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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祸滋
光阴如梭,至腊月中旬,江娘子平安诞育公主。圣上大喜,升江娘子为美人,阁中侍者皆受赏,并迨小公主百日后,亲选“长宁”作其封号。
太庆四年,有妇孙氏提老携子自施州羊湖县赶至京都,于东京府前击鼓,状告户部尚书图炎之侄为夺其家中珍玩,雇地痞殴打良民李九,致其重伤而亡。事后又勾结当地官府,使县令不能秉公判案,让李九白白死去。
东京府尹当即书下折子,上奏朝殿。升朝官获知此事,极恨图炎之侄仗势而为,目无法度,当堂对图炎口诛笔伐,要求圣上严惩图炎之侄,以儆效尤。另将图炎革职查办,究其党羽,昭之于众。
圣上敕令东京府尹查办此事,还孙氏一个公道,亲点曹保宁负责调查图炎及其亲党鹰犬。
一日之间,与图炎曾有过交往的朝臣纷纷上书向圣上表达忠心,以示清白。
东京府尹派人去羊湖县取证,证明孙氏所说属实,命侍卫前去羊湖县捉来图炎之侄并地痞,升堂究诘。图炎之侄一开始有恃无恐,根本不承认他所犯下的恶行。当府尹把其伯父被革职的事告诉他,他慌了神,马上求饶,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府尹当即定谳,图炎之侄及几名地痞同下狱问斩,其家私皆收归公家。这个案子落定后,府尹上呈奏折以晓喻圣上,并求圣上免羊湖县县令一职,另选耿廉之士接任。圣上同意了,下旨令新科榜眼继任羊湖县令一职,即日赴任。
圣上褒赞孙氏虽为弱质女流,却千里迢迢入京替夫讨公道,不惧奸宄,此等气魄纵是男子也不能敌,遂赍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以作褒奖。
另一边,曹保宁已查验出素与图炎交往过密且依附他的大臣,把名字记下,置于密匣内,暗中送往极宁殿。
圣上阅过,根据与图炎的亲近程度,施以不同处罚。
这件事传入后宫,亦让后宫命妇随着前朝变动而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亲人被牵扯进这一案子中。
周娘子兄长周振邦因曾受图炎举荐,遂被牵连入内。周娘子得信后,登时伏身大哭了场。银罗来劝,她方止了哭声,却不肯进食,反将侍女都赶出了寝阁。
翌日,银罗入寝阁劝周娘子用早膳时,发现周娘子挂在梁上,一条白绫绕颈而过,僵直的身子微微晃动。银罗尖叫,奔出寝阁。移时,周娘子自缢的消息传彻宫闱。
嫔御们均感怀惋惜。董娘子更是频洒热泪。
惊鸿安排人在周娘子阁中为她治丧。
周娘子的死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掷一石子,只激起细小的波纹,慢慢朝四周推送。可湖面吞噬了石子,波纹悄然消弭。随后,又似往常般平静。
太庆四年四月,江娘子再度有孕。四月廿七日,柔卓大长公主入宫拜见皇后。
惊鸿从她仍具风韵的脸庞上明显察觉到她眉梢的倦乏和眼中的苍老。
惊鸿笑道:“你今天怎么想着来?”
柔卓道:“我就想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我们母女俩好长时间没坐在一处聊天了。”
惊鸿道:“你这样讲,倒让我有些不习惯。阿爹近来可好?”
柔卓道:“好着。上次我给你的方子用了吗?”
惊鸿低头道:“用了,还是没效果。我不想再用了。”
柔卓微笑道:“那便不用了。”
惊鸿听了她的话,抬首,嘻嘻笑着。
柔卓挥了下手,一个侍女把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
惊鸿问:“这是什么?”
柔卓边打开包袱边道:“这是我一早叫管家去早市上买的。”
惊鸿看见包袱上堆着酥蜜团子、榛子糕、烧肉干脯、林檎干子、狸儿炊饼等吃食,笑道:“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够我解好一阵子馋了。”
蕊心探身看了一眼,道:“现在天气开始热了,食物多放几天就坏了。”
柔卓道:“给各阁娘子送去些。”
惊鸿点下头,挑了块榛子糕放在嘴里吃着,又拿了块递向柔卓。
柔卓接过吃了,取帕子拭嘴,道:“坐着怪累的,陪我出去走走吧。”
惊鸿遂挽柔卓的手臂,并蕊心去御花园散步。她见柔卓良久不语,一反常态,关切道:“阿娘怎么了?这般郁郁不乐。”
柔卓反问:“我看起来像不高兴的样子?”惊鸿笑道:“像极了。而且气色不大好。”柔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昨天国公夫人请吃酒,到晚上三更才回去,才躺上床,便吐了两回。早上起来,头还隐隐疼。”
惊鸿道:“阿娘真是越老越不知管束自己。人常说‘小酌怡情,纵饮伤身’,你竟喝到三更天才离去,岂不是白白糟蹋自个儿身体?这份苦可没人帮你受。”
柔卓恬和笑道:“我如何不知,不过昨天高兴,就纵兴一回。你以后切莫学我。”惊鸿哼了声,道:“阿娘自己纵兴,却来教育女儿,好没道理。”
柔卓轻拧下她的脸颊,微笑道:“你这张嘴实是饶人不过。亏得我是你亲娘,才能忍受,换成别人,不知恼成什么样。”
蕊心快言道:“这叫‘梭儿尖尖,戳人心窝’。”惊鸿笑嗔:“去你的。”
柔卓笑着。
柔卓在宫里用了午膳,又坐了一时吃了杯茶,便要起身出宫。惊鸿欲挽留,柔卓道:“你如今是皇后,不好厚此薄彼。”
惊鸿只好松开手。柔卓目光脉脉,道:“过几天,我遣人送些东西到你宫里来,你留意些。”
惊鸿道:“是什么东西?”
柔卓不答,只再三叮嘱:“好生收着。”,遂乘车离宫。
四月廿九日,大长公主果然派仆人背一大包裹东西送到凤仪宫。蕊心解开来看,是两个沉香大木匣。蕊心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是满满一匣子珠宝珍饰。她又打开另一个,仍是一匣子珠宝。
蕊心顿时瞠目结舌。惊鸿虽疑窦深重,仍令蕊心将这两个沉香木匣收下。蕊心照办。
一日接覆一日,宫闱生活如流水般闲长,大多数人只觉浑浑噩噩,混沌捱日。
太庆四年十一月初九,江娘子诞女,圣上在雍翠宫摆宴庆祝,晋其为婕妤,封第二女为长乐公主。
堪堪至旧年底,熬过新岁,天气却不见暖。
宫里接二连三有嫔御感风寒病倒。近几日,曹贤妃也卧倒在床。惊鸿免了嫔妃的省安礼,又令御药坊多购干姜、紫苏叶、茯苓、麻黄等药材,分发给各殿各阁,由宫人煎好,服侍各自主子喝下,以起防范效用。
二月上旬,气温始转暖。一夜间春梅皆放,桃李半含羞,迎春、连翘风中招展,枝上玉兰犹雀儿登枝,纷纷如雪下。微风拂面过,遍地绿意涌起,池水冒着青泡,清晨妆楼殿宇蒸在白雾中。
可今年的韶华春光,对惊鸿而言,反比三九寒冬要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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