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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金丹
此火逶迤数丈之远,同时遇风便涨,燃烧时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活物一般!
“心魔”顿时大吃一惊,但仍镇定呵呵一笑。
“呵呵,如何?你如今离结丹半步之遥,只要你通过我的考验,金丹水到渠成!你还在等什么?”
故作泰然的它在心中暗暗咋舌:阴煞之气如此浓重的灵火?人界居然还能有修炼出此等灵火的魔修?
阿贞自然察觉不到这来自于她自己魂魄深处的恶意窥视。
少女还在沉吟不语。睫毛如冻住的蝶翼一般,许久也不眨动一下。
她的心与寻常修士不同。即使它寄居于此,依旧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阿贞出神太久。
“心魔”强忍不耐。
若不是今时今日明清灵水洗目之事激发了阿贞的分魂化身大法自动运转起来,使她自动吸取灵树结界内精纯灵气。
万年灵树自己生长出意识又以醇液不断滋养她的身体,这少女会不会被灵树结界内暴动的灵气撕裂还得另说。
既然她自己断定它是心魔,当然要趁此机会展示一下它的迷魂法术!
若是能借此机会摧毁她,趁机夺舍,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它紧紧盯住了阿贞。
火焰依旧在噼啪地燃烧着。
青蓝色的火焰团团地围住阿贞。火焰就像是一条通体墨绿的蟒蛇盘绕在她身前,与悬空的巨镜冷冷对峙。
阿贞终于眨了一下眼。
眼前因缘镜上的那层水雾已经化作了滴滴欲坠的水珠。
水珠晶莹剔透,像是一滴滴饱满的泪,只等待着一个修士以手将其轻轻拭去。
这面镜子在召唤她。
对着她幽幽低语,如泣如诉。
心魔语气低沉下来,故作幽深,带着引诱之意:“你难道……就不好奇么?”
“为什么不凑近……亲眼看一眼呢?阿贞。”
“看看镜中倒映着的、你自己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不知何时,心魔又换回了最初那活泼的少女声音。她咯咯笑着,不见其貌也能想象到她是个如何活泼的年轻女孩。
在她的笑声之中,阿贞浑身紧绷,双眼只能看到眼前巨大的、散发着霞光的因缘镜。
突然而来的紧张让她吞咽了一下口水。
炽热的风迎面吹来,少女迎着火光,终于目光坚定地向前一步。衣袂飞扬,翩然如仙。
因缘镜上的水珠蜿蜒流下,镜面光洁,倒映出一张带着怔怔之色的年轻女子的洁白脸庞。
阿贞与自己对视片刻。
镜面忽如平静湖面被一阵风吹过,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涟漪平静之后,镜中已是另外一番场景。
夜凉如水,乌云蔽月。
她看到一颗星落,一场火起,最终被一场滂沱大雨浇灭。
她看到千里焦土长出嫩绿新芽,万物萌发。但灵气又渐渐枯竭,像被无形的力量慢慢地抽调干净。
树木青黄,野草枯荣。春去秋来,有旅人背着行囊跋涉到此,看着满目的青翠露出了欣然之色。竹屋从三两间变成了十几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又是婴儿出生,在她眨眼之间长大、老去。村头起了新坟,几只昏鸦静静栖在墓碑之上。暮色四合,炊烟袅袅,有孩童的嬉笑声在风中传得很远。
阿贞刚刚要露出微笑,笑意还未成型,余光却瞥见一丝刺目的急遽而来的火光!
她错愕地转过脸,那道火光从天而降,如同天罚!
火球落在她的身侧,周遭一切顿时陷入了一场燎原的大火之中!
火球由灵力凝聚而成,村民手忙脚乱地取水依旧扑不灭这场大火。
火焰自顾自噼啪燃烧,灰色的烟雾冲天而起,哭喊和求救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人间炼狱。两道遁光却片刻未停,急速飞驰而去。
“不要!”
阿贞下意识探向储物袋,想要掏出聚灵铃和蜃龙珠……但是腰侧并没有储物袋,她自然什么也掏不出来。
她只摸到了自己被火焰烤得发烫的单薄衣角。
“修士斗法……”阿贞喃喃道,“为何……遭殃的却是灵气几近于无的凡尘?”
心魔趁机道:“修士斗法没有分寸,就会如此。但那又如何呢?他们根本没有多瞥一眼此处!”
阿贞沉默后咬着牙缓缓道:“这座村落形成花费了百年时间,毁灭……却只在修士一念之间。”
“百年经营,毁于一念。你是不是想问,这公平么?”心魔的声音近在咫尺,语气冰冷,“可这就是人界的秩序,强者便是弱者的命运。修士之于凡人如此,高阶修士之于低阶修士亦是如此!”
