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君辞去

　　在人迹罕至的孤山山脚，一位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对风流泪。

　　一只活泼可爱的花萝路过，犹豫一下，留了些草药给怪叔叔，然后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白君含泪目送好心小萝莉离开，拿了根草药塞进嘴里，苦的眼前一黑。好消息，他穿越了！剑三大舞台，有活他就来。坏消息，他身穿了。
　　在这个乱世，各个门派身怀绝技。而他白君，没有大唐合法身份，没有任何实用技能，脆皮大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甚至还迷路了。

　　他已经在这个山清水秀的鬼地方转了好几圈，见到的唯一一个活人就是刚刚被他吓走的花萝。

　　好饿啊。
　　想回家。

　　忽然，清风乍起，云雾卷帘，一只道长白衣出尘，飘逸而来。

　　动作先于思考，白君抓住了这位道长的袍尾。他张了张嘴：“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什么？”道长一脸震惊。

　　“我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我要饿死了，把我带走吧，求你了。”白君单手作揖。

　　“你迷路了是吗？贫道可以带你出山谷，然后我们分道扬镳。”道长努力把自己的袍角抽出来。

　　“可是奴家并非凡人，没有凡人的身份。”

　　“……贫道带你去登记。”

　　白君死死拽住袍角不语。

　　“我去打仗，带不了你。快松手。”道长好声好气。

　　“妾愿随大王出征，宽衣解带，终身不悔。”白君死不悔改。

　　道长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

　　“跟紧贫道，不要走丢。”

　　白君仔细端详他片刻，觉得他像个好人，应该不会骗自己。于是松开了衣角，蹦蹦哒哒的跟上道长。

　　路上道长打开包袱，分了一整块干粮给他。白君咬了一口，崩疼了牙。没事儿，饿死前一定能吃下去，他快乐的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道长，您修什么的呀？我小时候背过清静经，纯则粹阳则刚那个。你们也学过吗？”
　　“学过的，入门时学的。”
　　“您叫什么名字呀?”
　　“贫道道号清阳。”
　　“您手法怎么样？”
　　“贫道自幼居于纯阳宫，高山雪寂，修的自然是……什么是手法？”

　　白君一路嘀嘀咕咕，叭叭个没完。道长似乎初入尘浪，又耐心又单纯。一边马不停蹄，一边陪着他乱侃，逐渐胡言乱语。

　　“贫道生于道门，长于山巅，本该潜心修道，不问尘俗。可如今天下大乱，我又岂能独坐三清座下，不语不言？修道原该遵从本心。故辞别同门故交，前来问道。”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无论高山清修还是下山卫国都是道，行自己的道，真常自现。道长高见。”白君叭叭，他觉得清阳道长很可爱，黏黏糊糊蹭上他的衣服。

　　道长的冷白皮依旧冷白，脸颊却有些发烫了。他用手指戳戳白君的胳膊，“自重。”

　　“可是我喜欢你呀，”白君没心没肺，大声说：“跟我挨着走怎么了嘛。”

　　道长不再管他，带着白君牌狗皮膏药坚定的赶路。

　　路上风景逐渐混乱，干涸的地，带血的风，残缺的人。

　　他们真的到了战场。

　　白君哑声，他微微张着嘴，四下里张望。

　　“你真的要打仗？”

　　“你躲起来吧。贫道活着，回来找你。贫道死了，你回山里当野人吧。”

　　“……”

　　“开个玩笑，”道长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你跟着我吧，你来的这片地，没有活路了。我们一路走来，可见着完整的人了？”

　　我看见过一只完整的花萝。白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不久前见到的花萝迎面走来，小小的，目光从容坚定。她好奇的看了看白君，十分有礼貌的没有多问。抱拳向道长致意后，安安静静地跟在了后面。

　　道长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花萝冲上了阵。

　　白君藏在横尸中，只露出了一双眼，黑漆漆的，怯生生的。

　　道长很厉害。剑光闪烁，雪霁天晴。满天空的剑气流光，经文道法。他身姿如松，叱咤风云。恍然让人看见，从小团子到少年一年年的潜心修习，山巅剑舞。

　　但人力有尽时，道长逐渐体力不支，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伤口从一点点到一片片，再到花萝也很难及时治愈。血从伤口飘落，像他谈论过的山门的雪。

　　花萝医者仁心，满战场追着道长甩技能，没一点时间奶自己，眼看着就快要成血人了。

　　他们要完了。

　　白君眼看着两人渐渐虚弱，难以御敌。他半边身子往外冲，半边身子往里缩。想出去，但知道自己是个送菜的累赘。

　　时间流逝，战况逐渐清明。

　　就剩下几个敌人了，道长和花萝也没几口气了。

　　大家都累了，动作很慢。道长一时不查，明晃晃的刀要砍在脖颈。千钧一发，一个硬的能咯掉牙的烧饼从尸山中飞出，精准砸到了快死的敌人头上。

　　敌人晃了晃，倒下了。

　　花萝和道长也倒下了。

　　白君窜出来，扑在了血泊一片中。

　　“告辞。”花萝伤的轻一些，勉强给自己治了治后抱拳，还喘着粗气就要赶往下一个战场。

　　道长虚弱的躺在白君怀里，两人一起目送花萝离开，谁也没有开口请她耗技能治疗道长。

　　花萝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残阳尽头。

　　白君看着道长依旧清明的眼睛，好半天，干涩问道：“清阳道长，问道可有解？”

　　道长笑了起来：“诸般是非清明，我身清明。修罗证道，此生不悔。”

　　“好。”

　　白君低头亲在了他的额头，“晚安。”

　　“时空乱流已经修正，误闯异世者剑三羁绊将尽，遣返程序启动。”机械声耳边低语。

　　“你为什么要带上我呢？”白君轻轻问。

　　“你总是答非所问，我以为你心智有障，才带着你来，早知你健健康康，就自己走好了。”

　　“……”

　　“来世再见，小白狐。祝你有个不悔的一生。”道长笑说，嘴角滴下血。

　　他们安静的待着，道长生机渐逝，白君渐渐消失。

　　*

　　“老二，看什么呢？打输啦？一起打球去？”吵吵闹闹的宿舍，疯疯癫癫的室友。

　　白君摇摇头，室友一个人出去了。

　　他独自坐着，看着电脑上剑三大战上的尸横遍野，泪如泉涌。

　　*

　　白君安安静静的生活，清清白白的做人。一生跌宕起伏，却又风平浪静，无怨无悔。

　　在他70岁那天，孤身一人的白君捐出了一生的积蓄。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双眼。在他70岁白发苍苍的梦尽头，故人白衣胜雪，音容如故。

　　“又见面啦。”

　　“好久不见。”他拉住来人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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