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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叛【已完结】
我的哥哥是一个叛徒。
我的嫂子也是一个叛徒。
他们一个应该不得好死,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然后,他们的结局似乎反了,哥哥千刀万剐,嫂子不得好死。
我哥哥是名号响当当的妖族叛徒,他背叛了他的种族,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人类一方的灭妖师组织。
他在那所世间以解剖妖怪闻名的妖管局任职,他的老板是老板,他就是副老板。
妖管局每年都要惨害大量妖怪,那里是妖族的地狱。
自从他加入后妖管局里就没有活妖了。
妖管局里只有他一只妖。
我猜不到他要干什么,因为我也是一只妖,但我是一只普通的猫妖。
我没他那么厉害。
他是非常罕见的妖,罕见得连妖种都未曾被记载过,一只尾巴上全是绒毛的妖怪,连在妖怪中都很奇怪。
如果不是遇到他,没人会想象到,一条比他人还大三倍的毛绒大尾巴是如何长出来的。
他说他属于松鼠妖的近亲,但我知道,他不仅拿这个骗别人,也在骗我。
他曾抚摸我的毛,低头笑着说,是他害死了整个种族,所以就只剩下他一只了,他是带着全族的希望而活下来的……一只松鼠。
骗子。
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泪水。
似乎只有嫂子才看得见他的泪水,嫂子总是对他心软。
嫂子是灭妖师中的叛徒。
嫂子是为了哥哥才加入灭妖师组织的。
他们俩总是假装不认识。
可是,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我和哥哥从小就和她在一起生活了,我们在一个雪夜里相遇,在那个痛死人的雪夜里,我们成了家人。
嫂子名叫王念念,她说她的名字是妈妈离婚时,唯一给她留下来的东西。
意思就是,想她了,就念念,念念就够了。
念念在那个雪夜里本来打算离家出走的。
她不幸福,伸手在草丛里找到了连化形都已经做不到了的哥哥时,她的手腕上都是黑紫色的淤青。
她才五岁,穿着碎花裙。
那年哥哥也才七岁,很难想象吧,哥哥年纪这么小,寻常妖怪还在妈妈怀里的时候,他的尾巴就咚大一个了。
他用尾巴给我和弟弟妹妹们当家,他的尾巴又蓬松又温暖。
但他自己却很冷。
哥哥似乎有些天生的旧疾,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很痛,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哪里在痛。
念念也知道他痛。
可全世界唯一清楚知道哥哥痛在什么地方的,是哥哥未来妖管局的老板——
念念第一次见到哥哥,就是在那个雪夜里,在草丛里,捡到了这只尾巴又大,还在尾巴下藏了三五个小小妖怪的小妖怪。
哥哥痛得很厉害,寻常他是不可能带着我们睡在路边草丛里面的。
可是,哥哥这天确实睡过头了,当念念把他从草丛里脏兮兮地提起来时,我们拼了命地喊哥哥快醒来。
原来哥哥早累到晕倒了。
念念啊,念念啊,嫂子王念念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类女孩。
她救了哥哥,那一晚,她的裙子像是哥哥的尾巴一样温暖,裹住了我们。
也是在这一晚,念念彻底离家出走,离开了她人类的家,哥哥带着一群流浪的小小妖怪,在那个雪夜,决定花光了所有的钱,和念念的钱凑在一起。
我们组成了一个家。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好多事,那段美好日子,也是一段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日子。
哥哥本来是这所城里所有妖的大哥。
哥哥不止是我们的哥哥,更是所有流浪妖怪的哥哥,所有妖都要喊他一声哥。
只有念念不喊哥哥,因为她说哥哥有名字,那就要认认真真地喊他润白。
他不是喊一声哥就必须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但在那个时候的妖怪们眼里,哥哥就是救世主,大家都这样认为,哪怕他比绝大多数妖怪都要小得多。
后来哥哥就加入妖管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在某一天,抛下了所有妖怪,独自一个人加入了妖管局。
他杀了很多妖怪,妖怪后来因为他,几乎快到了灭族的地步。
大家都在唾骂他,巴不得他死,所有妖怪都恨他,包括我,包括因为他接连惨死的弟弟妹妹们。
我在哥哥叛变后,哭着问念念,「哥哥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不是向来最温柔了吗?」
念念当时才十九岁,放弃了上大学,说,我去妖管局里找他。
妖管局是一个什么样的运行组织我不清楚,可是,我只知道,一个人类加入组织之前,她需要放弃之前所有的社会身份。
从此,她在人类社会中是一个什么身份,全由妖管局说了算。
念念放弃了她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
妖管局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地方,借着妖怪的帮忙,她成功成为了一个妖管局光荣的实习生。
这个世道,遍地都是妖管局的实习生,有些人,一辈子都只是妖管局的实习生,一辈子为妖管局任劳任怨。
当然,这个在人类口中,就是妖管局确实给的太多了。
念念第一个月拎回来的工资,直接让我们一向穷迷糊了的妖怪们看傻了眼。
那哥哥加入妖管局后究竟变得有多有钱了呢?
