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昨夜，你出去了？”
　　季礼清晨过来找卫道的时候，发现不对，发出询问。
　　卫道点了点头：“晚上听见琴声，吵得睡不着，就出去了，迷路，走到了别人的院子里，见到了你的弟弟，那个季节。”
　　季礼也不生气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卫道笑了笑说：“所言非虚，也非全部。”
　　季礼点点头，笑道：“好吧，希望他没有冒犯到你，今日就要回去了吗？”
　　卫道点了点头：“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季礼笑道：“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客气。我还有些空闲，不如一起用过早饭，再走？”
　　他看了看卫道身后的贾复，对卫道笑道：“我们这里的食物管饱。”
　　卫道想了想行礼谢道：“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于是相视一笑。
　　洗漱之后，一起用餐，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如此恰好相同的习惯，更将距离拉近了一步。
　　贾复言行如一，整顿饭就他吃得最多，连盘子都快吃得一点汤汁不剩的干干净净。
　　乍一看，桌面上的盘子都仿佛还在泛着微妙的光。
　　吃完饭，卫道带着贾复对季礼再次辞行，顺便言语表达之前的歉意，季礼挥了挥手，似乎并不在意，三人一起出去，门口才各自分道扬镳。
　　卫道带着贾复回了自己家。
　　季礼回去收拾了一下，外出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夜里，季礼找到季节。
　　“你见过他了。”
　　季礼平静站在季节面前。
　　“是又怎么样？”
　　季节冷笑道。
　　“你不该这样。”
　　季礼看着他。
　　季节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看起来倒似乎在发疯发泄情绪借着这个由头说出来：“我不该怎么样？与你何干！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更肮脏糟糕，少用恶心的话来支吾我了。我什么不知道？呸！装出一副人样来就以为自己长了一身人皮？少做梦。”
　　他的言语一如既往，嫌弃的情绪对谁都一样。
　　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亲近还是疏远，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
　　季礼也不生气看着他说：“即使他没睡好，也不应该听见你的琴声。”
　　季节哈哈大笑到拍桌子：“笑死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卑鄙无耻的人类偷走了他！”
　　说到这里，季节变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卫道见的样子更加凶恶可怖，宛如地狱恶鬼刚从地下爬出来急切想□□雪恨，他抓着自己的领子，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又诡异迅速地平静下来看着似乎无动于衷的季礼。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他从来就不肯也不可能属于人类！”
　　季节说到这里，又有些激动，急促呼吸两次，笑起来。
　　“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要不是你在这院子里将我困住，你以为他会听不到？他早就该听见了。你知道昨夜他来的时候，这张琴断了一根弦吗？就是因为他。找了半天，找到面前了，偏不肯承认，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季节说着说着，渐渐面无表情，那张脸看起来和对面的季礼一模一样。
　　二人直勾勾看着对方，互不相让。
　　“要我说，就该直接将他带回去，何必再次磨磨蹭蹭？这样有什么益处？就算他知道会不愿意，那又怎么样？这本来就由不得他。出生根底这种事情，选不了的。他就该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才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
　　季节忽然态度软化下去，看着季礼问：“你改主意了吗？”
　　季礼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唇，漠然反问：“你改主意了吗？”
　　二人再次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站一坐，一前一后，看着对方的时候，两张脸像在照镜子。
　　“没有。”
　　“没有。”
　　二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于是各自又叹了一口气，好像为执迷不悟的兄弟感到悲哀。
　　季节慢吞吞说：“昨夜我请他留宿，他没同意，于是我把他送回去了。”
　　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说。
