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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恋
我叫阿灵,是只生长在深山里的猫妖。
我见过太多人类的悲欢,其中,最让我困惑又着迷的,便是“吻”。它有时轻如花瓣,有时却重过生死。
老早深山里的小镇,很多山路没修通,因而交通不便,让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也比较艰难困苦。
当时的民风对生孩子这事,那可真是又喜又悲!
生个带把的小子,喜的是有人传宗接代,悲的是结婚礼金;若生了个闺女,喜的就是可以交换钱财,可悲的便是后继无人了。
这闭塞的村里也让我见过几对禁忌之恋,但只有程谢两家的少年,对我而言才是最特别的。
程家男娃叫程安,上面还有个姐,早年间就被卖了出去,运气好,对方待她倒不错,是个读书人。程安他爹呢,我听人闲聊过这人,似乎年轻的时候也曾和镇外的小伙子相爱过,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份感情,回家安分过日子了。
谢耀爹妈在几年前的丧生于一场山洪中。这男娃虽说是吃百家饭长大,可长得那是真秀气,他右臂上还有个红色胎记,像极了古代女子的 “守宫砂”,经常被程安那些个调皮小子追着喊他小姑娘呢。
奇怪的是,他俩小时候天天打架,长大了反倒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又赶上了好时运,国家的新政策要支援贫困地区兴办学校,义务教育不收学费,村里的娃子们都去镇上读书了,就连几家小姑娘也背上了书包。
可就他俩最有出息,都考上了大学,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毕竟......他俩也算是我阿灵的救命恩人呢......
那年的冬季收成不好,全镇几乎都要断粮了,有些人去深山小树林打猎,摘野果子捱过冬。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我,被几个村娃子盯上,他们准备抓我回家,说要扒皮烤了吃。
我可是猫妖,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当时害怕极了。
这时,程安和谢耀来了,这两个小娃娃把他们赶走,还救下了我。我会时不时去看看,送些小果子给他们。
这俩小子是镇上唯二走出深山的年轻人。
那时的人虽不富裕,但也算过得去了。
程安爹妈可是掏尽家财,联着那时的几个支教老师,专门为这俩孩子办了场盛情喜宴。大人不停地招呼客人,程安谢耀两人也跟着跑了一下午,晚上才歇下来,坐在庭院一棵槐树下,张望着院子里的人奔走着。
我看到谢耀吻了程安一下,动作很轻,两人表情很腼腆,好似喝多了酒,有点醉了模样。
我发觉人们的美好瞬间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接着,我又看见程安拉住了谢耀的手。
我凑近了耳朵,听见程安极小声的轻轻说,“我也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如今想来,那晚的槐树香气格外浓烈。
那时的他们去上大学,程安有次还说,谢耀念叨着等学成了,要回来把山路修得更好,让镇上的娃娃们都能容易地走出去。
如果最后没有选择回来,大概就能幸福一生了......
我仍不懂:明明已经看到了广阔的天地,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小镇修路了,有了发展,这里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了,但思想还没开放。
七夕节槐树下一次情不自禁的拥吻,将他们彻底地送上了绝路。
谁也没想到,那晚会有姑娘来向程安表白,也不曾想到这个小镇的开化程度还停留在几十年以前。唯一的开化就是卖女儿这件事,在明面上看算是没有了。
他俩的事终究也没能瞒住,被姑娘闹得人尽皆知。
谢耀被居委会锁在了家里,程安被爹妈送去了戒同所 ——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他们都在说要让程安好好改造,我只看到程安的爹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烟,那佝偻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人们说他当年放弃镇外那个小伙子、回家娶妻生子的那天晚上。
但程安在里面很不 “听话”,那周围的猫都在说,程安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有病,里面的人对他用电击,还 “饿疗”,最想不到的还有 h 片刺激,可对程安都不起作用。
唯一有用的就是 —— 程安想寻死!
不过,他没死成。
程安的精神极度崩溃,但依旧不认自己有病,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他本来就是正常的!
之后,一个被改造好的网瘾少年从戒同所出去告诉了程安爹妈,他们狂奔赶到时才发现自己儿子已经不成人样了,额头上一道道的口子,连血都凝固了......最令他们绝望地是,自己的儿子已经不认得他们了,嘴里只念叨着 “我没病...... 阿耀......阿耀...... 我没病......”
那个前网瘾少年跑去居委会把谢耀放了出来,谢耀一路飞奔,但只来得及见程安最后一面而已。
程安见到他才仿佛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用手捧住谢耀的脸,轻吻了他一下,像极了当年槐树下的他们。
他把脸埋在谢耀胸口,却再也没醒过来......
当晚,谢耀跳井而亡。
他死后不久,那家戒同所就被取缔了。
那家戒同所开业时宣称可以治疗同性恋,网瘾等问题,起初我抱怀疑态度,并不认为同性恋需要被治疗。
如今,却对一切戒同所痛恨至极。
它夺走了我最爱的两个少年的生命。
令我最无望的是,它被取缔后,一家新的戒同所又开了,依旧 “人满为患”。
再后来听说外地的几个大学生来村上寻二人,说他们是之前某个“乡村发展计划”的发起人,想问项目还做不做。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
小镇终于发展了,路修好了,但最初想亲手改变它的那两个少年,却永远看不到了。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至于我为何在2025年又想起他们呢?
只因我在今年的七夕夜,在繁华的小镇上看到了一个少年单膝下跪,给另一个少年求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无太多人对他们侧目而视,只有少部分人看了眼他们,微微一笑经过,没有打扰他们。
七夕夜的烟花在他们身后上空绽放。
其中一个少年额上有道小疤,在漫天烟花下闪耀着尤为明显;另一个少年的右臂上有一点红,烟火下颜色赤红惹眼,如同那古代女子的守宫砂。
他们拥吻在一起!
这一幕,让我恍如隔世。另一个七夕,另一场吻,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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