他如今可是副老板了。
也是他害得念念一个女孩单枪匹马地闯进吃人的妖管局,只为找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族叛徒。
她拼了命拎回来的高薪,却只是在凑齐靠近润白的半张门票。
哪怕全世界的妖怪都怨恨哥哥,哪怕哥哥手上沾了弟弟妹妹的血。
念念却依然记得雪夜里那个需要被裹住的,怕冷的大尾巴小妖怪。
念念坐在沙发上晃着腿说,这份执念无关对错,只关润白这个名字。
她喜欢我们的哥哥,这个我们都知道,包括哥哥他自己也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王念念喜欢润白。
但哥哥怎么做的呢?
念念加入妖管局整整一年都没见过哥哥一次,因为哥哥这个大忙人,总是需要像条狗一样嗅觉敏锐地帮助灭妖师锁定妖怪的位置。
他曾经用来拯救妖怪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在这之后成了指向妖族的屠刀。
也不知道,他一个接一个,一天又一天,杀掉这些曾经被他亲手抚养着的孩子们、大哥们、给了所有心血去培养他,指望他成为妖族救世主的长辈们时,他是否在挥刀之前,曾犹豫过哪怕一瞬间,曾想起过这些原本鲜活的灵魂。
大家在死前都在喊他哥哥时,甚至都还在心软他,害怕他是否有什么万不得已。
那他,真的就没有心软过哪怕一次吗?
念念则说,万一他是被控制了呢?
润白打架向来习惯手下留情,不论对人,还是对妖,从未有过最直接的杀念,那个传言中手起刀落,杀妖从来不用三分钟的叛徒润白,真的还会是他吗?
我们恨他的背叛,却又忍不住想起他曾经的温柔。
盼着他的坏背后另有隐情。
可那确实是他——
念念大概和我们玩得久了,自成一脉,对于灭妖术法的领悟很快。
再加上我们的假配合,念念很快就转正了,甚至还有望混一个小队长当当。
也就是念念晋升那一天,刚好有一个任务,恰好就遇上和哥哥合作了。
听念念说,哥哥在局里职位很多,不论大小都有,所以局里几乎每个灭妖师兜里都揣着他的电话号码。
只要有人打他的电话,他就必须到场,这个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是必须。
至于有什么处罚机制,念念说也不清楚。
我们真的快以为他是被逼的了。
就像明明知道刀是他挥的,却忍不住盯着他手腕上可能存在的枷锁,盼着这一切不是他的本意。
况且,那一次的任务更是针对一个人类女青年的追杀,害得当时我们差点都兴奋了一下。
以为是哥哥布了什么局。
不过,结果是,这个任务竟然是那个妖管局老板逼哥哥去做的。
那个老板,真的是全天下心最阴的人类。
比起哥哥更难预测本心的,是他。
念念后来沉默说,「这个老板,甚至完全不能用一个清晰的定义去解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既不喜欢妖怪,也不喜欢人类。」
「可有的时候,他似乎既喜欢妖怪,又喜欢人类。」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他只是喜欢研究物种,天大地大,天南海北,什么都只是他手术刀下名为肢体内脏的研究素材。」
——是他逼你的吗?润白?
