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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喂,爸。”
“哎哎,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样啊,要不还是回家来吧,在外面钱没挣几个家里补贴不起啊。“
“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你要一辈子在外面混吗!女孩子家家的,让你在外面混两年算不错了!”
嘟——
电话挂断。
陈晚妫的心有些闷,犹豫、无措,她是不想回家的,快过年了,每年回家拜年是她最不愿做的事,她不明白为何人们的目光总是要落在别人的人生上。
“妫妫啊,你爸说你想好回来了,买好票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几分钟,母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我不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你身上还有钱吗?”
陈晚妫也不说话了。
“唉,你等着。”
过了好一会,钱同母亲的电话一同打了过来,“这钱我就当是借你的了,以后你每个月发工资了转一千给我。”
陈晚妫睁着眼躺床上想了一晚上,要不要回家。回家之后的生活她一眼就能望到,无非是念叨她年纪大了,催促她早点定下来好将她给甩出去。
手里的钱越用越少,被拒的简历越积越多,陈晚妫整夜整夜睡不着,焦虑让她愈发不想动弹了。
直到母亲发来一条视频,“你看我新烫的头发,怎么样,好看吧。”,蓬松的卷发使她看上去年轻精神不少,陈晚妫还是妥协了,回家,回家至少有饭吃。
她只要有饭吃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她相信她能说服她们。
“妈,我已经买好票了,我想回来写东西。”,陈晚妫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随后便将一切收拾安排好,最后再将这座城市好好逛了逛,与之告别。
陈晚妫回家的那天,行李是由妹妹陈晚妘搬上去的。
“姐,你自此会在家待多久啊,我想死你了。”,陈晚妘将行李放到她们俩的房间,又去拉她的手。
“一年吧。”,其实陈晚妫也不知道这次会待多久,手里什么时候有钱了,她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她已经开始想念大城市的便利了,想念楼下就是商场,不远就是地铁站的房子。
最想念的是一个人的生活,她就喜欢一个人,喜欢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所以回家第一晚她便跟妹妹吵了起来。
“你能别说话吗!”陈晚妫大声呵斥,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个人在尖叫,吵得她想将所有见到的东西通通砸烂。
母亲闻声赶来将妹妹喊道自己房间,“别吵你姐姐,你姐姐在挣钱呢。”
挣钱?陈晚妫看着她刚刚写出来的东西,她可不觉得这些能养活她,她只是在给自己找个借口,找个可以在家心安理得吃饭的借口。
她在写东西,这也是一份工作,只是这需要时间,需要很多很多时间,这一说辞不仅说服了母亲,也说服了她自己。
安静下来后,陈晚妫的心也静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对的,她不应该将自己在生活上的不快发泄到妹妹的身上,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妹妹,对不起刚刚骂了你,你今晚要不要跟我睡。”
陈晚妘都没有犹豫,很快便抱住姐姐的手跟着回到姐妹俩的房间,“我不说话了,明早你想吃什么。”
“就我在家每次都会吃的,香菇肉丝粉再加点辣豆腐汤,豆浆也给我买一杯。”
“好嘞!”
“晚点去买,太早我起不来粉会胀掉。”,说完陈晚妫便带上了耳机,继续写她今晚未完成的部分。
从十万字写到十五万字,写到妹妹放寒假,写到大年初一,写到大年初三,写到每年必有的节目,被亲戚拉着手问有没有男朋友,该结婚了。
结婚?陈晚妫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女人,闻到旁边男人高谈阔论时从嘴里喷出的烟味,还有混乱的小孩尖叫声。
她现在只想逃离,逃的越远越好。
“是啊,今年就25了吧,该找个了。”
像树皮一般干瘪皱巴的手盖在陈晚妫的手上,浑浊的眼珠盯着她,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好意。
陈晚妫只好微笑着缩到母亲那,再快速抽回手逃到阳台跟还在上学的弟弟妹妹们站一块,试图借此混淆自己的年龄,让那些一年才见一面的亲戚误会她也还在上学。
可躲得过年迈的躲不过年轻的,比她大几岁的表哥凑了过来,伸手轻浮的在她下巴那刮了下,“等你相亲了我可要去你家看热闹。“
“不会的,我不结婚。”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陈晚妫用力擦了下下巴,很是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就说了不算了,这不是她的人生吗?
可等她转眼一看,母亲已经同亲戚聊上了,透过嘈杂的说话声隐喻能听见她们在议论自己,在谈论她的人生规划。
“确实到年纪了,妈先帮你把把关,有合适的可以看看了。”
“我不结婚。”
陈晚妫说这句话时不禁想到她在最开始说的,她不回家,可她还是回家了,是在那通电话后的某一时刻,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不!这不一样,她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早早就想到了回家后会遇到这些事,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也早就知道自己是不会结婚的。
她厌恶这种生活模式,而在X省一个小县城里,至少是在她身边,她所看到的家都是这种生活模式。
“你要是逼我,我立马出去,我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陈晚妫只能以这种方式去威胁她的母亲,她知道母亲是不愿看她离开的。
果然,母亲不再说话了。但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很快她便察觉到她的母亲已经偷偷给她安排了一次见面。
陈晚妫正在楼上同妹妹说话,突然就被喊到楼下去打扑克牌,屋里多了个陌生男人,说是喊来凑数的。
陈晚妫也没多想,很是畅快地同她们玩了一上午,直到吃午饭时才察觉出不对劲来,留了个心眼和妹妹换了位置草草吃完离席。
等到人都走了,母亲突然坐到床头问:“那男孩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不愿挨着他坐,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连他样子都没记住。”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那男孩就是楼下大伯家的儿子,你嫁给他不跟没嫁一样,天天都能回家,我这想的还不周到吗?”
