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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结
长兮半身倚着榻,怀里揉着那毛茸茸的白毛,睁着双眸怔怔地瞧着这边。柳争侧头看他,见他面色微红,露出种近乎稚童的天真。
柳争骤然盯到那食盒,听见身后衣袍摩挲声,回首抓人已是来不及。院里清风扑树,杂缠的藤叶被吹风飘落,犹如随波逐流的扁舟,摇摇晃晃落到石桌,只见桌面上流光波荡着一行潦草大字。
长兮抱着狸猫站起来,走动几步,身形微晃。
他临桌垂首,指尖虚虚地描摹着,自顾自地说:“美景莫负,春宵一刻……”描到‘浮果’二字时指尖停顿了,似不懂,他沉吟一瞬,说:“浮果不是酒吗?”
柳争面色阴郁,心中不爽。
即墨枝带来的甜点里掺了浮果,大罗金仙吃了也得睡上一觉。长兮虽吃的不多,已然是醉意上头。
“浮果不是酒么?”长兮默默念着声,指尖点下去,只见桌面莹光似水波,渐渐消融进夜色。他端详着自己的指尖,迟缓地说:“字不见了。”
柳争站起身,不知该不该扶他,只能伸开双臂虚虚地接着他,跟着说:“嗯,不见了。”
“不见了。”
长兮念着这话,不知戳到了哪个痛处,不禁悲从中来。柳争见他眼角也红,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看,反复地轻声地念着这话。
柳争见长兮好似醉糊涂了,抬掌覆了他的手,将他手指握在掌心,带到身前,引着长兮转向自己。他将手掌带在胸前,两人面对面,轻声细语地哄着说:“睡一觉便又出来了,我们先回屋睡觉好不好?”
“不好,睡一觉不够。”长兮摇头,又举起另一只手看。他巴巴地掰数着手指,五个手指竖起又缩回,怎么也数不清。他懊恼地说:“我手指不够多,数不过来。”
“数不过来就不数了。”柳争抓着长兮的手,微微弯了腰,直望着他的眼,耐心地说:“我们进屋。”
“哥哥?”长兮像是才看清柳争,他叫了一声,又不确定地贴近些。
柳争高长兮半个多头,这样弯着腰,也比长兮要高些。他干脆蹲下身,由着长兮好好看,带着那白玉似的长指摸向自己的脸。
长兮的掌心很热。
柳争脸颊蹭着那酒热的温度,温声说:“是我。”
“骗子!”长兮愀然变色,蓦地抽回手直身,自上而下晲着柳争。他像是在赌气,抬腿踢了柳争一脚,又垂首骂道:“你个骗子!”
柳争抱着被踢的地方,其实不痛,他偏生装出痛极了的模样。长兮醉了酒,瞧着双眼清明,反应却稍显迟缓。他见着柳争露出痛色,俯身凑近。
柳争蓦地拖住他胳膊,沿着那臂膀往下滑,牵住了他的手。他抬首看着长兮,撩人的眼装得是一腔委屈,继而带着长兮的手摸到胸腔,说:“我冤枉啊,花言巧语怎么就变成了骗子。”
“花言巧语是谁?我不认识。”长兮认真地说:“你是骗子。”
说着他又凑近些许,直直地盯着柳争。浮果的后劲一上来,长兮的眼尾更红了。他垂首望着柳争,像是在端量什么稀罕物,越瞧越近,鼻尖几乎要戳到柳争。
柳争呼吸间充斥着长兮的味道,没有酒气,是淡淡的香味。他看着潮红浮上长兮的脖颈,在喘息里逐渐热起来。
柳争放了长兮的手,想夹着他的脸颊狠狠地揉搓一顿,岂料长兮醉得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来。柳争手臂一撑,腾身时慌忙捞了人,抱着长兮站起来。
柳争抱着人先掐了把后腰,说:“谁是骗子?”
长兮吃痛,皱着眉好可怜,说:“你掐我?”
“痛了么?”柳争嘴上关切,环着他的手却越发用力。
二人几乎唇齿相依。
柳争把着长兮的腰,强硬地往上带,逼迫着长兮垫脚尖。他喉结滚动,滚烫的热息融在长兮的唇瓣。长兮懵懂地眨着眼,也没由来地觉得燥热。
柳争唇轻启,蛊惑般地说:“我带你进屋好不好?”
说罢不待长兮回答,一只手先抄起长兮的腿,架在腰间抱他起来。长兮配合地抬起另一条腿,双手环住他后颈,往后靠着身看他。
“抱好了,”柳争想笑,抱着长兮往上一颠,说:“掉下去我可不管。”
“嗯。”长兮点头,后腰被掐的地方还余着劲。他眼里蓄着水雾,说:“你不准再掐我。”
“你太瘦了。”柳争快走几步,用脚踢开门,说:“没见你少吃,怎么不长肉呢。”
“有肉。”长兮渐渐垂首,磕在他肩头,说:“没长腰上。”
柳争托着长兮的臀,闻言笑出声,说:“就二两肉,全长在该长的地方了。”
长兮环着他脖颈,模糊地哼了几声。
柳争单手撩开帘,抱着人直进了里间。他踩着床前脚踏,摸到长兮的腿,先将靴子给脱了,接着俯身,让长兮平躺下去。
长兮后背挨到了被褥,环着柳争的手立刻一紧,哼唧着不肯松手。柳争被勒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无奈何,只能又抱着他起身,坐在床沿。
“怎么了?”柳争顺着长兮的背,轻声哄着说:“怎么就是不肯睡,因为什么,说出来给我听。”
长兮揪着柳争的衣襟蜷身,埋首在柳争的胸前。柳争牵了他一只手,头低下去蹭到了他面颊,额头贴着额头轻声。
“醒时那般无情,醉酒倒变成了黏人精。”柳争恶意地抵着他额头,鼻尖戳着他,呼吸沉重地说:“我不乐意抱你,难受死了。”
长兮闻声微动,胡乱地说:“不要。”
柳争看长兮唇齿间舌尖隐现,胸膛起伏,说:“不要什么?也说与我听。”
“不要——”长兮唇微张,话未完,便被柳争托着后脑压下去。
柳争将长兮带向自己,狠力地亲了一口,将长兮的唇含得红亮水润。长兮双腿还环在柳争的腰上,他睁开眸,瞧着柳争的眼里蓄着水雾,藏着无辜。柳争意犹未尽地用舌尖抵着齿,再次吻下去。
柳争好凶。
吻得长兮喘不上息,手指紧揪着柳争的衣襟。柳争一只手搂着他后腰,越发使力地抱紧,引着那‘毫无头绪’的软舌一道嬉戏。
二人分开时长兮唇齿挂着津液,他适才话没说完,一直惦记着,这会儿喘着息,说:“你走。”
柳争会错了意,以为长兮在赶他。他狠力地拍了长兮的臀,在清脆的响声中说:“亲完了就要赶人,坏人!”