阿贞呼出一口气刚要开口,目光却骤然凝固,冻结成冰。
她看到了李荷花。
那个爱穿粉衣的凡人少女倒在血泊之中。一只纤细的手竭尽全力地向前伸出,张开着死死摁在地上。她的指尖与另一只无力摊开的、属于男子的手,依旧有一段距离。
殷红的血液在他们永远无法交握的掌心之间静静流淌。
李荷花侧着脸趴在地上,美丽的眼睛中凝结着恐惧、怨恨和浓烈的不甘。
死亡凝固了她的目光。
但她的眼中却仍有一丝血泊反射的亮光。
那双死去的眼睛正正地望着阿贞的方向。
被她看着的阿贞浑身颤动起来。阿贞动摇地抬起脸,眼中闪烁不定,脚步抬起似乎想要后撤一步。
但她抬起脸时,脚步却顿住了。
镜中立着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他有着铁灰色的眼睛,看着她时候嘴角带着赧然的笑意。但他浑身破烂不堪、满是伤痕,完全不成人形。
他用破碎的双唇害羞地轻唤出她的名字:“阿贞。”
“沈复春……”
心魔呵呵一笑,话语轻轻如毒蛇吐信:“看啊,你不是也很不甘心吗?”
“你为什么不敢看他们的眼睛?阿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会怨恨你的。对不对?”
“若不是你将不该属于凡人的聚灵铃送给她……李荷花怎么会死?”
“若不是你自以为是,沈复春又怎么会死?”
“是你害死了她们!阿贞,是你。”
“闭嘴!”
阿贞呼吸一滞!
眼前画面陡然一变,咕噜冒泡的红色岩浆中冒出了一具青白的尸体。那是一具成年男子的清瘦躯体,额头正中有一点殷红血珠。
那尸体霍然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珠中恶意闪动,对她展露出一个冰冷僵硬的笑容,冷冷笑容之中满是讥诮。
“你,杀不了我。”
“我可是……结丹期修士。”
阿贞如坠冰窟,不断摇头:“不不不!”
她连声否定,却在尸体的逼近之下连连后退。
阿贞恐慌无比地拍打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侧。
即使明知道此时没有储物袋,也没有灵力,但是恐惧已经压垮了她!
“别害怕,阿贞!”心魔的话语中带着狂热,“只要你接受魔气灌顶,这人界,便唯你独尊!”
“阿贞,你若是松懈片刻,或是运气差些,死相也不会比这些凡人或是修士好看半分。如此……你还要拒绝真正的力量吗?”
阿贞眼中含泪:“什么是你口中真正的力量?”
“自然是魔气灌顶!修炼到至极便能飞升上古魔界,我们就能离开这灵气稀薄的鬼地方!”
它如此狂热地开了口,却看到阿贞冷下脸,慢慢擦掉了眼中的泪水。
她的眼睛以泪水洗过,湛然有光,表情堪称冷酷至极。
少女冷酷地看着镜中一模一样的自己。
“你果然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什么心魔。”
她又抬起了手。
她的手中空空。
但下一秒,她将双手紧握成拳,蓄势待发之后一拳捶向了眼前的镜面!
镜面应声哗啦碎裂。
碎裂之后,刺目白光从镜面后照射过来,刺得她双眼微眯。
但阿贞并没有避开这道光。
她冷冷地看着镜面碎裂后展现出的世界——那是一棵没有什么枝干的参天石树。翠绿的灵虫飞舞在树底,灵气浓郁。
镜中的世界如烟尘般散去。
那道青蓝色的火焰也如冬眠的蛇一样缩回了裂隙之中。
阿贞抬起自己紧握成拳的右手。
击碎镜面之后,她捏在手中的便是这样一缕血红色的浓雾,触感冰凉,像一条滑溜溜的黄鳝。
此刻被她牢牢捏在手中,仍在不停抽搐挣扎。
但它已经失去了藏身之处。
当然无处可逃。
这一天来得太迟,可她还是等到了。
阿贞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冻结如冰。
“你或许猜不到,我等了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她的手上缓缓流出鲜血,胸膛之中激荡着血气——不论这是何物,它确实借因缘镜隐匿了自己的魔气。
方才那一击,她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手中的血雾还在怒骂:“蠢货!蠢货!”
它原本的声音居然是个稚嫩的童声!
想到此物大概也是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再配上这个幼嫩的童声,阿贞就有些发毛地无言更紧地掐住了手中之物。
有师父这样的修士在前,她可不敢对任何幼童起一点轻视之心的。
一只手不够,她还将另一手也握了上来。
阿贞道:“我是蠢货,那被蠢货捏在手里的是废物吗?”
血雾并不羞愧依旧理直气壮:“我只是棋差一招!”
阿贞一用力,血雾就被掐出一声气音,气焰登时熄灭。
“你若是还有别的手段,也不必用这一招了。现在还不老实交代?”
血雾咳了几声,不答反问。
“你不想结丹了吗?你怎么敢打碎因缘镜?”
阿贞低下头看了它一眼。
她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但眼神里透露出的冰冷杀气终于让它抖了一抖。
“你就是打着这主意,趁我结丹顺势装作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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