　　季礼将信将疑，笑了笑，气质是如沐春风的温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走了。”
　　“再见。”
　　季礼关上了季节的房门。
　　季节忽然捂住脸笑了起来。
　　他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又攀着桌子支撑住自己，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真期待最后一天。”
　　季节上半身蛇一样趴在桌面上，面上嘻嘻笑着，眼神憧憬，似乎在想象中构建未来的某一种可能，心情很好，呼吸间带着嘈杂的噪音，像坏掉的风箱正在来回喘息渴求救治的机会，他的身体非常糟糕。
　　“如果我救了他，他会感激我吗？应该不会。他那样的人，不能学着人类的坏脾气。可恶。如果我杀了他，他肯定会生气。麻烦。要怎么办？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办法。这可是唯一的选择。人类不会喜欢他的。
　　他应该远离这些事情，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这又不对了。他肯定是要接触的。知道一点？这算怎么回事……”
　　季节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悠悠转圈，声音逐渐嘶哑如蛇鸣而至模糊不清。
　　更大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像某种糟糕事件来临前的预告。
　　季礼和卫道各自处理了自己的事情，再次碰面，二人一起去了桃花诗社活动地址，见了麻胡。
　　“久仰大名。”
　　麻胡见了卫道，拱了拱手说。
　　卫道笑了笑，说了同样的话。
　　二人寒暄一阵，只能说不愧是官场中人。
　　滴水不漏，有来有回，借力打力，柔若太极。
　　气氛十分热络，二人也成为了朋友。
　　麻胡对众人介绍了卫道，众人欢呼雀跃，鼓掌称贺。
　　“读书人见得多了，头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读书人。”
　　“我算是长了见识了，今日不枉我费事抽空来这一次。”
　　“真是没见过就不知道，我往日听见旁人夸赞状元郎如何如何，心无旁骛，如今见了真人，一时竟回想起从前听旁人说起的不屑一顾，心中甚堵，竟好似燃着一团火气，恨不得立刻回去，与那些人对战三百回合，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不再乱传。”
　　众人相谈甚欢。
　　茶馆奉茶奉果送糕点，跟着卫道过来的贾复也吃得十分尽兴。
　　争锋相对的文艺活动暂告一段，卫道第一，酒足饭饱之后，茶余闲谈已过，看外面的天色尚且不错，众人开始随意说些街坊四邻私底下言语的话出来。
　　“什么？！”
　　远在战场附近的蓝佳在离开卫道之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一段时间，抽空让人去打听打听卫道的消息，以他们临走之前卫道在都城的名声没有不知道的才对，要知道卫道的近况还是容易的事情，不必多费心，她就放心让手下人去找了，谁知找回来的消息还不如不知道。
　　“你再说一遍。”
　　蓝佳身边的闵顺蹙了蹙眉，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面前回来报信的人。
　　“这些书都是都城那边茶余饭后消遣的本子，内容却对得上那位大人，似乎是艳文、辞赋。”
　　那人一时有些不敢说下去。
　　“淫词艳曲！”
　　蓝佳破口大骂。
　　她起身在屋内背着手走了两步，紧皱着眉头，满脸怒色。
　　闵顺抬手虚空按了按安抚道：“都是些小道消息，假的，不足为奇，人们不就喜欢这些？”
　　蓝佳骂道：“那也不行！他们凭什么这么诋毁我哥的清誉？这是我哥！我都没这么骂过他。现在好了，他竟然被这些本子写得如此如何、可恶！那些人竟是一群混蛋。我回去非要好好找他们算账不可。”
　　闵顺再次安慰道：“也许大哥根本不知道这些，你要是说了，反而冒冒失失让大哥知道了，若你去强出头，大哥说不定还得为你打扫处理。你做事之前好歹想一想，不必这样生气。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蓝佳骂得更狠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骂骂咧咧，这些日子她跟着一群士兵随军行动，更学了不少脏话，现在骂起人来，一口气不停，三五分钟不歇，跺脚出拳，要不是顾忌东西坏了不好收拾，还得补办，她恨不得立刻将这屋子都拆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我们在前面累死累活，他们在后面坐享其成不算，这么诋毁！可恶！你怎么就能这么无动于衷？嘿，虱子多了不痒是吧？大哥要是知道，说不定要病得怎么样……”
　　等蓝佳说了一会，闵顺对回来报信的人问：“你都打听什么了？”
　　“就是那位大人的事情……升官速度是前所未有，那些人都猜说有些内情，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有的说，君臣相得，有的说，狼狈为奸，有的说，以身相许，有的说，卖乖讨巧……”
　　蓝佳渐渐冷静下来，转身坐在闵顺身边的椅子上大马金刀问：“你将那些书都买回来了？”
　　“是。”
　　“拿两本来。”
　　底下那人将书呈上来。
　　二人各拿了一本翻开，瞳孔地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