柳争看长兮脸颊越发得红了,浸到眼尾像是熟透了的果子。长兮抿紧唇,巴巴地望着他,眼里的水雾要攒不住了。
“痛了?”柳争见着长兮露出要哭的神情,一下慌了神。他那一巴掌明明收着力,拍下去,只为听个响,却不会痛。但是他此刻也顾不得长兮为何会如此,胡乱地擦着他面颊,说:“是哥哥坏,哥哥手上没个没轻重,他才是坏人。”
长兮由他擦着脸,断续地说:“我、我不要睡,睡着了,他就要跑。”
“谁要跑?”柳争擦着长兮的眼尾,揉着那点红色心猿意马地应付着说:“哥哥替长兮教训他。”
长兮眼尾的那点水珠是因为吃醉了酒,被柳争堵出来的。柳争手指揉着那处,那丁点的怜惜都融化在了长兮潋滟的水眸里,心疼劲也淹死了,甚至邪恶地想,这人怎么哭起来越发的好看了。
蓬勃的欲望隐约有种要压不住的势头。
柳争及时收手,微侧过头,大口地喘着息。
此刻长兮跨腿坐在柳争腿上,坐得板正。他看柳争偏头,便伸手捧着柳争的脸正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望着柳争的眼,说:“你,就是你。”
“池子里的荷花败了,很快,很快又冒出新的芽,宅子的人相继地走了,空出好多的屋子。”长兮困意上头,他强撑着说,便有些颠三倒四,“亭子里有花香,我闻不见,我去了城外高山,那里没有花,但有很多很多树……”
长兮不知疲倦地说了许多,后来眼睛闭上了,嘴中还念念有词。柳争听着他迷糊不清的呓语,仿佛看见了他历劫期间里的长兮。长兮趴在他肩头说了很久,后半夜烛火燃尽了。
柳争抱着长兮,在黑暗中坐了一宿。
天快亮时长兮侧了个身,柳争托着他的背,没叫人滑下去。柳争端坐着,从窗缝里看见微光,天要亮了。
翌日长兮下午才醒,他盯着床顶缓了会儿神。屋子里静悄悄,隔着里外间的帷幔被扣向两边,夕阳渐沉的时辰,外头的金光铺照进屋。长兮起身穿衣,看见狸猫睡在床边脚踏上。
长兮简单地系了件赤色大袖衣,到院子里打了盆水,在水井边洗漱。柳争天黑后方才出现,两人照旧在院子里用膳,长兮不说话,他话也少,难得的是即墨枝今日也没来缠人。
想到即墨枝,长兮便隐约觉得还有些头晕,他搁了汤勺,拿出帕子擦手。柳争没吃多少,见状倒了水递给他。长兮顿了顿,接过喝了。
“今日这汤……”长兮擦着指尖,说:“从没见你做过。”
“没放荤腥,多菜叶,萝卜,外加了点橘皮,怪是怪了点,”柳争从书上翻出来的醒酒的法子,自个儿也觉得扯,但又想着试试。他没说这汤的作用,问:“难喝么?”
长兮叠回帕子,想了想没应声。他昨夜醉得厉害,记忆像是被砸碎的瓷片,拼拼凑凑勉强也能记得一些。他没有太多情绪,也不打算问些什么,反倒觉得柳争今天格外沉默。
到最后菜吃得差不多了,汤碗还剩下许多,柳争端下去倒了,长兮先回了屋。屋里换了新的蜡烛,他没关门又开了窗,挨着榻闭眸感受着微风流转,树摇风影的静谧。
长兮在美人榻上睡着了,醒来时门窗都被人合上了,身上半搭着件氅衣。他听着鹤鸣声醒来,推开窗,见着檐下灵鹤扇着翅膀,爪子里呈着书信。
长兮探指接了,倚着窗看完便出了门。
信是苏木从焱山捎来的,不是什么大事,他从焱山离开时苏木去了残照山,这会儿来信是说落址辟府的事儿办好了。
开山是件大事,焱山的主儿和三山洞主是一个位阶的身份,照常理敲山外半钟,洒黄敕,十方诸地的灵都要上山参拜。但是因着长兮不在,柳争对这事儿又不赞同,洒了黄敕昭告诸地时便也免去了这些琐事。
可毕竟焱山的洞主的长兮,苏木来信的意思很明确,要长兮回焱山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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