我至今仍然记得念念这句话。
在这次追杀人类的任务中,我比起念念更想快点见到我这位哥哥。
我那时候已经差不多比他更高大了,念念给我养得很好,我长得很健壮,甚至妖力也足够独当一面了。
而他,瘦了。
我不像是念念那么爱他,心软他,我确确实实是在恨他。
那次任务中他好不容易肯露面了,我毫不犹豫给他扯到一边打了一拳。
他就是一根木头,打他又怎么了,他竟还敢还手,推开我就跑了。
是念念拉住了他。
只有念念拉得住他。
「是他逼你的吗?润白?」
我当时想,哥哥被拉住的瞬间,心里一定是慌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外露的狼狈。
从小在一起被追杀时,他总是最游刃有余那一个。
他聪慧,勇敢,自由。
他一向穿衣服都很讲究,因为他尾巴太大了,但凡累了一点,病得重了一点,他就没有足够的妖力去收回这一条尾巴了。
他过去为了方便,穿的衣服总是自己亲手做的,质感蓬松且叠加了多层布料。
那些简朴的布料在他身上都会有莹蓝色的感觉,因为他整个人就是金莹剔透的蓝,他很好看,是一只非常美丽且闪闪亮亮的妖怪。
因为他确实会发光,为了减小被灭妖师发现的风险,他总是会给自己涂一些可以哑光用的散粉。
从前大家都笑话他,每天最需要花费他时间去做的,竟然是给自己打粉。
可这一刻,被念念拉住那一瞬间,念念发现他没有涂散粉了。
他随便涂了些什么,甚至都没涂了,他现在不发光了。
单薄衣服后面的是尾巴,他的尾巴能收住了,只不过是从中间硬生生截断了三分之二。
所以尾巴变小了。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太狼狈了,明明做了妖管局的副老板,结果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了——
哥哥没有说话,被拉了一下后就开始往后退,直到和念念并肩。
念念以为他有话要说,心心念念地看着他,结果哥哥只是在安静地看另一个人。
妖管局老板,洛文修。
洛文修是一个长黑卷发的优质青年,他喜欢穿长袍,青色的,戴着单片眼镜。
一派温文尔雅的皮囊。
念念明显低头了,这个人在灭妖师眼里,不论门派,每个人都得喊他一句老板。
她心心念念希望的一次简单对视,盼了整整两年的一次解释,在洛文修的注视下瞬间成了奢望。
就连这份并肩,也没有半分温情,而是哥哥为了证明,他不会和妖怪,也就是我站在一起的献媚。
他和念念站在一起,是在表明,他站在人类这一方。
洛文修的目光从一出场就落在哥哥身上,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丈量着他的忠诚。
洛文修盯着我笑,他笑起来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带审视感的自信。
[你笑什么?]
我很恶心他,我也恶心我哥,我不明白,以他天赋和能力,作为全妖族公认的最强,他不可能逃不出这一个小小的妖管局。
妖管局不是拼战力的地方,拼战力的都在隔壁,这里是做研究的局子。
研究妖怪,研究新物种,研究灭妖师的武器,研究战力……
妖管局只是一个有钱没地烧了的研究所。
他不可能当这样一个地方的傀儡,除非他故意的。
[是吧?你是故意的,对吗?]
我承认,我想看到他对我说话,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他说话了。
连做梦都没有过了。
「没错,他是故意的,等他工作做完了就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是洛文修。
他只是一个只会拿手术刀的人类,手无缚鸡之力,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胆子敢一个人在妖怪的面前瞎溜达。
等一下我直接劝我哥和我一起杀了他。
可洛文修笑得温润,我怀疑他偷了我哥哥的笑容,他说:「我劝过他,工作是工作,工作做完了,让他没事多回家看看。」
「结果他就是不听。」
哥哥似乎挺疲惫地看着他,一副见怪不怪了的模样,可是,他眼里没有恨,是熟人与熟人之间的那种沉默观望。
哥哥他甚至都不会紧绷神经了,反而比我刚才打他时,更显得松弛了一些,整只妖瞬间就垮了一点。
这是面对熟人时他才会有的放松——
哪怕刚才还浑身是刺,冷漠得看不出来情绪,就因为洛文修来了,他反而变得像是一团温柔的棉花了?
