　我的心跳得有些失常，就好像是心脏病快要发作一样。
　　那他/妈的叫心动！
　　我加了王欣怡的微信。
　　周六晚上，我独自到家附近的城中村觅食。
　　我那时已经快要被该死的抑郁症逼疯了，于是寻觅着暗处，因为黑暗让我静下心来。
　　一个破败的住宅楼里，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很短的露脐装，以及宽松、但是很显细腰的长裤。
　　我看着她走路的姿势，觉得她很眼熟！就是王欣怡！
　　但是，她是一个很会舞蹈的女孩子，按理来说，家境应该不错的，怎么会在这么破败的地方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家里很爱惜这个女孩，把一切好的都给了她，而且大概率就是独生女。
　　深圳独生女……肯定比不上江浙沪的。
　　我跟着她，她明显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于是加快了脚步。
　　我也加快了脚步。接近闹市区的时候，她才敢转过身，说：“你干……”
　　看见是我，又说：“诶，怎么是你啊。”
　　我：“你认得我？”
　　她：“我七班的朋友常跟我说起你。于是听多了，也熟悉了。”
　　我：“哦……原来如此。你加我的Q/Q了，对吧？”
　　她：“我的朋友想加你来着，把我当成中介了。”
　　我：“你倒没有把我推给其他人。”
　　她：“唔……额……”
　　我：“没事，”我脑子一热，说：“要不要一起逛逛夜市？”
　　她：“啊！可以吗？”
　　我：“当然可以。”
　　我和她度过了一个极其快乐的夜晚，夏夜晚风无尽的吹拂，拂过了我们二人燥热、悸动的心。
　　我常常想，那会不是，我这无聊人生最美的夜晚。
　　我们聊了很多，吃了很多，但是没有聊到喜欢，这件事。
　　虽然聊了很多。
　　虽然聊了很多……
　　虽然聊了很多？

　　又临近期末考了，我的压力倍增。于是夜里焦虑得失眠、睡不着觉，突发奇想喝了几瓶果酒。
　　我用美工刀在胳膊上划了几刀，血流了下来，擦干、止血了以后，我偷了父亲的一根烟，点了火，在阳台抽起了烟。
　　烟气入肺，脑袋飘忽。
　　于是我每一天，活着的希望就是她，王欣怡。
　　过了一个假期，夏日的风早已褪去，换来的是萧瑟的寒风。
　　以及身上的一道道伤痕。
　　我确诊了中度抑郁症，它比轻度难受，又比重度更容易自杀。
　　回到学校，走廊装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在最佳进步奖那一栏，赫然看见了王欣怡的名字。
　　回到了教室，一个四班的女孩放了一张纸条。
　　我听见了王欣怡的声音，当她走到前门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那个纸条。
　　“我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和你在一个世界。”
　　最下方的那个署名涂改了好多次。
　　好多好多次。
　　我找到刘婉，道：“这是王欣怡的字吗？”
　　刘婉回答：“不是。”
　　那估计是哪个暗恋我的女孩吧，我也不想去寻找她是谁。
　　当时的我已经很无力了。
　　直到某一天。
　　我的精力开始亢进，一天只用睡两三小时，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到了医院，医生开了奥/氮/平，一种抗精神病药物。
　　躁狂症状持续了两周，诊断那里，多加了一个疾病：心境（情感）障碍。可以近似于我们常说的双相情感障碍。

　　“我要表白！”我跟我的几个朋友说，渐渐地，整个班都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关于我这个精神病人的八卦，越传越多。
　　王欣怡课间找物理老师拿作业，我和几个朋友在走廊。
　　躁狂症和我那该死的性/欲，打算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但是她跑开了。
　　即便是地面上洒落了书，她都不会回来捡。
　　服用了碳酸锂之后，我的精神状态才好了一些，这个经典的心境稳定剂让我短暂恢复了平稳状态。
　　我还喜欢她。
　　她早已厌恶我了吧？
　　又过了一个学期，躁狂没有怎么发作，抑郁到是发作了一两次。
　　王欣怡发我消息了。
　　王欣怡：我知道你是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所以我原谅你了。
　　王欣怡：和你说这个，我想了很久，我害怕你再次躁狂发作，又来伤害我。
　　王欣怡：我关注了你的空间，你吃900mg的碳酸锂和500mg的丙戊酸钠对吧？我的化学和生物很差，但我知道对于你的情绪帮助应该很大。
　　王欣怡：我很喜欢你这人，所以我斗胆恢复我们的朋友关系，好不好？
　　我：我很感谢你的理解，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人的话，好啊。
　　王欣怡：嗯嗯。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初二期中再一次分班，残忍地将原来的班级重新换掉，重组10个班。
　　我和王欣怡都在10班，这次，十班是最好的班了。
　　“我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和你在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写的，但是我更希望是她，王欣怡。
　　当然，这样的一厢情愿很变态、很恶心。
　　期中按照排名，我是班级第五，于是我有了选座位的特权。
　　“老师……”
　　“嘉航，你有什么事？哦，选座位的是吧？”
　　“嗯。”
　　“我建议你选中间两组的3、4排。”
　　“额……不管怎么说，可不可以让王欣怡和我坐在一起？”
　　“可以，但是你得问一下王欣怡愿不愿意。”
　　我还不知道，王欣怡考了班级前十，也能选座位。很巧，她这就来了。
　　然后跟我耳语：“你坐哪呢？”
　　我：“不知道。”
　　王欣怡跟老师说：“我要和这个同学坐。”
　　老师：“他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我们坐到了班级倒数第二排。
　　上课的时候，我的手就放在桌角，王欣怡的手也凑了过来，我们胳膊碰在了一起。
　　良久。
　　当我们的座位调走了以后，我在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种厌恶。
　　不再正视我一眼。
　　缘分到此也就尽了，我们就这么僵持着。
　　一直到初三，到中考。
　　我常常想要和她讲话，她都躲着我。
　　于是其他的人都在沐浴中考完后的夏风之时，我独自黯然神伤。

　　·
　　回忆到此结束吧。
　　我：不信，她初三那会就不喜欢我了吧？
　　她（也就是刘婉）：你当她之前就喜欢你吗？
　　我：……
　　我：行我又自恋了。
　　刘婉：那时她还喜欢你。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时总是装作不喜欢你。
　　刘婉：后来我们知道，有很多原因。
　　我：你说。
　　刘婉：首先，你是有钱人，而她家比较贫穷。
　　刘婉：其次，她听说你只是吊着她，实际上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我：我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吗？
　　刘婉：后来中考结束之后，我们才知道的。我们帮你辟了谣，她说经过那么久的折腾，你怎么说也不会继续喜欢她了吧。
　　我：我一直喜欢她，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喜欢的人。
　　我：你觉得现在我和她还能在一起吗？
　　刘婉：我不知道。你自己试试。
　　彼时，窗户大开，我沐浴着夏夜晚风，心脏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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