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我们一起失恋

　　毕业了，我们一起失恋
　　——谨以此文献给我年轻的朋友们
　　江瑛
　　幽长的林荫道在脚下延伸，就这样，携着你的胳膊，我们走过了四个春秋，今天，我们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
　　蓦然回首，那流金的岁月，镌刻着我们甜甜的回忆和深深的眷恋。四载的春华秋实，雨雪风霜，都铭记着我们在这绿都共度的难忘岁月。而今，本该是北国草长莺飞，落英缤纷的季节，可我们的眼中却是“榕叶满地莺乱啼”，衰衰飒飒的榕叶承受这时重时轻的绵绵春雨，掠过你清灵的眉梢，盘旋着跌落到现实的土壤，也跌落到我们将会荒芜的心园。
　　灯光朦胧的肥羊包厢内，我们对峙着，“真的不能改变了吗？”
　　“不能”
　　“我看你根本不在乎我，不珍惜我。”你生气的说。
　　“不，我不在乎你，还会在乎谁呢？”
　　“那你为什么就不肯为我付出呢？”
　　“我不想放弃理想，我不能放弃我数年来的夙愿。如今，马上就可以实现了，我岂能言弃呢？”
　　你沉默了。
　　“难道你不能到北方应聘吗？”
　　“不，我喜欢广州。这是我孩子时就梦寐以求的大都市。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挑战，我喜欢。”你说。
　　“北方不也是这样吗，只要你努力，你一样会很优秀的。”
　　“不，我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才挣来一个职位，你说容易吗？”你忧忧地说。
　　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你，就象你不能勉强我一样。
　　“你真的还要继续读书吗？其实，凭你的才学，工作会一样优秀的。你很快就会脱颖而出的。”
　　“你知道，我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得来的啊。更为重要的，我觉得只有继续深造，我才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才能。我不能违背我的初衷。”
　　“读书真的比我更重要吗？”你的口气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恐惧。
　　我知道，这是一道通牒。
　　沉默。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许我们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罢了。如今，天亮了，梦也醒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你在刺我。可我能说什么呢。毕竟，四年的时光，人生中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四年呢？我端起酒，“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好吗？”我一饮而尽，“其实，何必把什么事情都弄得那么清楚呢？该糊涂时那就糊涂吧。时光会冲淡一切的，会愈合流血的伤口。”
　　“你在逃避，你不敢面对现实。”你的话不容置疑。
　　可我能怎样呢？你的秀发，你可人的脸庞，你含情的灵动的双眸，你小巧的鼻梁，你的樱桃小口，你软软的腰肢，无不是我心驰神往的所在。四年来，我无数次的抚摸你诱人的脸庞，吻你溢香的秀发，搂你纤细的腰肢。……如今都过去了。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梦醒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想到此，我不禁泪眼婆娑，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让他去吻你秀发和双眼，让他去搂你的腰肢，挽你的胳膊，而我只是属于那个贫穷年代的一个单薄苍白的配角，最终被你的记忆尘封。我仰脖将酒一气灌下。
　　“如果说再见太沉重，那就让给时间去说吧。”
　　你坐过来，搂着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脸上，不语。泪珠儿却噗噗的滴到我的肩上。
　　“我会很想念你的，”你梦呓般的说，“我会想念我们共同走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别这样，还是忘了吧。明天它将对我们毫无意义。智慧成为心灵的重负。”
　　“不要，我永远不会的。除非你会，”停了一会儿，你扳过我的脸，怔怔地看着我的眼说，“你会吗，你真的会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闭上眼，一任泪水恣肆的流淌。你伏到我的胸脯上，呜咽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艰难啊？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你为什么就不肯依我这一回呢？以后我永远听你的，真的，我再也不跟你争，好吗？”你流泪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读书真的比我重要吗？你为什么不替我们想一想，为什么不替我们的未来想一想啊。”
　　我摩挲着你的秀发，但我不能满足你，我真的不能。
　　我忽然想将你推开，既然这是“最后的晚餐”，明天我们也许将行同陌路，相逢也许只是惨淡的一笑，也许是更深的伤害，如今又何必呢？可你却紧紧地搂着我，狂吻着我满是泪水的脸，用小巧的舌头寻找我紧闭的双唇……
　　“啪”的一声，空酒瓶倒在了脚下。而我脑中一片空白，在沉沉中，似乎飘向阴郁的天堂……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了。我浑身无力。房东告诉我说你的女朋友对你真好啊，守了一夜，还把你吐的东西清扫干净，衣服也洗了。窗外上衣服正嘀哒着水珠……
　　“小伙子，那姑娘还给你一封信呢，说等你醒了亲自交给你，喏。”老人絮絮叨叨的。
　　我匆忙的展开信，
　　亲爱的江
　　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把。但我回永远这么称呼你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了，也许已经踏上了去广州的列车。从此告别我们共同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南国都市。本来我想留下来多陪陪你。但我知道，我的存在，可能在你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沉重的砝码。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们的友情，或者说是朦胧的爱情吧。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本来昨晚我想把我献给你，献给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可是你不要，你醉了，醉得一塌糊涂。看着你痛苦的模样，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心痛吗？我知道你醉得愈是厉害，就愈是对我们感情的珍爱。你问我为什么不到北方工作，我不是没有努力，我投寄了几家材料，可是都没有消息，最后那家我也去面试了，可是那个肥胖的经理色眯眯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没等面试结束就苍黄逃出来。现在的这家，是我的一个远房的亲戚介绍的，年薪很高。你知道吗，我受穷受够了。我再也不愿过那袋里不足一百元的日子了，我再也不愿过那见了服装店就匆匆逃离的日子了。贫穷的生活告诉我，要摆脱贫穷，只有钱可以做到。所以我需要钱。也许你会说我庸俗，市侩。可我有什么办法呢？生活告诉我必须这么做，年迈的父母守着一亩三分地把我养大，勒紧裤腰带供我上大学。而今他们老了，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沉重的锄头，或抗着破旧的犁耙了，我要让他们安度晚年，过上最后一点幸福的生活。而这，只有钱可以办到的。江，亲爱的，原谅我，我一直都是你眼中的乖女孩，如今，就这一次不乖。可这却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吧。感谢你四年来对我的呵护，对我的关爱，我会永远感谢你。祝你再在求学的路上一帆风顺。在学习疲惫之余，蓦然回首，记得曾经有个痴心爱你的女孩，在远方为你祝福，我也就满足了。……
　　看着信笺上被泪水模糊的字迹，我的心一阵阵揪痛。那衣服上“嘀哒”的水珠宛如媚媚的不尽的泪，在向我诉说。我冲下楼，拦了的士，直奔火车站，拨开人群，撞到检票口，只见由南宁开往广州的火车正吐着浓烟，车轮与钢轨相撞，发出“咵咵”的沉闷声响。检票员见我慌张的模样，拦住我说，你退票或者换乘吧，车已经走了。
　　是啊，车已经走了。带着我深沉的爱情，带着我做了四年的梦，带着我昨晚流不尽的泪水，带着本来将属于我的女人，走了。
　　……
　　梦已经醒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留学生公寓504室
　　2004－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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