我嘶哑地吼他,「你和他真是一伙的?」
「是。」
于是哥哥他就这样一脸坦诚地绕过我走了,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貌似他一直都在坦然地当一个叛徒。
就好像,他杀了亲人朋友,而痛苦的从来都只有还在心心念念着他的我们。
哥哥走之前还故意绕开了洛文修的位置,回眸看洛文修的眼神里,像是一个青年瞟了一眼讨厌的大人。
这不是厌恶,只是一种基于太熟悉他了的嫌弃。
洛文修确实浑身一股大人味,哪怕他看起来也就才二十一岁。
他把我哥的眼神看在眼里,而且他只把我哥看在眼里。
他甚至都不在乎杀不杀了我。
似乎杀妖不是他的事。
「唉,你尾巴没了难受了这么久,我寻思让你放松一下——再这样痛下去,你恐怕该退休了,润白。」
「来,止痛药。」
我看见哥哥熟练地接住药吞了下去。
然后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跟着洛文修,两个人略有隔阂的并肩走了。
而我的感受呢,我哥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曾怀念的,念念一直爱着的,从前环绕在他周围的温柔气场似乎早就消失殆尽了。
而且,不是我对他感到陌生了,是他——是他全程对我们觉得很陌生。
我和念念将近两年的努力,为了他几乎放弃了一切,可这似乎只是一场我们臆想出来的可笑救赎。
说到底,他这个人本身就是坏的了。
再怎么给他找理由,再怎么觉得他是身不由己,都会在他熟练接过止痛药那一瞬间,让一切的幻想土崩瓦解。
我知道,我哥他有旧疾,他一直都很痛。
可过去他吃药从来没有管用过。
绕是我哥这么坚强个人,就算皮开肉绽了,被打成饺子馅了,都能全程保持理智地一声不吭,依旧温温和和向我们表示没事。
有的时候他却会被旧疾折腾到把门锁起来一个人偷偷哭。
我更是头一回见他吃药吃到眉头舒展了。
我哥他,原来为了一颗药,为了自己不受痛苦,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怪不得选择了妖管局,因为只有那个人可以治好他。
那我能怪我哥吗?
时至今日,其实我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更不知道念念是怎么想的,她向来不是一个文静又憋屈的姑娘。
在我哥跟着洛文修走的时候,她就在原地开始画符咒。
她才入行两年,画出来的符咒威力其实一直不是很大,倒是这一次,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执念被血淋淋地画入了咒语之中。
当这张符咒朝着我哥直直俯冲过去时,火花炸开,我哥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念念眼睛很红,更没有抬头看他,只扯住我,就从这个地方逃跑了。
我们的未来里,没有我哥了。
念念要继续做她厌恶的灭妖行业。
她放弃了大学,这辈子都无法回到正常人类社会了,进了妖管局,合同里签的是人。
而我,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妖,在妖族灭亡的趋势之下,我迟早也会被我哥无情地宰杀在刀下。
直到我后来已经强大到独当一面了,我成为了一只顶天立地的大妖,守着妖族最后一点希望,每日在灭妖师的追杀下苟活。
至于我哥,呵,他确实厉害。
他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我们藏在哪里。
若不是念念在妖管局尽力收集情报,为了我们通风报信,妖族早没了。
也因为这个,念念每日都活在提心吊胆的高压之下。
后来灭妖师的追杀越来越紧,人类似乎急于彻底肃清妖族余孽。
给润白下了最后通牒——
三月之内,必须找到并铲除最后一处妖族藏身地。
我那日带着仅剩的十几个老弱小妖,躲在城郊废弃的矿洞里。
我藏好他们之后,没有选择继续藏起来。
如果——用我的命来做一次交易呢?哥哥?