“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男的。”
“那是你没谈过,你就跟他谈一次,你只要愿跟他聊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陈晚妫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真是太荒谬了,她妈也真是太了解她了,她现在确实缺钱。
可再缺钱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就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妈,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男的。”
“人家彩礼钱都准备好了,我跟你爸也不会要你的,到时候那些钱都给你,这难道还不好吗?”,母亲开始细数她结婚后会到手多少钱,算来算去都是很大一笔,几十万至少有的。
哇,几十万哎,可那又如何。
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钱没了可以再挣,婚结了想再离可就太难了,而且她真的受不了房间里多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欢男的,你找到你自己去回绝,我反正是再不会见那人一面的。”
最终母亲还是没有扭过她,第二天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对方。
之后很是安静了些时日,陈晚妫也终于捱过了年关,逐渐适应在家天天吃米饭的日子。
在外面她一下班是懒得做饭的,外卖通常是各种油辣的粉面和一些油炸、奶茶,米饭是很少吃的,因为很难碰到米好吃菜又合口味的情况。
家里的米很香,菜也都是合乎胃口的,就是母亲、妹妹不能吃辣,在父亲不在家时很清淡,有时得加些姑姑特制的辣椒酱才能吃的下去。
父亲在时餐桌上就会多一道辣椒炒肉,嘴巴尝到好的了,耳朵就要难免受罪。在他看来女儿一直留在家是不行了,时间久了难免要念叨两句,或是问有没有合适的人相看,或是问书写的怎么样了。
可书哪有那么好写的,每每问到这个比前面那个话题还要让她难受许多,她只能尽力去写,反正钱是一点都没挣到的,她只收获到了些许快乐。
灵感总是在晚上光顾,白天正好能陪母亲去街上逛逛。小县城里的衣服也能看出些许外面的情况,花花绿绿的裙子都是些适合度假的款式,街尾新开的店很时髦,店长与陈晚妫在大城市里看到的年轻姑娘一样精致漂亮。
夏日越来越毒辣,陈晚妫与母亲的活动由逛街挪到爬山。还好山离的很近,山上还有泉水能解渴,倒是十分惬意。
“妫妫,你看那瀑布,又宽了不少,去年我还带你表弟表妹来这玩哩,抱个西瓜来,老惬意了。”
确实是更宽了,水声也比之前大不少,陈晚妫踩进水里,她都好几年没来这了,毕业之后就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几天。
“在往前面一点有个山洞,上次我带你妹妹过来玩时发现的,里面阴凉凉的。”
母亲往前指,等陈晚妫陪她走到那附近时发现那里多了块牌子,也是个景点了。
这山上多了很多她之前来时没有的东西,连庙里都多了好多僧人,听说都是像她这样的年轻人。
陈晚妫同母亲一路爬到山顶,路都是这几年修的,山林间还有人养的菌菇,四周围上铁丝网,里面写着‘内有监控,闯入罚款五百’。
到了山顶,是个尼姑庵,里面就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受不了丈夫打骂跑来做工的大娘,一个是由之前的老尼姑抚养长大的小尼姑,两人在这相伴倒是不错。
汪汪汪!是两人养的狗,母亲挡在陈晚妫身前将狗赶走,“没事的,没事的,这狗不咬人的。”,帮工的大娘唤回狗,冲她们笑,面容很和善。
“现在路都修好了,上下山方便不少吧。”,母亲找了个位置坐下同大娘聊起来。
“是啊,之前都只能走山路,不过也安全些,现在方便来的人也多,才养了这么多狗来看家护院,刚刚没吓着你女儿吧。”
陈晚妫微笑摇头,伸手摸摸小狗脑袋,视线移到前方的菩萨像上,闻到香火味还有点点莲花香,心里很平静。
待了片刻母亲便拉着陈晚妫下山,她实在怕那些狗,而且也到饭点了,尼姑庵的素斋她吃不惯。
再之后,陈晚妫便不再出门了,整日都躲在空调房里嚼冰块。
母亲看不惯忍不住要念叨两句,“你也下去走两步啊,要不早起去家附近公园逛逛,凉快点。”
陈晚妫连连摇头,“不要,你也知道的,我起不来,而且我不是每天都会下楼丢垃圾嘛。”
母亲捻起地上一团头发,说道:“起不来你就早点睡,你看看地上全是你掉的头发。”
陈晚妫狡辩道:“不能早点睡,晚上我才写的出来。头发长才显得多,其实也没掉几根。”
写东西这事母亲说不上话,只能由着陈晚妫,但还是难免会念叨两句,担心她把身体熬垮,时常做些有营养的给她补补。
一开始的排斥渐渐消散,陈晚妫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被爱包裹着,能够冷静面对生活的变化,从中找寻到她喜欢的部分。
回家似乎没有她设想的那么糟,大部分的日子里她还是挺快乐的。无论她选择怎样的道路,母亲就算是不理解也在学着慢慢接受,默默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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