至少,不说别的,我们俩从小在一起长大,同甘共苦十几年,哪怕如今分隔两个阵营,你也该残留得有哪怕一点情谊在吧?
妖族快要灭亡了,就这样像是一个笑话一样飞快地灭亡了。
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些年,我也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对着哥哥嘶吼的愣头青了。
我从没奢求过他在哪一天会良心发现。
哪怕每当想起哥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的心脏还是会抽痛。
从前的他,真的太好了,好到不现实。
我很久没有听念念说过我哥会笑了。
妖管局里从来就我哥一个妖怪员工,他受不受那些人歧视我不知道,总之,念念不歧视他。
这个姑娘,从来心软他,哪怕最恨他,还是心软他。
因为她和我在外漂泊不同,她是总是要在妖管局里和我哥碰面。
我哥饶是露出一点痛苦,哪怕皱一下眉头,她就开始动摇了。
这不怪她,只怪我哥他太有迷惑性了,更别提他如今病了,更是惨兮兮了一圈。
而且,大多时候,所有妖族绞杀的收尾工作都是由他来负责兜底的。
因为妖管局是一个研究所,不负责武力,只需要妖怪尸体作为素材。
而又大多数都是看着我哥会流口水那种疯狂科学家。
所以出外勤,收集尸体之类的工作从来都只交给了我哥一个人。
其他灭妖组织负责杀,我哥一个人负责收尸,打扫战场,安抚人类,最后仔细地把尸体搅碎分类,然后装袋,搬运——
他作为一只妖怪,却为全人类的屠杀兜底。
我不知道他心痛不痛。
我更不知道,未来,当我的手,心脏,脑子被他分类的时候。
他会不会恍惚想起来,曾经有一群喊他哥哥的小妖怪。
只是念念后来说过,哥哥在妖管局很孤独,每次扛麻袋回来都一身血。
几乎没人允许他走大门。
他都是扛着麻袋从后墙外跳进去。
有的时候,他跳不动了,就靠爬,我哥总说他是松鼠妖的近亲,他其实连树都不会爬,更别说爬墙了。
经常爬一半就挂上面了。
风吹日晒又不会有人管他,路过看到了也不管,只把麻袋清点拿走就好了。
他们都在指着我哥做事,却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特别是现在,妖族灭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边的人不再需要他。
他可能更不好过了吧。
活该。
我冒着风险向念念打听,本来就是为了看他活的有多落魄。
妖族没了,他也得死。
至于现在,本来我和我哥想要取得交流挺容易的,我和他有过类似于心灵相通的术法烙印。
只要我们双方都同意,随时都可以联系。
只可惜,我好久都不会主动联系他了,而我哥,最初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轰炸。
我站在一处峡谷上,和我哥做完了约定,他也回复了,只不过感觉声音不太稳定。
我就在这里,正要迎接我和我哥最后的结局——
结果在时间快到了时,念念突然打电话说,我和我哥的约定,他来不了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约定?]
她沉默地说,我哥现在在手术台上,这台手术是洛文修亲自指给她的,我哥终于被送上去当研究素材了。
是我哥说的,他说他快没妖力了,声音传不过来。
让我别等了,回去洗个澡睡觉吧。
睡觉?
我崩溃大吼,[睡什么睡,他到底在说什么鬼,念念,你把电话给他。]
念念声音有些抖,说,[他已经打了麻药了。]
为什么——
念念也想知道,她红着眼看了一眼洛文修认认真真的浅色眼睛。
「……老板,到底为什么?」
洛文修擦拭干净了手术刀,「矿洞里最后几只妖十分钟前已经派人杀了。」
「那边那位,是叫小嘿吧?他绝育了吗?润白说他绝育了,所以我答应过他,妖族灭绝之后,留他一个。」
王念念眼睛动了动。
洛文修却笑了一下,「不过没事,我知道他骗我的,他没绝育对吧?」
「没事,一只家猫,我这边已经收集够了,留他一命也没事。」
「总之,润白会是最后一只死去的妖怪。这是约定。」
「就这样了。」
「开始吧。」
电话仓促挂断后,我发觉有什么东西顺着空气缠了过来,我感受到,是我哥哥的妖力。
那道力量往我腿上飘。
[我去,混账哥哥,你不会真来给我绝育了吧?]
我吓得跳起来,抖腿的同时,发觉自己身上的妖气慢慢被压了下去。
我妖气没了——
简直跟儿戏一样,他一个人摆了这么一大步棋,结果什么都不和我们讲。
他痛来痛去,也只是保住了我一只妖怪。
我不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他能靠一丝残存的妖力压制住我的妖气,那说明他本人已经可以做到大面积地压制妖气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可是润白,姓润名白,妖族有史以来,天赋最强的妖怪润白,没人会比他更强,他这妖一出生初始妖力就是天下第一。
分明他再老老实实修炼个几年,他就足以个一人抗衡整个灭妖师组织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妖族灭亡的消息在润白被千刀万剐后,几乎没有悬念地传遍了整个灭妖界。
最终迎来的是整个灭妖师组织的解散。
大批灭妖师失业,念念也失业了,她没了工作,还没学历。
也不知为什么,妖管局解散当天她就和一个陌生男人扯了结婚证,然后飞快地搬了新家。
甚至都没通知我。
[什么情况?念念?]
念念遮了遮手上的淤青,那个男人,让她走上了她妈妈一样的道路。
[为什么啊?王念念?]
那个雪夜里敢拎着碎花裙救妖怪,敢一个人闯妖管局找叛徒的姑娘,怎么会甘愿跳进和妈妈一样的火坑?
结果这姑娘疯了一样,她朝我比了个手势,说,[嘘——]
她脸上被厚厚的妆容掩盖的瘀青比以往见过的每一面都更多。
她清醒地在重蹈她妈妈的覆辙。
她明知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却依然选择让自己走在这条路上。
念念说:「对不起,小嘿,不要怪我离开了你,也不要怪他。」
怪你?怪他?
我心痛到不知道怎么描述了,他都被手术刀千刀万剐了,一片又一片,每一片血肉都在被流传。
最后他连尸体都没了
[至于你,王念念,你不能为了他把自己害成这样!]
除了这条必死的路,我们难道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
「所以,我离婚了。」念念抬头时,这双眼睛依旧坚毅明亮。
原来,那白皙的面庞上浮现的淤青是战斗过的痕迹。
念念说,那个男人是润白曾经的医生,只不过后来润白交由洛文修全权负责。
她最后终于找到了润白的部分资料,为了这只妖,她一定要拼凑出所有真相。
所以真相是什么——
王念念头一回眼睛里流出来了泪花,她说:「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天才,他的妖脉天生就是坏的。」
「他虽然天生就承载了天下第一的庞大妖力,却只得到了这一具妖脉受损的身体。」
「小嘿,他真的很痛,每一次运用妖力时,他都很痛,非常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说你们眼里的他有多强大,承载了多高的期望,那他就有多痛。」
「小嘿,他和你说过的,他很小就被灭妖师灭族了。」
「只是他从没说过,他在被灭族那天彻底被毁了妖脉。」
「在那么小的年纪……」
「他是真的努力拯救过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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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这种又虐又软的故事,其实润白的痛和念念的执念,都是藏在“背叛”壳子里的糖——润白截尾是为了糊弄老板布局,借着收尸的名义救妖,然后除掉他们的妖气,最后以自己的死来换一个灭妖师组织解散的结局。
当然,别看这小子过得苦,润白有的时候其实也挺爽的,喜欢的人(王念念)每天都故意绕路来看自己,他的痛不悬浮,是有人惦记的。
润白每天都在念念的眼神里扣糖吃。
哈哈哈,虽然如此,他挂墙上时其实有偷偷摸摸看念念在哪里,然后趁机ZZZ。
谢谢点进来的你愿意看完这8000字的“慢热救赎”,如果有哪个细节戳到你(比如他爬墙挂住的狼狈,或者截断的大尾巴),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